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显露者,皆为身披布面甲的士卒。因布面甲外绢而内甲之故,故外人从外观望时,几乎看不见甲胄。
随着白马义从的逼近,其与护国军步卒仅存一箭之地。因经历了界桥之败,白马义从不敢直冲步卒方阵,而是先观望敌阵,再发起冲锋。
“嗖!”
白马义从奔驰间,射出一波箭矢,箭矢纷纷砸落到护国军步阵中。而护国军阵中随即发起一波回击,与白马义从所想象的强弓硬弩回击不同,军阵内射出的是软弓片箭。
软弓片箭怎可能会有什么杀伤力,白马义从很快发现步卒阵中的现状,第一时间上报于田楷。
田楷大喜过望,折断手中的片箭,厉声说道:“敌寇主力至北岸,今留守南岸者,皆为敌寇老弱,令各部发起突袭。”
“诺!”
两千白马义从分成四部,以田楷所部为尖刀,向护国军方阵发起冲击。
“杀啊!”
白马义从开始加速,马蹄的轰鸣声隆隆作响,尘土漫天飞扬。
顷刻间,一片雪白的洪流以雷霆之势奔进,凡人之躯几乎不可阻挡,足以让老弱步卒魂飞魄散。
“射!”
一波箭雨从白马义从中升腾而起,之后再次砸向步卒方阵。而步卒方阵似乎承受不住打击,不少盾士骚动后撤,而方阵中射出的箭矢依旧为软弓片箭。
见状,田楷不再犹豫,指挥骑卒向步卒方阵逼近,欲将外围击溃,再驱马破阵。
奔驰间,白马义从颇是兴奋,手挽骑弓,不断将箭矢射出,欲撬开方阵缺口,以便他们冲击入阵。
然在白马义从临近三十步时,军阵中猛地响起一阵急促的鼓声,而这阵鼓声似乎是唤醒了沉睡的巨兽。却见隐匿于阵中的长刀武士、长矛武士,从地上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矛林从军阵里长了出来。
不等白马义从有所反应时,两千把强弓硬弩发出令人牙酸的弓弦声,箭矢便如暴雨梨花般爆射出去,伴随着奔驰的马蹄声,带有巨大杀伤力的箭矢直冲白马义从而去。
如公孙瓒看重白马义从一样,张虞看重护国军兵将。高顺、许褚二人皆有指挥一军之能力,但为了确保战斗力,张虞便将二人一直留在帐下。
而士卒的装备不用多说,护国军的步卒几乎人人着甲,披甲率为诸军之首。弓弩、长刀、长矛几乎一应俱全。而今为了击败公孙瓒,张虞特意将护国军殿后。
至于骑卒的冲击,对护国军步卒来说,以他们的精锐足以承受这种心理上的巨大压力。
不到三十步的距离,两千把强弓硬弩的蓄力一击,纵是具装甲骑怕都无法抵挡,更何况是以骑射为长的白马义从。
刹那间,前排冲锋的白马义从少则中数箭,多则中十余箭,死状极其凄惨。而后续的骑卒瞬间明白他们中计,于是胆气瞬泄,不敢迎着箭矢、长矛冲击。
“杀!”
白马义从的临阵退缩,竟让护国军步卒有了反冲锋的施展。只见趁着战马机动力的减弱,手持大刀的铁甲武士,配合长矛手反击。
“啊!”
人马交错间,两军厮杀在一起。因白马义从中计无备,战马又失去机动力,护国军步卒几乎是围着骑卒绞杀。大刀一闪,马上的敌骑便被砍翻在地;步矛上刺,敌骑便因腹部中矛而倒了下来。
一时间,白马义从自知不敌,左右冲突寻找后撤的道路,早已无发起冲锋的嚣张气焰。
与此同时,公孙瓒整顿骑卒后至时,便见到自家白马义从被屠杀的场景,心中在滴血,脸色顿时铁青,他已知自己中张虞之计!
张虞撤退果有手段,将精兵留在后队,以阻自己追击!
不对?
若张虞仅留精兵于后,之前兵马怎会做出一系列示弱的行为?
莫非张虞在引诱自己遣白马义从追击,之后他用步卒击败他的白马义从,而这与界桥之战上的麴义操作近似。
“张虞!”
公孙瓒紧咬牙齿,心中充满了愤怒。
在公孙瓒为白马义从中计而恼怒时,却见步卒的左右两翼出现大批并州骑卒,由赵云、徐晃分别率领,气势汹汹而来,突袭混乱的白马义从。
“杀!”
