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梓与左右结阵自护，其与部下不知身中多少刀，仅能依托山石上的弓弩手，方才抵御蜀卒的冲击。
而在山道上，一名率部前来打水的唐军小将见状，立即招呼部下舍弃水桶，与众人抽出随身携带的环首刀，狂奔喊杀至溪水，加入激烈的肉搏战中。
有了援兵的加入，唐军勉强撑住蜀军的冲锋，今时两军在溪水中混战一起，摔倒肉搏，冒水拼杀，战况甚是惨烈。
黄盖晓得唐军知道己部夺水，必会派遣兵马救援。为了尽快夺下水源，亲率甲士奋进，并高声呼喊激励步卒。
当然了，黄盖并非无兵为援。今从天空往上看，在山脚处黑压压的蜀卒借着黑烟掩护，顺着山道上山，人数不下数千之众。显然蜀军为了夺取西山垒水源，可谓是费尽心血，投入了大量的人手。
水源受袭的消息，随着逃亡的兵卒很快传到大营，并上报至满宠耳中。
“满督不好了！”
王凌慌张闯入大帐，说道：“敌寇趁烈火焚山之际，遣精锐突袭西山泉。”
闻言，满宠瞳孔紧缩，从马扎上几乎跳起，神情少有露出紧张之色，问道：“今西山泉何如？满梓又在何方？”
“暂不知状，仅知众人皆走，满梓独自率部曲冲杀！”王凌说道。
满宠自从军任职起，为了更好控制部下，便从族人中挑选出一批精干者从军。
其中满梓为满宠族子，属于是近年涌现出来的满氏俊杰。在满宠征讨青州之役中，身先士卒，勇当先登，遂依功封为校尉。考虑到水源的重要，满宠方才让满梓率本部八百人守水泉。
“满梓勤勉尚武，但突遭敌寇袭击，能阻蜀贼，却不能退贼！”
满宠踱步速走几下，思绪百转，说道：“据山而守者，最畏水源有失。今蜀人放火烧山，明为清空山林，谋夺山垒；实则突袭泉水，欲断我军水源。”
“故泉水之重，关乎大军胜败。今有劳王上庸率兵赶赴泉水，负责西山泉军务。如有异动，随时上报于我！”
“诺！”
王凌受命急走，出帐之后召集部下，急赴西山泉。
大帐内，满宠望着舆图，心中暗忖：“贼寇智计深远，今能设计突袭泉水，不知是否看透我诱敌之计！”
“如若看透计策，柯比一军岂不有危？而柯比一军不能回援，大军岂不被蜀人围于山垒中？”
“蜀人有智深者，灭蜀果非易事！”
满宠微叹了声，不由对自己的谋划产生些许疑虑。
且不说满宠动摇了信心，而今泉水厮杀的烈度更上一层。
在王凌率兵赶至西山泉之前，在蜀军的强攻下，满梓身中数创，早已战死沙场。今率部抵御蜀军者，乃之前奉命打水而出手的焦泽。
焦泽依托溪泉畔的岩石，聚集两百余名兵卒重组防线，依靠阵型勉强与蜀人周旋。
“！”
战况焦灼时，王凌先遣的十来名唐骑忽从山道上轻步杀出，催动马速冲向溪泉中拥挤的人群。
因溪泉崎岖，马匹速度倒不快。唐骑持矛猛力斜刺。长矛穿过蜀卒的身体，将其狠狠地钉在了水中，随即反手抽出长刀，驱马与蜀军兵卒缠斗在一起。
见十余名唐骑搅乱了阵型，黄盖大怒率甲卒上前，其横持长刀，趁战马晃走厮杀时，黄盖忽然弯腰伏身，手疾眼快，一刀将马腿砍断。
“扑哧！”
人马俱摔入水中，不待唐骑有所反应，数杆长矛便将唐骑杀死，鲜血飘红于溪面。
在黄盖的带领下，十余名唐骑虽搅乱阵型，并对蜀军造成冲击，但却因冲击力不足之故，很快便败退。除了数骑出逃外，余者悉数折于战场。
但唐骑的冲杀，为唐军步卒缓解了不少压力，并为王凌所部争取到不少时间！
未过多久，王凌身先士卒，便出现在山道上，居高临下，望着浮尸蔽溪，心中愤恨之意顿生，遂单臂持刀前指。
“杀贼！”
前方残酷的战场，并未唐卒畏惧，反而因主将声嘶力竭的吼声士气大涨，加快步伐，如人潮般涌进溪水中，与蜀卒搏杀成一团。
而在王凌率部加入战场不久，蜀军后续援军竟也到达，在狭窄的河道中，崎岖的山道里展开惨烈的厮杀。
蜀军悉出精锐，乃是孙坚时期旧部，且由猛将黄盖统率。唐卒虽遭突袭，被打得猝不及防，但随着王凌的来援，及守水兵将的英勇，渐渐立住阵脚。
