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天子 第160节

  那个时候,他们也就有了上桌,供“赌徒”下注的资格。

  更重要的是,洛阳城里有现成的宫殿,打进洛阳,最多只需要“装修”一番,就可以直接住进皇宫里,到时候称王称帝,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除了这些以外,洛阳久攻不下,也有伤士气,而起义军最怕的就是士气低迷。

  抱著这些念头,均平天补大将军王均平,振臂一呼,大喝道:“从现在开始,猛攻洛阳!”

  “洛阳一日不下,攻城一日不止!”

  随著这位“天补大将军”一声令下,数万起义军如同蚂蚁一般,冲向了洛阳城。

  这一次攻城,持续了整整七天时间。

  七天之后,洛阳城破,王均平喜气洋洋,志得意满进入洛阳,下令犒赏三军。

  随著叛军进入洛阳城,夕阳斜照下来,只照出洛阳城外堆积如山的累累尸首。

  对应著饮酒作乐的天补大将军,显得格外讽刺。

  而洛阳城破不久,洛阳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传到了皇帝陛下耳中。

  除了亲自下令凌迟裘典一家,最近几个月都没有什么作为的皇帝陛下,闻听此言勃然大怒,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让政事堂,让太子!”

  “立刻来见朕!”

第198章 绝望的太子

  皇帝陛下十分愤怒。

  朕独挑朝政这么多年,天下都安然无恙,好容易到了天命之年,刚放权没几年,想要歇息歇息,顺便锻炼锻炼太子,这天下就被你们给搞成了这个模样?!

  甩锅,是人类的天性。

  每一个人,在碰到事情的时候,都会很自然的在脑子里,为自己辩解,而且大多数时候,都能找到理由。

  不管这些理由能不能站的住脚,大脑会一遍一遍的催眠自己,让自己信以为真,从而让自己摆脱这些责任。

  而如果有人当年拆穿了这些站不住脚的理由,当事人多半会恼羞成怒,而且是怒不可遏。

  如今的皇帝就是如此。

  他年轻的时候,倒还是个中上的皇帝,但是中年之后,就开始沉迷于享乐,到了现在的晚年,则不止是沉迷享乐,更是在怠政的同时,沉迷于享乐。

  身为一个皇帝,要是单单是享受享受生活,那倒也没有什么,替皇家开枝散叶,也是皇帝的职责之一,而且是比较重要的职责之一。

  不过,皇帝在怠政的同时,还握住手中的至高权力不放,又把天底下的坏事,都推到别人头上,这就有些不当人了。

  这一次,政事堂五个宰相,连同太子殿下,都被叫到了崇德殿中,面对著皇帝陛下的熊熊怒火,六个人只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叩首请罪。

  没有办法。

  虽然谁都知道,这件事皇帝的责任一定更大一点,但是跟皇帝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皇帝一生气,你就只能跪下低头认错。

  “朕如此信任你们!”

  皇帝陛下拍著桌子,看著跪在最前面的太子,大声道:“朕如此信任!”

  “朝政交到你们手里,才几年啊?就乱成了这个模样,中原出了逆贼,朕本以为你们可以收拾,如今,逆贼竟攻进了东都!”

  “东都是什么地方?那是大周的陪都!”

  皇帝愤怒的拍著桌子,咬牙切齿:“朕要是再不问事,下一回叛军是不是就要攻进京城里来了?”

  六个人都战战兢兢,不敢抬头说话。

  “元承,你来说!”

  皇帝看著太子,冷声道:“这事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中原的局势已经烂成了这样?”

