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离听后便明白了头曼的意思,不过对这事,也早有预料,他笑道:“单于莫急,如今匈奴与我大秦建交,大秦会派使者往诸国宣讲此事。”
这意思是告诉东胡、月氏等国:都给我注意点儿,现在的匈奴是咱大秦的小弟,由咱大秦罩著,以往的事,咱就不过问了,但从现在起,欺负他就是不给咱大秦面子,而不敢咱面子,后果自负。
椒离又道:“除我大秦相助外,匈奴也须自助,李念公子曾言‘人不自助,天难助;人若自助,天也助’。”
头曼道:“敢问如何自助?”
椒离笑道:“单于和众位头领当自强自壮,我观匈奴控弦之士甚多,为何却为东胡、月氏所欺?”
要是匈奴真的自强起来,大秦肯定不会乐意看到,但有时候,尤其是外交场合,就是要睁眼说瞎话,“洗衣粉”是不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拿著的人能不知道?
对椒离的这个问题,头曼和众位头领自然不会说是在他们带领下,才使匈奴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头曼叹道:“族中虽控弦之士不少,但未经沙场,不通军阵,既不敢战,也不能战,为之奈何?且我匈奴军备薄弱,所用弓弩刀甲皆远逊东胡、月氏……”
椒离听出了头曼后一句话中之意,这是想向大秦要兵器啊,但目前是不可能卖给匈奴的:匈奴是狼崽子,别看现在温顺,可拿到大秦售卖的武器后,说不定就会偷袭大秦一波。
就算要买,也要等大秦军队换装之后,否则就算是六国的兵器也不能卖给匈奴,因为那都是金属,匈奴可以融了重铸。
椒离装作没听出头曼的意思,笑道:“‘未经沙场,不通军阵,既不敢战,也不能战’无非是未经历真正的战争,经验不足,胆气不够,此可以训练解决。单于和众位头领若有意,我大秦可提供一批军事教官援助诸位。”
“这些军事教官皆为大秦百战兵将,久经沙场,战场经验极是丰富,可助诸位训练匈奴勇士,授我大秦战法!”
本能地感觉椒离没安好心,但未等头曼和众头领说话,椒离又道:“单于和诸位且放心,这些军事教官只帮助诸位训练,不会插手匈奴军队管理和指挥。”
“在其等手中,将匈奴勇士训练同为大秦铁骑一般,再交于诸位之手,以之防东胡、月氏,岂不美哉?匈奴勇士自发得训而强,非我大秦之军直接相助,为诸位自助也,大秦军事教官只是从旁辅之。”
这话令一些头领心动起来,觉得这事可以一试:那什子大秦军事教官只负责训练,并不插手管理和指挥,也即是指挥军队的权力还在他们手里,且他们掌握著后勤,大秦的军事教官纵使有什么想法,也应当翻不起大风浪。
只需随时盯著那些大秦军事教官,知晓他们每日做了什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应该……吧!
但也有如头曼者觉得不妥,他能在当年战败后还稳坐单于位子几十年,还不是仗著手上握著匈奴最多最强的军队。
头曼虽不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句话,却也晓得军队乃重器,为他单于位子之本,岂可轻授与人?
即使这位大秦使者说那些军事教官只训练,不参与管理和指挥军队,也不行,万一大秦包藏祸心,致使军队发生了变故。
但看到某些头领的脸色,头曼知道就算他不同意,某些头领也会同意找秦人帮忙训练军队,直接驳回秦使的提议也不好,那属于不给秦使面子。
虽然他不看重颜面,可听说南边这些人非常看重,头曼想了想,道:“谢贵使好意,然大秦练兵之法未必适于匈奴,以我观之,不若先使一批匈奴勇士受训,若成效颇好,再扩之?”
