夏侯渊强压着内心的怒火，一边指挥士兵有序撤离，一边不时回头望向那座不高的城墙。
城墙之上的齐军却是意犹未尽。
“可惜了，若是援军来的再慢一点就好了。”守城的校尉略有些惋惜道。
虽然只不过是个校尉，但在大齐军中，基本的兵法战术早已普及到军侯一级。
他刚才很明显的看出来敌将已经上头了。
在攻城不利的情况下，依旧一味进攻，而不是稍加后退重整阵型并针对守城方式采取合理的应对措施，这种行为无疑是致命的。
若不是敌军的哨骑察觉到了己方援军抵达，给敌将浇了盆冷水，说不定他今天就能拿下敌将，立下大功。
看着那慌乱逃窜的曹军，校尉虽然有些意动，但还是没敢主动出击。
军令如山，他的职责是守住要塞、护住粮食。
此时追杀虽然有可能立下大功，但却并不稳妥，万一敌人设伏就糟了。
徐荣此前的命令在这一刻，拦住了他的冲动。
第529章 荀之策
整军撤离后，夏侯渊面无表情的策动着马匹，脸上满是疲惫与挫败。
冷静下来后的他，虽依旧愤怒，但却也感受到了深切的后怕和庆幸。
若非副将及时阻止，只怕这数千骑兵大半都要葬送于城下。
齐军守城的本领是天下闻名的。
自乱世至今，齐军固守的城池被破的次数屈指可数。
若不是一时着急犯了蠢，夏侯渊绝不会去碰齐军的城墙。
军队损失不小、士气低落，夏侯渊也不敢在外多做停留，连忙赶回了陈留县。
看着夏侯渊军灰头土脸的回来，曹军士卒的士气不免出现了些许波澜，但很快就被夏侯平复了下来。
“妙才，怎么回事？”太守府中，曹操问道。
夏侯渊看着曹操关切的表情，羞愧的低下了头颅，跪倒在地：“主公，末将有罪，连累兵马受损，甘愿受罚！”
如今的曹军是什么境遇，夏侯渊非常清楚。
为了这一战，可谓是豁出了一切，总共才凑出了万余精骑。
结果此行却被他害死了不少，夏侯渊心中自然自责万分。
轻轻的将夏侯渊扶了起来，曹操神色温和的说道：“妙才，何出此言？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局势艰难，正需你我齐心协力，怎能自乱阵脚？”
随后又拍了拍夏侯渊的肩膀：“且细细说来，究竟遭遇了何等劲敌？”
夏侯渊起身，眼中满是感激与愧疚，深吸一口气，将经历的一切娓娓道来。
曹操及两侧文武闻言，不由得眉头紧锁。
“久闻徐荣善守，果然无愧其名，竟然能想出这些办法！”曹操长叹道。
“筑坚城、打硬仗，一直以来都是齐军的拿手好戏，如今再想对粮草下手，只怕难了。”荀沉声道。
目光死死的盯着墙上的地图，曹操沉声道：“如今断粮之策已不可取，水攻之策也已被识破，诸位可还有良策？”
营帐内一片死寂，众人皆陷入沉思。
水攻、火攻、袭粮、外交、士气、离间等策略基本都不可取，他们还能有何破局之法？
就在曹操绝望之时，荀略有些犹豫的站了出来。
曹操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文若，你可有良策？”
荀轻叹了口气：“主公，臣此前夜观天象，约三日后会有一场暴雨。”
“陈留县地势低洼，上游的几条河道，除了我等此前被齐军发现的布置外，臣还另安排一支队伍布下了后手。”
“只要引齐军进驻陈留……”
说到这里，荀不愿再说下去了。
在他心中，此计实乃下下策。
若是成了，或可重创齐军二十万大军，届时必然会引起田泽暴怒，曹操此后的结局只怕会更糟。
若是不成，等于是拱手将陈留县这一最后的驻防之地让了出去。
曹操如今的家底不多，这些年也就打造出了一个陈留县，陈留县一失，就真的只能和齐军野战，硬碰硬的打一场了。
荀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依旧沉默不语，气氛凝重的吓人。
曹操看着荀，心中微暖。
于绝境之际，荀等人依旧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这份信任和尊重令曹操感动异常。
郑重的冲着荀一拜，随后又向着众文武一拜，曹操面容郑重无比。
在场众人却是心中一沉，皆是叹了口气。
“诸卿，操绝不愿就此认输，也不愿坐以待毙。此策乃是当下唯一的胜机，操欲为之，愿诸卿鼎力相助！”
“这一仗，操一定要打！”
以荀和夏侯为首的众文武闻言，纷纷郑重道：“愿为主公效死！”
曹操得到众人的支持后，立刻着手部署各项事宜。
目光看向夏侯和夏侯渊，曹操神色凝重的说道：“元让、妙才，你们二人挑选一万最为精锐的士卒，并准备好相应的船只，作为伏兵。”
