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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政事堂里。
一脸茫然的太子殿下被请到了政事堂,他进了政事堂之后,看了看几位宰相,然后问道:“诸位相公,请孤过来有什么事情?”
几个宰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
太子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有什么话但说就是,诸位都是朝廷的宰相,忌讳什么?”
最终,宰相崔垣碰了碰一旁的王度,王度一咬牙,站了出来,低头拱手道:“殿下,今日我等奉诏进宫议事,陛下的意思是,请太子这几天选一个良辰吉日,去东郊设坛,祭天祈雨。”
自有天人感应以来,古怪的天象往往与统治者直接绑定在了一起。
而这件事的出发点,并不是因为什么思想愚昧,而是某一位帝王想让自己家的帝位变得神圣起来,蒙上一层神权的神秘面纱,把皇帝正式变为上天的儿子。
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政教合一了。
而拿到这种神权,并不是完全没有代价的,代价就是,不管什么稀奇古怪的天灾,那些读书人都能据此牵扯到皇帝头上。
更有甚者,某个地方天灾了,大臣们就要求皇帝下罪己诏。
而现在,中原已经连续第二年大旱。
京城附近,也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雨滴了。
这种情况下,早在两个月前,有司衙门其实就已经开始祈雨了。
只是一直没有什么用处。
大臣们祈雨无用,这个跟上天沟通的差事,自然就要交给天家的人去办。
而这件事,一旦报到最上面,其实就是皇帝陛下自己的事情了,哪怕皇帝不愿意去干这个事,下发下来的时候,也是皇帝让太子代自己去祈雨。
而不是请太子去祈雨。
这里面大不一样。
如果太子是代皇帝祈雨,那么不管下没下雨,那么都是皇帝自己的事情,这雨下下来了,是皇帝的功德,没下下来,也是皇帝的过错,跟太子没有关系。
而现在,皇帝是让太子以个人的名义去祈雨,这事就可大可小了。
雨求下来自然是好,最多也就是被自己那个皇帝老子抢走大部分功劳。
这要是求不下来,是不是就意味著太子失德了?
那这件事,最后又当如何处理?
总不能让太子,也下一道罪己诏罢。
一个不好,可能会动摇储位!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事对太子,都是没好处的。
太子殿下是个聪明人,他看了看几位宰相,皱眉道:“诸位,父皇是让孤去祈雨?”
他再次确认了正准备。
宰相崔垣叹了口气道:“殿下,陛下他…不太愿意去啊。”
太子殿下沉默许久,最终咬了咬牙。
“好,为父分忧,孤责无旁贷。”
“孤三天之后,在东郊设祭!”
第161章 二代与二代
东宫。
太子殿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色阴沉。
而裴公子裴璜则是站在他面前,垂手而立,很是恭谨。
这位在青阳的时候,高高在上的裴公子,这会儿表现出了相当的谦恭,他微微低著头,开口道:“殿下,这个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大,到时候殿下带其余几个皇子一并去祈雨就是。”
“这样,不管结果如何,殿下总是没有错处的。”
裴公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实在不行,把那几个宰相都带上。”
太子揉著自己的眉心,皱眉道:“不是单因为祈雨的事情,而是父皇…”
他抬头看著裴公子,声音低了下来,开口道:“先前宣州的事情,父皇先是给你降级,之后又要把你外放出京,现在这祈雨的事情也能找到我的头上来。”
太子握拳,咬牙道:“这种事,如何是储君应该做的?父皇还当我是国本吗?”
如果皇帝对于自己的继任者很满意,那么这个时候应该做的,就是在保护自己的继任者的同时,想方设法给他铺路。
平日里的祭祀,自然可以让太子去,而这种有风险的“祈雨”,则应该让太子避一避。
裴璜也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说道:“宣州的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我也没有想到,陛下还会另派顾文川,再去一趟宣州,更没有想到,田他们这么废物。”
“竟然被顾文川一股脑全抓到了京城里来。”
太子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心中的烦躁才稍稍平复,他抬头看著裴璜,问道:“你的差事应该定下来了罢?什么时候动身离开?”
“也就是这几天了。”
裴璜低著头说道:“这事圣旨早已经下来了,不是我父领著吏部,能压上一压,我早就离开京城了,不过陛下前几天又追问了一句,这事就拖不住了。”
“岳父准备给个什么官?”
