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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我们招募的士卒太多了,根本养不起啊!不如裁撤一些。”
这已经是魏续不知道第几次提出这个问题了。
并州不过三十余万汉民,养兵近五万,等于是把所有青壮都拉上了,这一年多的钱粮消耗完全如流水一般。
而且其中的骑兵好歹还能起些作用,抓些胡虏回来,也算搞副业了。
但是那些步卒,每日就是不断的训练,那么多的钱粮肉食都像不要钱的一样被吞噬,贪财的魏续实在是看不下去。
李儒淡淡的瞟了眼这个蠢货,眼中的冰冷令魏续顿时噤若寒蝉,止住了话头。
开玩笑,当初吕布在董卓麾下时,他是见识过眼前这位如何管教众武将的。当时的李儒咳嗽一声都足以让他胆寒,那时的他连让李儒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其余诸将见状,更是默不作声。
在吕布军中,吕布虽是主公,但李儒这个军师地位分毫不亚于其,甚至很多时候李儒的话比吕布都管用。
吕布此时却也是有些忧虑的说道:“文优,魏续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咱们这么穷兵黩武、坐吃山空下去不是办法啊!”
吕布虽然生性凉薄,但却也有些脑子,知晓李儒和他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对李儒极为尊敬倚重。
而且在董卓麾下呆久了,见识过李儒那恐怖的智慧谋略,早已为之折服,本能的选择了听从。
其实某种程度上而言,李儒恰好是最适合吕布的谋士。
吕布就像是个有些任性的孩子,不同于演义中的陈宫像是一个溺爱孩子的大家长,李儒更像是一个威严的师长。
吕布一般不会反驳李儒的决策,但麾下五万大军,其中还有两万精骑,每日的肉食供应、训练和粮饷待遇都极高,据说是幽州军的简化版。
这种待遇,他在董卓麾下时,并州军都没享受过。这一年多来花费的钱粮都足够供养寻常十余万士卒的了。
最关键是并州没啥人口啊!虽然这一年来民生搞的还算不错,但税收根本支撑不起这么大的消耗,等抵得上两成就不错了。
能够撑得住完全靠从田泽那里用胡人换钱粮。可这一年多来,并州的胡人都被抓的差不多了,这个月的进项比上个月又少了小一半,再这么下去迟早得完。
李儒喝了口茶,不动声色的问道:“主公,我们府库中的钱粮足够撑过今年的了。”
“那明年呢?”吕布无奈道。
“明年。”李儒目光微沉:“只怕我们未必能撑得过明年。”
“今年入秋之前,田承寿必定来犯,最快的话,入春后就会有动静。”
李儒心里很清楚,并州就不是个立业的地方,有多少钱粮就招多少兵,先活下去再说。
至于以后,哪还有功夫去考虑,能活过当下都够呛,把钱粮留着就等于还给田泽,这种蠢事能干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之后断粮了,又能如何?求援呗。袁绍能干看着?他敢不给钱粮,我就敢投田泽。
并州军政这笔账李儒算的很明白。
吕布等人闻言,面色满是凝重。
田承寿有多强,他们十分清楚。
前些时日随着并州胡人的不断收缩,他们在征伐之时不免与田泽麾下的骑兵有所接触。虽然双方都有所克制,并未产生冲突,但却通过种种表现,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强大。
而且最让吕布担心的是,他们的兵力太少了,集合一州青壮,也才五万大军。
“军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魏续略有些害怕的问道。
现在,他倒希望李儒这么做只是为了吓吓他。好不容易过了一段安稳日子,赚了些钱,还没咋享福呢,现在竟然说田承寿要打来了。
李儒看也不看这个蠢货,直接道。
“田承寿此前之所以和袁本初停战,为的是安稳内部,毕竟其新得了大量的人口和地盘,需要时间消化。”
“如今,据我探知的情报,这段时间他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已经可以再度出兵了,而且正在厉兵秣马。”
“自幽州南下总共就两条路,一为并州,一为冀州,你们猜他会选择哪条?”
此言一出,彻底破灭了众人的侥幸心理。
冀州袁绍,根基深厚,雄兵数十万,猛将如云、谋士如雨,粮草充足、兵甲齐备。
田承寿会攻打谁,毫无疑问。
“文优,你有何计策?”吕布略有些头疼的问道。
好不容易回来并州,刚把五原郡也打了回来,此时他的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而且日子过得很滋润,实在不想再出去游荡了。
在长安漂泊了那么久,回来后他才愈发深切的感受到,并州才是他的家。
“无非三条路,打、降、逃。”李儒淡淡道。
“不管是降是逃,总得先打一场。既然要打,那就尽力联络各方一起打。”
当了解过田泽治下的情况后,李儒对于是否能胜已不抱太大希望,至于胜了之后是否能反攻幽州更是想都不敢想。
幽州境内百姓不下三百万,青壮皆常态化进行军事训练。以田泽麾下直接到村一级的组织力,一旦攻进幽州,短期内拉出来三四十万大军毫无压力。
再加上遍布各处的邬堡、关卡,深不可测的战略纵深,牢不可破的民心,拿什么打?