椒离心里很遗憾头曼没完全同意他的提议,但他也知“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显得太急切,反而会让匈奴人更警惕,遂笑道:“便依单于所言,有需要我大秦派遣军事教官的头领,可说与椒某。”
这也是使团出发前在李念那得到的一个想法,参考于后世常帮人训练军队的鹰酱、毛熊,通过派遣军事教官训练对方军队,从而影响对方军队,使之倾向于大秦。
就算不插手管理和指挥匈奴军队,但大秦军事教官在匈奴军队里,那本身就是一种影响。
见到教官们吃的好喝的好,每天都自信满满,能挺著胸膛做人,再看看他们自己?匈奴的士卒会怎么想?
这样做,的确会让匈奴学到一些东西,但大秦即将建军校,且武器也会更新换代,军事方面的发展会将匈奴远远甩在后面。
第228章 李念未来的隐忧
咸阳,六英宫,李念正在抄录后世的医方,将之转译成这时代医者能懂的方子,讲述其中的药理,以及所能治疗的病症。
这些时日,他非常的忙,在抄录后世医学知识的同时,还要负责编新字、编字典、编教材。
幸亏参加咸阳大考的很多考生未离去,参与了这些项目,减轻了他的负担,让他一般只需审核编好的内容,把控编纂的质量即可,否则他一人完全不够。
纵使身为有挂的穿越者,也力有尽时,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但他的精力和时间终归有限,还是得有其他人相助。
将现代的知识转化成这时代人能懂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并不是把后世知识抄过来就能用,就不说语言文字有差别,但说李念抄写的这些医方。
大秦没有现代的医学设备,就算从引擎中搜到某些正确的西医知识,搬过来也用不了,自然是以中医为主,而中医是在不断发展的。
这也导致了一个情况,在后世中药方子里有的药材,在这时并未被认为是药材,甚至大秦现在都没有。
中药有的药材并不原产于华夏,而来自于域外,在到了华夏后,被医者们发现其药用价值,再慢慢融入到华夏的医学中。
因此,李念现在拿出药方,还得专门给医者们讲说这类药材,绘制其图形,描述其生长(生活)习性,讲说如何采收,如何制作为药。
这也是在医者们没被召集来咸阳前,李念并未将后世医学知识传播开的一个原因。
李念正忙碌时,忽然,郭典走近,小声向李念禀报:“公子,圣上召您前往章台宫议事!”
李念抬起头,近段时日,知道他很忙,始皇召见他不多,连送到六英宫的政务都少了许多,除非有重大之事须他参谋。
所以,今天发生了什么,要让他去章台宫?
李念指著桌上写好的一堆材料,道了句“看好这些,不要妄动!”,便在侍卫的护送下,随郭典出了六英宫。
果然,一到宫外便看到了始皇派来的内侍,见内侍要行礼,李念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莫让陛下多等!”
内侍听后,道了声“遵命!”,便在前领著李念向章台宫行去。
一路上,李念看著如今的六英宫。
相比于初次入住这里时,六英宫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些宫台被拆除,又有一些屋舍被修建,只见有烟从六英宫某方向升起。
最初时,还将咸阳民众吓了一跳,以为皇宫发生了什么事,著火了或者有人侵入了皇宫,皇宫内在点烽火。
其实那是在造纸、炼铁等等,没办法,李念不太好出宫,且这些技术保密级别高,不能为外敌给窥视到,所以始皇便将这些东西都建在了六英宫的辖区内。
看著这些烟尘,李念心中想到,‘等技术成熟后,还得让始皇将这些给迁移出去,这里应当成为大秦的高新科技园,不能成了工业生产基地啊,何况天天吸这玩意儿,有害身体健康。’
这么一想,空气中似乎都有丝丝甜味了,隐约间,仿佛听到有爆炸声传来,应该是那群方士在做某些东西。
摇了摇头,李念继续走,一路上会遇到一些在六英宫干活的工匠,见到是李念,都会主动向李念一礼,李念点头还礼。
走到一片联排修建好的住屋时,激烈的争辩声从内传来,随著一句“竖子,吾不与你计较!”,一名老者从一间屋里走出,瞧他气冲冲的模样,显然就是他在同人争辩,把自己气了个够呛。
李念笑道:“葛翁,又在同人争辩?”
老者循声看了过来,见是李念,老者摇头道:“非我要与他争辩,实是其所为有误,那几个字词怎可以那般含义记述于字典之上?”