裴璜先是皱眉,然后开口道:“应当是刺史,只不过去哪一个州,还没有定下来。”
“我准备到江南道去。”
裴璜低头道:“那里还是富庶的,多少可以帮一帮殿下。”
太子连连摇头,叹气道:“免了免了,父皇明显已经盯住了咱们,你这几年老实安分一些罢。”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看向外面,眯著眼睛说道:“有一点你说的很对,三天之后的祈雨,我带上所有的皇子一起去。”
“祈不下来,总不会是我一个人的过错了。”
说到这里,太子闷哼了一声:“恼了我,我把在京的宗室都给带上,到时候下不下来雨,瞧瞧是谁丢人!”
裴璜皱眉,低头道:“殿下,这样做欠妥,有跟陛下打擂台之嫌。”
“京城附近方术有成的道人,我都已经派人去请了,三天之后应该都能到,到时候只要求下来雨,便是殿下的功德。”
太子叹了口气:“还是你想的周全。”
“你这一离开京城,我身边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了。”
“殿下静静等著就是了,有什么大事,可以去找我爹商议。”
“殿下也不要担心什么。”
裴璜神色平静,缓缓说道:“我父亲任事天官之后,向著殿下的人越来越多了,加上陛下年纪渐长,朝廷都有动荡,这个时候陛下即便有心,却也无力。”
“殿下的东宫之位稳如泰山,自家先不慌,便没有人能够动得了殿下。”
“我明白,我明白。”
太子抚掌,看了一眼父亲的寝宫方向,默默叹道:“只是父皇这几年…”
即便四下无人,更无六耳,他还是没有把“昏聩”两个字说出来,而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中原旱情渐重,听说已经生出了民乱了,今年再不下雨,粮食就要绝收了。”
“到时候,恐怕会闹得越来越大。”
他看向裴璜,继续说道:“反倒是江南道那里,苏靖打的很不错,贤弟要是去了江南,时机合适的话,可以同苏靖接触接触。”
裴璜想了想,笑著说道:“接触自然是要接触的,不过听说苏靖这个人有些死板,不一定能为殿下所用。”
“倒也不必让他为我所用。”
太子抚掌道:“能跟咱们亲近一些就好。”
“中原之乱,多半还是会有人造反,到时候闹得大了,还是得靠他。”
说到这里,太子殿下似乎也觉得时局艰难,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水旱糜时,盗贼滋炽啊。”
裴璜微微低头,意味深长。
“这是上天在降警了。”
太子跟他对视了一眼,裴璜继续说道:“等将来殿下御极,便会好起来的。”
“不要胡说。”
太子殿下心中高兴,但是还是皱眉低喝道:“犯大忌讳的!”
裴璜笑了笑,对著太子拱手:“殿下,我告退了。”
“嗯。”
太子点了点头,亲自送他出了东宫,开口道:“替我向岳父带好。”
“是。”
裴公子恭敬低头,小心翼翼的退出了东宫。
而太子则是站在门口,抬头望月。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很亮,亮的有些出奇,把大地照的如同白昼。
就如同…是另一轮太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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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城。
一身甲胄的李云,站在城下与苏晟站在一起,他详细看了一整天苏晟所部攻城的过程。
投石车,云梯,箭矢,还有攻城锤这类,每一样的用法都讲究时机。
一整天下来,李云著实是学到了很多东西。
在他旁边,苏晟也在看著城墙,眉头紧皱:“这越州城里的守军,比我预想的要厉害不少,看来这攻城,也只能是持久战了。”
李云看了一整天,估算了一下,开口道:“他们还是不成,占据地利,跟我军差不多也就是一换一。”
“一帮子百姓而已。”
苏晟笑著说道:“我爹说了,越州城里的兵虽然不少,但是主力其实是赵成那里,这帮子百姓,能打成这样,说明那个裘典…”
“还是有些本事的。”
苏晟冷哼了一声:“等捉了他,我倒要看看,他生了个什么模样。”
二人说了会话之后,苏晟回头看向李云,问道:“李兄弟这段时间打的如何?”
“还不错。”
李云笑著说道:“剡县的城墙,只有越州一半这么高,很容易爬上去,再加上守城的兵力不多,一晚上时间就打下来了。”
“那你手底下那些兵,练得很不错啊。”
苏晟笑著说道:“至少比叛军强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