  武元承,是太子殿下的名讳。

  从武元承被立为太子之后,皇帝陛下已经许久没有在外人面前,直呼他的名字,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称为太子。

  如今,皇帝陛下已经直呼名讳,显然已经非常愤怒。

  太子武元承跪在地上,低头道:“父皇,逆贼人数众多,在中原已经肆虐了大半年时间,朝廷正在积极调动人手,围剿逆贼。”

  “叛贼所经过的各州郡,已经大部分恢复,如今…”

  太子咽了口口水,低声道:“如今,苏靖所部,已经到达宋州,距离河南府已经非常之近…苏…苏大将军说,面前一定能跟叛军交兵。”

  太子说到这里,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磕磕巴巴的继续说道:“各…各地地方军,也都下发了诏命,这几日,正准备派遣将领,去…去提调那些地方军,一起围剿逆贼…”

  说到这里,他已经是脸色苍白,再也说不下去了。

  没办法,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

  任谁都能看出来,朝廷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已经老迈的皇帝并不想出来背这口黑锅,而除了皇帝自己本人之外,能够背得起这口锅的,也就只有太子了。

  政事堂几个宰相都不行。

  说白了,人家几个宰相,都是给大周打工的,了不起被夺职罢官,总不能因为这个事,把政事堂五个宰相统统杀了罢?

  而能背的动这口锅的,就只有太子。

  皇帝为了彰显威严,为了推脱责任,也一定会重重的惩办太子,武元承这个太子之位能不能保全,恐怕还很难说。

  宰相王度终于忍耐不住,低头叩首道:“陛下,中原两年大旱,朝廷却没有像样的赈灾抚恤,又有王均平此等别有用心的贼子,这才激起了民变。”

  “跟太子殿下无关。”

  “如今,反贼声势浩大,各地方军溃不成军,臣以为,应当立刻调动禁军或边军的节度使,尽快剿除叛逆。”

  皇帝冷冷的看了一眼王度,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是朕不让你们在中原赈灾?出了旱灾,朝廷自当抚赈,朕当国这么多年,各地但凡出了灾情,什么时候不闻不问过?”

  “这几年,朝政都是你们在处理,你们赈抚不力,还要怪朕不成?”

  王度深深低头。开口道:“回陛下,老臣没有这个意思,老臣的意思是,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此时叛贼集中在河南府,趁他们立足未稳,应当尽快调集兵…”

  “好了。”

  皇帝黑著脸,打断了他的话,闷声道:“你不要再说了,王度,念在你伺候朕多年的份上,朕也不让人拿你下狱了,你回家去罢,等候刑部大理寺议罪!”

  听到这话,如果是一般的朝廷官员,恐怕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但是王度这个宰相却并没有什么惊慌的表情,他跪在地上,抬头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太子,随即深深低头,叩首行礼:“老臣告退。”

  叩首之后,这位宰相起身,默默离开了崇德殿。

  跪在地上的太子,忍不住扭头看了看王度,心中一阵感动。

  这两年他到政事堂听政,跟他作对最多的,就是这位王相,如今太子殿下处境艰难的时候,政事堂宰相里,却是只有王度,第一个站出来替他说话。

  王度离开之后,皇帝陛下目光幽幽,看向崇德殿里的五个人,缓缓说道:“事情已经出了,就不得不应对,朕已经诏令禁军的大将军武忠进宫里来,从禁军分出三万,由武忠带领,跟苏靖一起,从东西两边夹击叛军。”

  “至于边军…”

  皇帝陛下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能不动,朕的意思是,暂时还是不要动,不过政事堂可以以政事堂的名义,给朔方节度使去信,让朔方随时准备出兵,与从北边南下,剿灭河南府的叛贼。”

  说完这番话,皇帝很是暴躁的拍了拍桌子,声音极其不耐烦。

  “有没有意见?说话,说话!”

  剩下的四个宰相与太子武元承,都被吓得再一次跪在地上,叩首行礼。

  叩首之后,宰相崔垣才毕恭毕敬的说道:“陛下圣明,陛下如此安排,当可保证可以剿灭叛军,还中原一个清净。”

  崔垣表态了,其他几个宰相也都连忙低头。

  “陛下圣明。”

  “父皇圣明…”

  皇帝最后看了一眼太子,沉声道:“太子自回东宫去罢,罚你俸禄三年,往后没有朕的诏命,不得再参政议政!”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没有朕的诏命,不得随意出宫!”