赵云高举长槊,奔驰在前,八百骑卒齐声呐喊,从慢行到疾驰,仅在几个呼吸间,几千只铁蹄踏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并州军开始了战斗。
今从天上往下看,只见白马义从正面被大刀、长矛步卒屠杀,在整体从侧翼寻求后撤之际,并州骑卒猛地横切入白马义从的骑阵,将其切割成两段。
骑阵中,赵云持槊突击,一槊下去,将眼前一名的白马义从戳死,之后顺着空隙,直入骑阵,沿途如有敌人反抗,非死即伤,无人能挡。
这骑卒的一击,直接导致了白马义从的溃败。在步骑的围杀下,白马义从被杀得哭爹喊娘,策马四处奔走,毫无反抗之力。
在并州围杀白马义从时,公孙瓒则是被气得不行。他麾下诸军中最引以为傲的便是白马义从,白马义从不仅在麴义吃瘪,如今还在张虞手上吃亏。
二者之间不同,麴义仅击溃他的白马义从,而张虞利用步骑合击,这是在掘他白马义从的根啊!
“上前接应!”
为了接应白马义从,公孙瓒率帐下两千骑卒上前厮杀,与赵云、徐晃的骑卒混战在一起。人喊马嘶,惨烈搏杀,盖为今原野上的景象。
徐晃手中的马槊已无,如今他紧握铁马鞭,配合他粗壮的手臂,在阵中挥鞭敲打敌骑,几乎是所向披靡。
东汉末期,随着汉胡交流冲突,不仅骑兵战术渐达到巅峰,骑兵兵器同样出现发展。典型如马鞭,马鞭有竹制或毛制,然马上厮杀时,寻常马鞭无用,故渐渐演进出铁马鞭。
铁马鞭者,其重数斤,如竹节,为唐宋铁锏之前身,可鞭马,可杀敌!
今因战况之激烈,徐晃已用铁马鞭来杀敌!
“噔!”
一声闷响,铁盔与铁鞭的碰撞,兜鍪凹进去一大块,虽没将公孙军骑将打死,却打得他头昏脑涨,很快便从马上摔下去。交锋的骑卒上涌践踏,将其活生生踩死。
“公孙瓒虽说寡谋,但帐下骑卒却是骁勇啊!”
张虞率百余骑驻步于丘上,眺望激烈骑兵奔驰厮杀的战场,感慨道。
凉州兵与幽州兵都不是张虞所喜欢的对手,除了边郡的武夫能打外,另外则有骑兵多的缘故。毕竟骑兵在会用的人手里上限就太高了,且骑兵机动性太高,即便击败了,也很难全歼。
李能跑到安定,不就是手上有支骑兵吗?
而公孙瓒帐下的步骑配比实在离谱,三万兵马中万人为骑,两万人为步,约在1:2的比例上。故今多亏公孙瓒对步骑混用之术并不精通,其先败于麴义手中,再败于高顺手中。
见白马义从在步骑围剿下溃败,张虞下令吩咐道:“让许褚整顿步卒,配合骑卒,围杀余者骑卒。”
“诺!”
在封建军队中,步、骑二军恍如阴阳二道,不存在说步一定能克骑,骑不一定能克步。有时步能败骑,同样骑能败步。如何在战场上运用好步骑之道,则是取胜的关键点。
张虞今用步卒击溃白马义从,再用骑卒大破白马义从。公孙瓒率骑迎战,骑卒被缠住,那么步卒则能列阵而进,从侧翼挤压敌骑的活动空间,以助骑卒击溃敌骑。
在张虞的号令下,大批步卒列阵而进,与骑卒互相配合作战。
箭矢从步军方阵中飞出,将敌骑射落马下,而骑卒趁机撕咬上去,将一部分敌骑击溃。亦或是大吼口号,长矛平举,齐步上前,不紧不慢地上前,逼敌骑不敢靠近,挤压敌骑的活动空间。
公孙瓒用槊击杀一骑,见自己步卒未至,而张虞用步骑混合围杀他,心中既恼怒又无力。为张虞狡诈而恼,为自己难改兵败局势而无力。
厮杀半响,见形势愈发严峻,又迟迟等不到步卒,为了不折损更多兵马,公孙瓒果断下令撤军。
顷刻间,公孙军的骑卒如鸟兽般作散,朝着后方撤退而去。然公孙瓒想撤,如今可没那么容易。
“令突利、秦宜禄率骑追击,南岸各部整军,追击公孙瓒,务必将其步卒击溃!”张虞说道。
“诺!”
从北岸撤回的两支骑卒,在突利、秦宜禄的率领下,沿着徐晃、赵云追击的路线行军。而南岸各部以高顺、许褚二军为先锋,朝着远方的公孙瓒帐下步卒而去。
张虞可不甘心仅大败公孙瓒骑兵,今他还要吃掉公孙瓒帐下的步卒!
望着胜局已定的战场形势,张虞挽着缰绳,笑谓身侧的贾诩,说道:“文和多智,能料公孙瓒半渡而击我,是役卿有谋划之功!”