狭窄的区域内死者相枕，鲜血浮江，战况空前激烈。从中午时起，两军杀至下午，满宠、孙河两军主将连续加遣精锐甲士，投入到争夺的水源战事中，谁都不愿后撤。
蜀人夺之，则唐军兵败；唐军夺之，则蜀军计穷！
黄昏，蜀军大纛下。
听着候骑回禀的激烈战况，孙河感叹说道：“唐军剽悍，我连出精锐，竟不能破敌。今时下令若撤，将功亏一篑！”
说着，孙河看向正在抬头望天的法正，问道：“军师，今可有破~”
话音稍落，却见浓云遮日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雨，雨滴打在孙河的脸上。
“下雨了？”
望着天空，孙河脸上露出愕然之色。早上尚是阳光明媚，而今却乌云汇集，下起了雨水。
见天空下雨，法正解释说道：“汉昌深处山中，气候难料，尤其夏初之时，云水汇集，时常下雨。稍下半响，或会天晴收雨。”
“今时下雨，山火岂不会被浇灭？”孙河问道：“而今山水争夺激烈，不知可有影响？军师可另有计策破敌？”
法正沉吟了下，说道：“山水厮杀惨烈，今不妨让甘宁率精锐冲山，借雨水浇灭山火，黑烟浓浓，难辨人影之际，或能趁敌不备，在山上立足。”
顿了顿，法正补充道：“仅是担忧山火灼热，甘将军不敢冒险冲杀！”
甘宁受激而恼，沉声说道：“莫说天降雨水，浇灭山火。纵是刀山火海，宁亦有所不畏。今请率本部，先登山垒破敌。”
“壮哉！”
孙河大为赞赏，指着黑烟下若隐若现的山垒，说道：“兴霸如能先登，是役之后，我当向使君表功，时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多谢将军，容宁斩旗破垒！”
说罢，甘宁向法正微微作揖，便纠集的本部三千勇卒，顺着被山火焚烧而出通道登山。虽有雨水打湿，但大火烧过而留下炙热的余温依让不少蜀卒吃痛。
今山火从下往上烧，黑烟飘浮于天空，竟一时间遮蔽了唐军视野，不能发现登山的蜀军人影。
很快，随着雨水浇灭山火时，甘宁所部渐至山上，隔着黑烟、火焰，几乎能见唐军兵卒。
“杀！”
见唐卒似乎发现自己身影，望着跳动的火焰，甘宁咬了咬牙，将被水淋湿的毡布裹在身上，猛地一头冲进火焰中。有了甘宁带头，大批蜀卒趟过炙热的火焰，猛地冲向惊愕的唐卒。
说实话，唐卒根本没预料蜀军竟敢冲过烟火。今突遭蜀军发起猛攻，众者不由为之惊骇！
“杀！”
很快，不少反应过来的唐卒迎上蜀军，企图阻止甘宁登山。
第551章 胜负
甘宁本部三千人，几为三巴子弟。先前有言，三巴子弟轻剽，乃是益州少有优质兵员，今在猛将甘宁的带领下，朝唐军发起迅猛的进攻。
唐卒突遭袭击，虽有胆怯者后撤，但亦有勇敢者上前搏杀。但因无备之故，终究不敌冒火登山的蜀军，今灭火反抗的唐卒被其击退败走。
垒前的骚乱的情形，引起了刘异的察觉，第一时间率兵反杀出去，与突袭的蜀卒展开激烈的拼杀。
“杀！”
刘异大声急呼，身先士卒的他先是持矛戳死一脱离阵型的蜀卒，之后与左右并力迎上数十人的蜀军小阵。
在小阵中，刘异挺矛猛刺，凭借过人的臂长及出众的臂力，将长矛挥舞如龙，发出‘呜呜’的破空之响，连败数名蜀卒。
有了刘异本部数千兵马出垒抵御，方才遏制甘宁所率蜀卒。今随着雨水渐渐变大，湿透众人的衣裳。而大雨虽浇灭了山火，但却不能浇灭两军浓浓的战意。
一时间，黑烟滚滚，雨水哗哗，兵卒叫嚷，铿锵碰撞，战况愈发激烈，几乎不弱西山泉的战事。
大帐内，满宠得知蜀军冒火冲山，并站稳脚跟，心中再是一惊！
“我居高临下，本意观敌动向，以制衡敌卒。不料反被蜀军所牵制，乃我用兵之失！”
满宠向阎圃透露心里话，说道：“先以火惑敌，暗袭西山泉；今声东击西，再登山猛攻。借火势浓烟，竟让我军受制于敌。若非我布置严谨，换作他人恐被蜀人所败。”