只要对方不浪,幽州便绝对不可能打的下来。
而田泽上头的可能性……
其麾下的第一统帅徐荣可一直带着五万大军在蓟县周边镇着呢,自始至终就没动过。
李儒就没见过这么稳的人。
“我们能联络的有谁?”吕布问道。
“不需要我们联络,袁绍、曹操还有鲜卑,都会相助我等。”李儒冷笑道。
他们之所以能够落足于并州,便是袁绍的手笔,如何会轻易看着他们覆灭。甚至现在最急的都不是他们,而是袁绍。
“不过这其中牵扯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鲜卑。”李儒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奉先你是否愿意他们借道并州。”
第186章 傲娇吕布
“大鲜卑山一线已经被田承寿打造成了一座坚不可破的防线,而且那里还有着重兵把守。”
“鲜卑若是从那里进攻,虽然也能够牵制田承寿一定的兵力,但是极为有限。”
“而若是我们从无缘、云中附近放开一道口子,让鲜卑南下,自雁门而入,田承寿的防守压力就大了。”李儒声音略带引诱的说道。
“不行!”吕布脑子还没回过神来,本能的直接回答道。
李儒眼中隐约闪过一丝欣慰和认可:“为何?”
“我汉家疆土,绝不容胡人践踏!”吕布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儒,斩钉截铁的说道。
看着吕布眼中的坚定,听着那不容置疑的话语,李儒笑了。
“好!”
此时的李儒心中五味陈杂。
这一刻,他竟然真的有些认可吕布了。
站在命运的岔路口,只要踏错一步便会陷入万丈深渊,但当走上正确的道路后,强者则会更加的勇毅前行。
吕布在天下的口碑很差,因为他杀了丁原,因为他助纣为虐。
不甘人下、有勇无谋、反复无常、见利忘义。
这一切评价都没错,但他也不是一开始便如此,只因为他总是跟错人。
一开始他跟着的是丁原,同为草根出身,丁原对吕布很器重,但丁原这个人可并不是什么好人。
那时天下还未乱,草根想要上位,仅靠拼命是不够的,还要靠心计和站位。宦海沉浮了许久的丁原很是清楚这一点。
年轻时的丁原也是不畏生死、一身正气,但是那个时候,出来混,能打是没有用的,更重要的是要有背景。
丁原勤勤恳恳数十年,屡立战功却根本看不到希望。因此,在时任并州刺史的张懿被胡人所杀时,丁原毫不犹豫的跳进了这个世家子弟不愿前往的火坑,而且干的还不错。
但朝廷为了削弱拥兵自重的董卓,直接将董卓封为并州牧,无辜的丁原完全被无视了。
但好在何进在这个时候伸了一把手,密诏丁原入京,而且还命令丁原率军伪装成“黑山伯”在河内郡聚众作乱、火烧孟津。
经历过太多的丁原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唯一有可能实现自己抱负、不再任由他人欺凌的机会。
而当时的吕布,正在丁原麾下,见证甚至是参与了这一切。
一个听从已故外戚命令兵逼朝廷、行逆贼之举的上司,值不值得效忠?
哪怕丁原待吕布甚厚,但他这种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行为,让吕布“觉悟”了。
因此在老上司董卓伸出橄榄枝的时候,吕布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那时候的董卓虽然和丁原一样,已经“觉悟”,但在李儒的辅佐下,还是有着一腔抱负。
废刘辩、立刘协,虽然有出于所谓的与董太后同族的私心,可但确实也是灵帝遗志,而且刘协确实比刘辩要强。
甚至就连废立之事,董卓也是请示过太傅袁隗,袁隗同意后才干的。那时的董卓,最大的野心也就是作为霍光。
站在吕布的角度,跟着董卓干的也都是匡扶汉室之举。
当然,李儒后面没注意到董卓心态的变化,董卓迅速的堕落了,吕布又杀了董卓。
站在汉室、如今的汉天子刘协的角度而言,吕布在大义上,可以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妥妥的汉室忠臣。
不过那时候的吕布,也“觉悟”了。
李儒跟随吕布,本想着是这厮好掌控,跟着混一段时间,实在不行就跑路。
但当吕布来到并州后,一切似乎都变了。
人是会受环境很大影响的。
起初,吕布打胡人,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占地盘,并不高尚,但却引得了并州百姓的叫好和追随。
后来,吕布打胡人,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田泽给钱粮,也很实在。
手里的钱粮多了,见百姓们那么崇拜自己,都是老乡,自己又刚好缺兵源,索性发下去一些。
虽然不多,但奈何并州穷啊!
田泽给的太多了,并州又太穷了,导致吕布只是随意拿出了不到一成的钱粮,结果并州百姓的生活水平直接提升了几个档次,民心暴涨。
被吹捧的多了,吕布也有了“包袱”。
毕竟“人设”都在这立起来了,非但百姓齐颂仁德之名,就连公孙瓒、袁绍和曹操等诸侯都对吕布刮目相看,发现这厮也有能臣之象,这吕布哪还能再拉得下脸。
以往他干的那些事又不是抹除不掉的黑历史,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这是为了国家大义而牺牲的个人小节,没啥问题。
而如今吕布脱口而出的话,和那坚定的目光,让李儒明白,这厮已经完全被这些歌颂之声洗脑了。
当初董卓在无数士人的声讨中逐渐破罐破摔,完全沉沦。
如今吕布却在无数百姓的歌颂中慢慢找回了初心,洗尽铅华。
李儒此时只觉得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