  太子殿下吓得一个哆嗦,但只能跪在地上,叩首道:“儿臣…儿臣领命。”

  他叩首垂泪道:“千错万错,都是儿臣一人之错,伏请父皇,千万保重龙体,莫要因为此事,气坏了身子。”

  “否则,儿臣便万死莫赎了…”

  见他哭的伤心,皇帝陛下先是动了恻隐之心,随即心里又生出了一股烦躁,不耐烦的说道:“哭哭哭,就知道哭!”

  说罢,皇帝陛下拂袖而去。

  太子殿下起身之后,则是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崇德殿,一路走回东宫,只是回去的路上,这位大周储君的目光里,已经充满了绝望。

  几个宰相,目送著皇帝与太子先后离开,崔垣崔相公站在崇德殿里,也是默默叹了口气。

  “诸位,不能偷懒了,要给各州郡去文,年前准备好相应的钱粮,供给朝廷王师平叛。”

  “再出乱子,咱们这一任政事堂,就都收拾收拾回家待罪罢。”

  其他三个宰相闻言,都不敢怠慢,跟在崔垣身后,返回政事堂办差去了。

  相比较朝廷这边的焦头烂额,远在千里之外越州的越州司马李云,倒是越来越滋润,随著越州的发展渐渐走入正轨,他处理政事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这天,提前安排好了明年春耕的事宜之后,李云翻了翻手边的文书,看了看一旁的刘博,问道:“今天什么日子了?”

  刘博想了想,回答道:“腊月十五了。”

  李云“噢”了一声,起身伸了个懒腰,笑著说道:“我也到时间出去活动活动了。”

  说著,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知道那个新刺史,什么时候到越州。”

  “我已经有些期待他的到来了…”

第199章 新刺史与可怜人

  “公子,前面就是越州城了。”

  越州城外,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人,一只手牵著马,另一只手指著不远处的城池,用几乎哀嚎的口气,说出了这句话。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回头看了看身后一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模样十分周正的年轻人,目光里已经满是抱怨。

  “人家吏部的人都说了,三个月之内赴任就行了,再往后推一推,半年也没有问题,怎么样也该在家里过了年之后再出门,哪有这腊月天到地方上来赴任的?”

  坐在马上的公子不以为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好了,一路上嗦多少遍了?这么多年哪一年不是在家里过年,少过一年又怎么了?”

  说到这里,这年轻人跳下马匹,骂道:“就会埋怨,你上马,我步行行了吧?”

  这书童哪里敢上马,嘟囔了几句之后,开口道:“公子,这寒冬腊月的,马上越州也要休沐了,咱们过来干什么?您有亲戚在这越州城里啊?”

  “来越州是来越州了,又不一定非要急著上任。”

  这年轻人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越州城,踌躇满志:“这越州又刚经历过叛乱,情况十分复杂,正好趁著年前这段时间,咱们到处走走看看,免得年后上任之后,无处著手。”

  “这是你家公子我,头一回出京做官。”

  这年轻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这越州经历战乱,现在一定满目疮痍,我要一任之内,让越州恢复旧貌,政通人和,百废具兴!”

  这书童不以为然,左右看了看之后,还是打了个寒噤道:“公子,这地方的人一言不合就杀官造反,前任的刺史就是死在了任上,你可不要说这种大话了…”

  因为公子走路,他自然也不敢骑马,只能牵著马跟在自家公子身后,还忍不住抱怨:“现在世道是不一样了,要不是跟著裴家的人,咱们都不一定能够安稳到越州来。”

  这明显是新任越州刺史的年轻人回头,瞥了一眼自己的书童,骂道:“就会说丧气话!正因为越州经历战乱,现在满目疮痍,我才主动要到越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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