“记住，行动要隐秘，不可提前暴露行踪。一旦大水灌入陈留后，趁乱给予齐军致命一击。”
“诺！”夏侯和夏侯渊领命离开。
曹操又转头对曹仁说道：“子孝，我率领大军撤离陈留南下后。由你率领两万精锐断后，囤驻于陈留县南侧抵挡齐军，掩护大军撤离。”
“记住，要败，但要败的真实，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后再败！”
“诺！”曹仁郑重道。
“孝先，将我军撤离豫州的消息散布出去，尽量真实些，蒙蔽徐荣和关羽的判断。”
“臣明白。”毛郑重道。
……
伴随着曹操的不断发令，陈留诸多文武很快便动了起来。
徐荣和关羽察觉到了异样，立刻派遣大量的斥候进行侦查，竟然发现原本死守陈留的曹军准备南撤了。
徐荣大军营帐中，众文武汇聚一堂，面对着面前的几封密信。
“曹军准备南撤了？这其中是否有着阴谋？”关羽率先开口道。
没少和曹操打交道的他深知曹操的狡猾。
明明有着城墙之利，不说能够取胜，坚守上数月还是不成问题的，怎么会突然放弃陈留县南下？这其中恐怕有蹊跷。
“这是斥候搜查到的几封密信。”郭嘉指着案牍上的信件说道。
“有的是说豫州世家联同孙策麾下的叛将作乱，准备奉孙策为主。曹操南下是为了平叛。”
“有的说曹操舍弃陈留是因为准备再度拉长战线，袭扰我军后方的粮道。”
“还有的说，曹操准备于陈留之南与我军背水一战。”
徐荣缓缓开口道：“曹操行事向来诡谲多变，这些密信的内容真假难辨。但无论如何，曹操撤兵恐怕是真的。”
关羽微微点头：“无论曹操是想要施用何种诡计，我等步步为营，拿下陈留后再观察观察便是。”
“只要我等不冒进，便无需担心曹操会有何诡计。”
徐荣微微颔首。
他也是这样想的。
曹操这样故弄玄虚，虽然令他觉得有些不安，但难道就此被吓住，驻足不前不成？
大军在手，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就这么干看着曹操撤离，怎么样都得拿下陈留并试探一二。
然而，郭嘉却是淡淡一笑：“伯进、云长，你们说的不错。只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曹操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们拿下陈留？”
第530章 以守为攻
想要掩盖一个阴谋，最好的办法就是另设一个阴谋。
郭嘉并不清楚曹操的算计，但他清楚，对方能够逆转局面的方式，不多。最有可能的方式便是借助水火之力。
因为齐军不仅训练有素，而且徐荣和关羽两支大军是分列扎营，呈掎角之势。
夜袭、偷袭、断粮、离间等方法都效果不大，可以扭转些许颓势，但面对巨大的战力差距，效果甚微。
要想胜，要想大胜，必须要借助天时地利。
“军师，你的意思是，陈留城中设有埋伏？”徐荣问道。
郭嘉微微一笑：“目前而言，这是最大的可能。但多半不是埋伏，而是引火之物，亦或者是在周边河道上游为我等又准备了一截江水。”
徐荣闻言，目光不禁看向沙盘之上：“陈留县周边地势平坦，其所在之地略显低洼。而且周边有着睢水等众多河流，确有水攻的可能。”
“但，若想攻之，须得对周边的水文极为了解，而且，须得有大雨助之。”
说到这里，徐荣忽的一顿：“将卜士叫来。”
很快，三名士子走入帐内。
“参见将军！”
徐荣微微点头。
在田泽的推动下，大齐的大军在不断的制式化和正规化。
并且为了大规模作战，额外准备了诸多人才，包括擅于勘测天文、判断气象的阴阳家，长于查明地利、寻找水源的墨家。
眼前三人便是阴阳家士子，在军中被称为卜士。
“近几日天象如何？是否会有大雨？”徐荣径直问道。
三名卜士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将军，我等夜观天象，见天有城堡云、琴弦音低沉、虫蚁出穴，数日内恐确会有雨将至，而且规模估计不小。”
“不过这只是推测而已，实际如何我等也无法保证。”
对于卜士的最后一句话，徐荣直接选择了忽视。这种话根本就是惯例，只是为了避免沾惹是非，他早已习惯。
印证了郭嘉的猜测，徐荣轻舒了口气，挥手让卜士们退下。
随后转头看向郭嘉，沉声道：“军师，看来你是对的。”
术业有专攻，徐荣军中的卜士虽然不如荀等人了解中原的气候，但靠着专业能力，对于天象的测算基本是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