“字典可是要供日后天下人读书识字所用,以歧义邪义记述,岂不是要把将来的读书识字之人引入歧路?”
李念还未说话,又一个声音从屋内传来:“葛老头,你说谁的理解是歧义邪义?就你的是对的,其他人都是错的?不按你的想法,我就成了歧义邪义?今日公子在此,让公子评判你我孰对孰错!”
这声音也是方才的争辩声之一,只见又一老者从屋中出现,其脸上犹带怒气,显然是听到了葛老头之言,被气著了。
这两位老者正是众多辅助李念编纂字典的人之一!
这种情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原因嘛,在于他们对某些字、词、句的理解不一样,想在字典上记述下自己所理解的含义。
他们出身不同,来自的地方不同,甚至所学习的学派思想也不同,将这么一群人放在一堆,让他们编字典、编教材,怎么可能会不产生分歧?
争辩必然会有,但君子和而不同,这些人虽激烈争辩,但动真怒的不多,属于你我虽想法有分歧,可我对你这人没意见。
李念笑道:“恐怕葛翁和徐翁还得多争辩一阵,李某暂时不能为两位评判,得陛下相召,正要前往章台宫议事。”
听到李念要去章台宫,两名老者神情一正,认真道:“公子正事要紧,且莫为我等耽搁!”
李念点了点头,继续前行,望著李念被护送离去的背影,两名老者突然也失去了再争辩的兴致。
两人对视一眼,那叫“徐翁”老者低声道:“公子有大才,旷古而绝今,古之圣贤不外如是,能老而与公子共事,死而无憾矣,然……”
后面的话,徐翁并未说出来,葛翁却明白,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这位公子天纵之才,其如大日,天下所有读书人在其面前都会被照得失色,可惜他的身份很尴尬,并不是秦皇之子,只是秦皇未来之婿。
别看这位公子如今得秦皇信任,在天下间名望极重,可在未来却会有隐忧……
当今秦皇气量非凡,胸中可容江海,或许能容得下他,但秦皇的后继之君呢,是否还能容下?有多少君王能允许一个拥有如此名望的人活在世间?
巨大的名望既是这位公子的护身符,同时也是催命符,希望下一任大秦的君王能容得下。
第229章 百越和匈奴不同
李念并不知道有些人已经在担忧他的未来,他压根儿就还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他已经到了章台宫。
进入宫殿,只见殿内还有其他人,都是些老熟人了,王绾、李斯、王翦父子、尉缭、蒙恬兄弟、冯劫父子、赵高等大秦重臣。
看到赵高,李念心里想到一事,赵高这厮至今还活蹦乱跳的,也不知始皇帝究竟要把他用到什么时候才会丢掉?总不至于要用到临死之时吧?
始皇帝也是心大胆大,能让赵高活这么久,如果换作他是始皇帝,赵高的坟头都已经开始长草了,要不人是始皇帝呢,就这份敢用人的胆气就非他可比。
见李念看向他,赵高冲李念一笑,他对李念的观感相当好,这位公子平易近人,对他颇为友善,不像扶苏每次见到他,看他的眼神都仿佛在说“你个佞臣”,让他很不舒服。
兴许在以后能和这位公子结成盟友,共谋一番大事也说不一定……
王绾、王翦、尉缭、李斯等也向李念示意,传达善意,但各自的目的和想法并不一样。
王绾、王翦、尉缭纯粹是出于欣赏,他们已经做到一个臣子的极点,封无可封,要不是想看大秦还能再走多远,想见识异邦诸国的军队,早就想退隐了。
所以他们在朝堂上几乎无欲无求,看李念时,比其他人少了许多想法和目的。
尉缭更是在和李念接触交谈过后,认为李念有大才,将改变大秦,乃至于整个世界,带来一场千古未有的变局。
而对李斯来说,这位李念公子虽颇受陛下器重,但很少参与朝堂上的事,不会威胁到他手中的权力,既然不会威胁到他的权力,那么便不是敌人,可以友善处之。
嬴政正站在巨大的世界舆图观看,听到殿内动静,转身过来,道:“来了?”