第278章 风水轮流转
夕阳西下,乌鸦盘旋,霞光斜照‘张’大纛。
交椅上,张虞背向残阳,拄剑于地,望着狼藉的战场,感慨道:“幽燕儿郎不弱三晋子弟,诸军合围并击,竟能久战不溃,可谓强军尔!”
公孙瓒所领骑卒的溃败,继而让六千步卒失去了骑卒的掩护,在张虞各军的围攻下,苦苦支撑多时,最终在血战一个时辰之后,步卒被张虞所部围剿。
在交战之前,针对这支军队,张虞本身有打算降服,仅可惜主将耿翔誓死不降。
“子润!”
“末将在!”
众将按剑依次而列,阎柔见张虞传唤他,遂出列拱手于前。
“我今设大同军,兵额五千人,由你出任主将。”
指着战场上的成群降卒,张虞说道:“降卒今由你拣选,留精锐于军中,迁老弱于代郡。”
“末将领命!”
阎柔欣喜不已,单膝跪地,拱手说道:“柔当誓死为君侯效力!”
张虞单手虚扶,说道:“此番出征幽州,君多有功绩,我今岂能无视!”
幽州距离并州太远,此番击败公孙瓒之后,张虞短期内不会再至幽州。而今降兵不少,且多是公孙瓒帐下精锐,干脆让汉胡杂儿的阎柔统率,并设大同军,算是张虞今后威慑燕南的武装。
“报!”
在阎柔回到队列不久,候骑策马至丘下,之后快步而上,禀告道:“君侯,徐将军上报,今他帐下骑士审固斩将田楷。”
“彩!”
张虞面浮笑容,谓郭图问道:“我记得审固其人,不知可是撤军前那晚所见兵卒?”
“那晚,君侯与仆至徐将军营地巡视,若是无同姓之人,应该便是此人!”郭图说道。
“依照军功封赏,有功则便赏!”张虞漫不经心道。
“遵命!”
吕范拱手领命,心中则是默默记下审固其人,欲观其才能,看是否有必要提拔入讲武堂进修。
张虞虽广收名臣武将,但却也不会忽视不知名之人。毕竟天下人才很多,需看是否有伯乐提拔。比如自家大舅哥郦嵩及宿将什翼,今在多年的战事历练中渐渐出彩,能为他分担许多事务。亦或是庾嶷,在历史上几乎无名气,然今却也成为执掌盐铁之事。
“我军大胜公孙瓒,故我欲进渡易水,不知诸君有何见解?”张虞询问左右道。
“君侯莫非欲破易京不成?”荀攸反问道。
“公孙瓒虽说寡谋,但却善战骁勇。另易京屯粮三百万石,无重兵久围,难破易京。”张虞沉吟少许,说道:“我今无意令公孙瓒复起,故我欲迁燕、赵百姓至代郡,既充实边塞人口,且能弱公孙瓒之力,公达以为如何?”
荀攸说道:“君侯远居三晋,今不徙之则必失民,故君侯可迁百姓于代。然百姓怀土,代朔多胡,百姓恐会生惧,君侯需斟酌计策!”
张虞微微颔首,说道:“代朔本为汉家之土,因胡人内迁方令郡县动荡,今充实代朔,则是为稳郡县。”
说着,张虞看向阎柔,问道:“子润精通胡事,我以君为代郡郡守,是为我安顿代朔。今你出任长吏,都护乌桓,试问能让汉人不受胡人侵犯乎?”
阎柔迟疑良久,拱手说道:“代君户口殷众,士马控弦,胡众骄纵已久。今若欲安代郡,除北迁胡人外,唯以严法治胡,以钱财笼络权贵,或能让汉胡和睦。”
“幽州乌桓势大,不同于并州匈奴,暂时不可妄动!”张虞说道:“我今回师至代郡,当召集鲜卑、乌桓各部大会,耀武扬威,宣讲恩德,以安众胡之心。”
顿了顿,张虞回到正事上,问道:“百姓若知北迁代朔,恐会恐慌而散,今何以令百姓信服?”
“禀君侯,伟有一策!”上谷郡守祖伟拱手说道。
“细讲!”
祖伟说道:“百姓惊慌离散则将难迁,故君侯不妨以干旱无雨为由,下令整修河渠,则百姓将会心安。待百姓人心稳定之际,则是北迁百姓之时。”
闻言,张虞打量起祖伟,不得不说祖伟有几分能力,仅是这方法纯粹是在忽悠百姓,假安而实迁。看来祖伟此人,在仕途上的进取心很强啊!
不过与其将百姓留给公孙瓒折腾,不如北迁到代朔,增强汉人在边塞的力量,以便他日后整顿乌桓。
至于为何不汉化边塞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