作为纵横中原大将，满宠自认为天下用兵能胜过他者不多。故南下灭蜀以来，虽一时遭遇挫折，但却相信自己能够取胜。而今与蜀军深入交手，骤发现蜀军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羸弱。
尤其今日攻防战，蜀军计谋百出，让他一直处于守位。若非他偏好稳重的用兵风格，怕不是一下子会被蜀军突袭得逞。今虽第一时间先挡住蜀军攻势，但长久持续下去，他恐蜀军会以兵力优势击败他。
“满督勿急！”
看出满宠对自我能力的疑虑，阎圃宽慰说道：“蜀人兵多，今大军袭我，都督能守大营已是不易。待柯比率兵赶至，里表并击，必能大破敌寇。”
“我恐敌寇今能料中柯比回援！”满宠担忧道：“如依脚程而计，柯比天明回师，兵马急行，今下大体将至。然眼下迟迟未有动向，恐~”
“或许下雨，耽搁了脚程！”阎圃说道。
“嗯！”
满宠稍微平复心情，说道：“不管柯比能否回援，今下击退蜀军方是关键！”
说着，满宠吩咐左右，说道：“向刘异、王凌益兵千人，断不可让蜀人立足于山中，否则我军难胜。”
“诺！”
满宠身经百战，或许会被战事所困扰，但绝不会心生畏惧。他相信即便柯比无法回援，但凭他出色的能力，以及帐下将士骁勇，仍能击退或击败蜀卒。
在满宠调兵遣将之余，孙河见甘宁山上与唐军缠斗，遂心生加派兵卒的念头。
“军师，山上兵卒厮杀惨烈，我军兵马众多，不如遣兵增援，看能否夺营建功！”孙河咨询道。
法正看着南方，因迟迟未有伏击兵马的军报，心中总有一股难言之感。柯比麾下万人强兵，如加入战场，将能改变战场，希望自己所安排伏兵有用。
“军师~”
见法正发呆不语，孙河大声而呼，并将先前的话重复了遍。
法正回神说道：“可依将军之意，入夜前如能在山中立足，便有破敌之希冀，尤其夺取西山泉。”
“好！”
孙河调兵遣将，说道：“阴宇、霍烨，你二人各率本部兵马出战，霍烨登山援甘宁，阴宇抄道援黄盖。”
“遵命！”
二将为孙坚在荆楚旧将，西征巴蜀以来，建立功勋不少，遂被孙氏三代引为爪牙。
二将率兵马出战，而今蜀军老卒悉数尽出，中军仅有一万余众的新兵留守，负责摇旗呐喊，鼓舞诸部士气。
在西山战场外的数里开外，被满宠、法正心心念念的柯比催动骑卒轻步前行。远方的鼓声微弱尽被唐军兵将听入耳中，众人脚步下意识不由加快。
其实法正安排的伏兵，其实影响了柯比的回援。若非事先有安排候骑提前散出探查，发现了蜀军的伏兵，柯比怕不是会一脑撞上伏兵。时遭兵马伏击，一两日之内，柯比大概率赶不回大营。
因此，得益于发现了伏兵，柯比听取人向导的话，选择山道绕行，舍弃步卒与老弱骑卒，以两马一骑的配备赶回大营。
至于为何候骑能发现伏兵，这需归功于张虞制定下来的用兵制定。每一路行军前需设置二十四站骑兵，每站骑兵相隔一里，广泛散布遥相呼应，故一军探查范围至少要有二十四里。
每站骑队五人，将沿途收集的情况汇报于大部队，确保前路没有伏兵。此外，每站斥候为大军眼睛，侦探四方，如道路、水源、山岭、地势等相应情况。
柯比便是凭每站候骑的汇报、侦探，发现了蜀军伏兵。毕竟用兵之道，离不开计策巧妙，更离不开情报、辎重、军规等相关因素。
如官渡之战时，将袁绍换成诸葛亮，凭北伐时期的诸葛亮用兵之谨慎，乌巢很难被曹操所破！
在柯比兵马愈发逼近战场时，天空的雨愈发大，旌旗淋湿翻卷。
柯比摸了下脸上雨水，吩咐说道：“雨水颇大，弓矢难用，让兵将改用长矛。”
“诺！”
在侍从传令之时，弟弟柯逖率从骑而归，说道：“兄长，今下大营战况激烈。我大军撤守西山垒，敌寇先放火烧山，暗遣精锐突袭山泉，又趁天降雨水之际，登山突袭大营。”
柯比庆幸而笑，说道：“我忧敌军兵众，我军回援之时，大营已被蜀人所破。眼下大军尚与敌寇鏖战，我军突袭猛击，与满督里表并发，将能扭转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