未等李念说话,嬴政又道:“刚收到从椒离、陈平他们发来的信,其等已和匈奴建交,匈奴也同意了开边互市,设城供双方贸易,还将派人过来留学,你所提议的事几乎都已达成。”
“只是对派军事教官一事,头曼并未答应,倒是其手下有些头领却答应了。椒离、陈平等分成了两队,一队正在前往东胡,一队正在往月氏,他们将要去警告这两国,匈奴现在由朕的大秦保著!”
说到后一句,嬴政脸上也露出笑容,遣使将一国收为小弟,还令使者传慑诸国,那种感觉简直舒爽。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大秦现在要休养生息,先修内功,处理国内的问题,不然高低让这些国邦见识一下什么叫大秦虎狼之师,让他们对大秦更加尊敬恭顺。
这还只是震慑了周边几个国家,要能做到威慑异域诸国,成为世界霸主,唯大秦独尊,又该有多爽?
那才真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言而定他国兴衰,一言而决万邦之运,何等爽哉?
在听到嬴政话后,李念有些无言,陛下您就是为了告知我这个消息,所以把我找来?
嬴政又道:“首相他们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想知道此法可否行于百越?”
派遣使者回使匈奴这件事,王绾、李斯等自然知道,只是不知道嬴政和李念给使团交代了什么东西。
今日在得知使团在匈奴取得的外交成果,又从嬴政那听来李念的种种谋划后,王绾等人颇感新奇,出使能这么玩?
要是真做成了,无须费大秦多少兵力,就能将匈奴折腾个半死,使之变成一块大秦形状的肥肉,以后大秦要吞下匈奴就简单多了。
既然匈奴可这般操作,那对南边和西边的国,是否也能一样?当然,以王绾等人的智慧,明白大概是不能,但还是想问一下李念。
李念道:“陛下和诸公之意,我已明白,但很难做到,因其等情势不同于匈奴。”
“匈奴能出使成功,是因头曼和匈奴诸位头领心中对我大秦有恐惧,未战便已先怯,且他们在匈奴养尊处优日久,只想保住现在的权势富贵继续享乐,早已失了进取之心。”
“所以,其等不敢得罪大秦,只要大秦向他们稍微展示勇武,便会畏缩如犬,且大秦提出的各种条件,于其等颇为有利,因而其等才会痛快答应。”
赵高作为一个合适的捧哏,适时问道:“敢问公子,莫非头曼等就看不出其中弊端?”
李念道:“头曼能在败于李牧将军之后,还能稳坐单于之位至今,其并不蠢傻,就算不能看出所有,也能看出一些,但头曼会想到一个问题,是先于他,还是先于匈奴?”
“这个问题在头曼那的答案大概是先于他自己,也即是‘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那些头领也是如此!”
冯劫叹道:“国主和王公重臣如此,匈奴焉有不衰之理?其等私心如此之盛,还有何公心付于匈奴?”
李念看向冯劫,心道‘大佬莫要瞎说,说不准会勾起始皇不好的回忆。因为始皇在一统六国称帝后,也是将大秦当作自己之物,随心所欲地使用,才导致了大秦二世而亡,和头曼也没多少区别。’
‘何况人头曼还有个好大儿,冒顿可是为头曼狠狠争了一大口气,相反政老板的儿子没一个为他争气!’
李念继续道:“百越却不一样,其等虽在军事实力上,未必比得过匈奴,但其等不缺乏胆气,不会见到我大秦便畏惧,反而大秦若与之开战,其等定敢于一搏。”
这不是李念的预测,而是有记载的史实,在大秦第一次征伐百越时便遭遇了顽强抵抗,连主将屠睢都在乱军中被杀死,秦军不得不停下进攻的步伐,转为防御,始皇开始下令开凿灵渠。
待五年后,灵渠修成,始皇才任命任嚣为主将,与赵佗继续征伐,这一次倒是成功将之变成了大秦的桂林象郡。
但还是有隐患,大秦想要压得住那,就须得投入大量兵力,几十万秦军给生生束缚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