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陈群恍惚间有些醒悟了。
原来，他一直都错了。
并非是他选择了刘备，刘备才占据了豫州，而是他与刘备相互选择。
萧何只能是萧何，做不了刘邦。
大军缓缓南下，沿途秋毫无犯，顺便清扫了一些水匪贼寇。无数百姓纷纷箪食壶浆相迎，就连一些世家豪强，也明确表态支持。
就这么轻轻松松走到了襄阳城下，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民心向背即为大势所趋。
一路上，陈群深切感受到了刘备一直引以为傲的仁德所具备的力量，想了很多。
同时，他也准备改变自己的战略。
“主公，咱们南下吧。”
襄平城外，陈群看着城墙上如临大敌的蔡瑁，忽的说道。
“什么？南下？”刘备不解的问道。
襄平城还没打，就南下？
陈群笑了笑：“没错。襄平城或许不需要打了，我们直接南下平叛。”
“可若是蔡瑁从后偷袭怎么办？而且万一豫州出事，我们怕是不好顾及吧。”刘备不由得问道。
刘备可非不知兵之人，东征西讨多年，水平不说多高，起码有个二流水准。
“主公无需担心。荆州无主，我军南下平叛手握大义，蔡瑁不敢妄动，否则便是自寻死路。”陈群微笑道，看向刘备的目光中不禁多了些敬畏。
自始至终他都小觑了自己的这位主公。
原本他想做的是如袁绍一般挟民迁移，但是在刘备的影响之下，却成了携民迁移。
只一字之差，意义却天差地别。
数十万跟随迁移的百姓，几乎都是在毫无逼迫的情况下自发的跟随着刘备走。
这一场面的出现，使得刘备的仁德之名迅速遍于四海。
因此而产生的连锁反应，让陈群发现了另一条路。
他原本打算的是拿下荆州。但是现在看来，刘备完全可以做到平定荆州。
也只是一词之差，同样是天差地别。
如今的他方才醒悟，仁德之君、汉室后裔，这才是刘备在乱世中最大的资本。
胸怀锦绣的刘备自然看得出陈群的变化，心中也是颇为宽慰。
善于识人的他如何看不出此前陈群的态度。但是他不介意，因为他相信陈群有一天终会明白的。
出身卑微的他，虽然与世家出身的各路诸侯相比，眼界才略、资源本钱有所不足，但却也有着自己的优势。
多年织席贩履的经历，对于民间疾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人性也非常了解，更是磨砺出了一颗百折不挠之心。
他很清楚，那些世家子弟看不上的黎民百姓、贩夫走卒，也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尤其是在了解了田泽治下的情况和模式后，他更是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治世之道。
豫州各县村他全都逐一涉足，所有的县令、村长他都全盘掌握。倚仗着自身的人格魅力，愣是由下而上，以县村之力掌控了大局。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刘备一直将田泽曾说过的这句话奉为圭臬。
与田泽打压世家、拆散宗族、直插到底不同，刘备选择的方式更加温和。
团结宗族、平衡世家，尽可能的汇聚各方之力，于润物无声之中增强自己的影响力。
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做多了，亦会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看似虚伪浮夸的口号喊多了，亦会影响和感染他人。
正是因为一个村一个村的走过，才有了这数十万流民跟随的盛景。才有了仁德之名遍布天下的美誉。
在这个充满权谋与争斗的时代，刘备的仁德和真诚反而化作了灯塔，吸引着无数人紧紧围绕。
独属于理想主义者的浪漫亦可在泥泞之中绽放出灿烂的花朵。
第238章 风水轮流转
刘备绕过襄阳南下平叛的消息传来后，襄阳城中暗潮涌动。
蔡瑁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到头疼无比。
按说刘备这种行径乃是兵家大忌，只要他断掉刘备的后路，即使刘备再厉害，也会被按死在荆南。
但是他不敢。
一方面，刘备打着的是为刘表复仇、平叛的旗号，而且对荆州百姓秋毫无犯，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即使成功了，只怕也会尽失民心，再无掌控荆州的可能。
另一方面，张飞可还率军在豫州镇着呢。
真的弄死了刘备，张飞只怕会不顾一切的前来复仇，万一再有其他诸侯趁火打劫，他可不想自找麻烦。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处置的时候，刘备的使者到了。
使者说他们此次所带的粮草不足，荆州富庶，希望蔡瑁能够协助做好后勤保障。
蔡瑁听到这话后，当场就想找借口拒绝。
但是身后的蒯良却制止住了他。
蔡瑁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告知使者待商讨后再进行答复。
“子柔，你在想什么？我们给刘备供给粮草，这不是资敌吗？”待使者离开后，蔡瑁不禁质问道。
蒯良蒯越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看着略显急躁的蔡瑁，微叹了口气。
“我们若是拒绝，在道义上站得住脚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什么道义。”蔡瑁不耐道。
“若是失了道义，刘备又以兵粮不足为借口，回军襄阳，我们怎么办？”蒯良看着蔡瑁，问道。
“那给刘备粮草，他平叛之后难道就不会攻打襄平了？”蔡瑁冷笑。
“起码留给我们一定的时间。况且，刘备入主荆州，未必是坏事。”
“呵呵。你以为刘备此人是刘表之流吗？其麾下可有着二十余万精锐，又有陈群、张飞等人辅佐。届时，荆州只怕将不再是我等的荆州了。”
“如此乱世，择一强主投之，未必是件坏事。若是刘备日后能够成事，于我等而言岂不是更好。”
蔡瑁闻言，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这二人，径直转身离去：“你们所言有理，此事便先如此。且看刘备能否平定荆南叛乱再说。”
看着蔡瑁消失的背影，蒯良目光微眯。
“兄长，如何？”蒯越来到近前，轻声道。
“蔡瑁与曹操暗通曲款之事，恐怕非虚。”蒯良意味深长的说道。
“主公死的蹊跷，嫌疑最大的，便是负责护卫的蔡瑁。这厮一向喜欢佯装莽撞，实则令人根本捉摸不透。”
“若非兄长睿智，察觉到蔡瑁自少时便与曹操为友，早有联系，恐怕真的没有人能想到，竟然会是他。”蒯越叹息道。
“慎言，主公遇刺一事尚无证据，切勿胡说。”蒯良沉声道。
“不过蔡瑁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如今荆州蔡家可谓一家独大，一旦刘备前来，必会首当其冲。”蒯越说道。
“庞、黄两家什么态度？”蒯良问道。
“还是那样，作壁上观。这两家行事谨慎的很，根本不愿下注。兄长，我们该怎么办？”
蒯良的神色微凝：“如今天下局势，尤其是中原局势，你应该能看的清楚。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弟明白了，这就去准备。对了，蔡瑁那边要不要防着点？”
“不用。他是个聪明人，事不可为，他不会妄动的。”
随着刘备南下荆南平叛的消息传来，袁术毫不犹豫的亲率二十万大军兵发豫州，准备夺回汝南。
这一次，袁术几乎是豁出去了。
能够腾挪出来如此多的兵力，一方面是因为黄祖在得知刘备下荆州的消息后，心有忧虑的选择了退兵。
另一方面，是因为袁绍的主力也在向着青州方面集结。
如今的袁术周边几乎没有了任何威胁，所以他才能毫无顾忌的攻打豫州，留下数万守军坐镇后方即可。
“砰！”
袁绍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案桌之上。
好在这段时间他养气的功夫长了不少，收着了点力气，没有把案桌砸坏。
“曹孟德，当真可恶！”
风水轮流转。
之前的他算计了曹操志在必得的徐州，如今也遭到了曹操的算计。
在刘备南下荆州后，田泽竟然选择了兵压冀南，背后原因为何，自然不言而喻。
沮授不禁叹了口气，劝抚道：“主公，曹孟德不顾大局，虽然可恨。但是如今木已成舟，我们只能先解决冀南之事再说。”
对于曹操事后可能会采取反制手段的事，沮授不是没有准备。
但他没想到，曹操的还击来得这么快、这么狠。
自从得知刘表身死、刘备南下的消息后，他便猜到了这背后是曹操在下这盘棋。
以荆州钓走刘备，继而趁机夺取豫州。
可是刘备留守的兵力为数不少，豫州周围还有他们和袁术在。
若是正常情况下，曹操最多能够夺取一半的豫州就不错了，而且还要付出为数不少的折损。
这笔买卖并不太划算，所以曹操毫不犹豫的选择卖了袁绍。
“田承寿大军南下，必是曹孟德暗中鼓动，其意在独吞豫州。此计乃是阳谋，我等恐无法可解。”即使是长于反制阴谋的审配也不禁叹了口气。
他最是讨厌被敌人用阳谋来设计。
之前是田泽，现在是曹操，这种被人操纵的感觉着实令他烦躁。
“既然知道是曹操的谋划，那我们不能告知袁术吗？”郭图不禁问道。
顿时，所有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且不提袁绍和袁术之间的关系，就袁术那个脑子和脾气，他能听得进话？
而且即使换作是他们在袁术那个位置，只怕也会忍不住。
因为这是袁术最好的破局机会，若是这都不动手，只能被憋死在淮南之地。
但问题是他们都知道袁术是菜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