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刚刚李象的刚烈激昂,再次映在他的脑海之中。
这孩子,竟然如此仁孝!为了父亲的名誉,竟然能够赌上性命……
真乃我李家麒麟孙也!李世民情不自禁地想道。
同时,心中也有小小的吃味。
若是象儿也能这样维护我,那该有多好啊!
这样想着,看李承乾又有些不顺眼了。
这回不是出于别的,而是出于妒忌和吃味。
“象儿,你过来。”李世民冲着李象招招手。
谁知道李象抹抹眼泪,站起身躬身道:“孙儿不敢。”
“吾是你的阿翁,同我家麒麟孙亲近亲近,也是不行吗?”李世民和蔼地笑着。
这话听到李承乾的耳中,却如同霹雳一般震响。
麒麟孙?!
父皇……父皇他,竟然亲口表示对我儿子的夸赞,而且还用了这样的形容词?
这可是李泰那胖青雀的儿子李欣都没有的待遇啊……
想到这里,李承乾忽然觉得生活又有了一点希望。
要不……可以从这里打开缺口?让好大儿好好和父皇培养关系,这样一来,我的太子之位不也就更稳了吗?
李承乾想着鸡娃的同时,李象也在恨爹不成钢。
要不说怎么能穿越成李承乾的儿子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属于是。
李象擦擦眼泪,低声说道:“阿耶……阿耶他,说阿翁不喜阿耶,与东宫并不亲近,让我不要在阿翁面前放肆……”
听了这句话,还在畅想鸡娃的李承乾顿时眼前一黑。
我草里的,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你小子……小子是狗吧!
可李世民明显不这么想,他瞬间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还在处于懵逼之中的李承乾。
“高明,”李世民的声音冷冷的,“吾需要一个解释!”
听到李世民这句话,李承乾的小暴脾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兴许是刚刚看到李象那激昂的表现被刺激到了,李承乾也忽然就支棱了起来。
“陛下需要解释?哈哈……”李承乾面目狰狞,他忽然不打算解释什么,无非就是扣个离间祖孙的帽子,那又如何?
“臣又何尝说错?陛下偏袒魏王尤甚,你明知道那样会引来朝野议论,却还是顶着朝臣反对,一而再再而三地偏袒于他,让其入住武德殿!您不要和我说,您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您为了平息朝野的议论,令魏征为太子太师,不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吗!”李承乾目光直视李世民,怒声道:“您忘记了阿娘临终之前的嘱托!您想立魏王为太子!”
“高明!”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吾从未想过,要立魏王为太子!也从未忘记观音婢的嘱托!”
“朝野之中,谁人不是这样想!只有陛下一人掩耳盗铃罢了!”李承乾双眼圆睁:“陛下只是不想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您背叛了阿娘!”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感觉眼前一花。
他以手扶额,半晌后才缓过神来。
随后,他暴怒地站起身,将身下锦墩搬起来,扔向李承乾,怒声骂道:“李承乾!你这个逆子!”
扔完之后还觉得不解气,冲上前就要揍李承乾。
“小杖受大杖走!难道您要陷阿翁于不义吗!阿耶!”李象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高声疾呼道。
听到李象的话,李承乾立刻转身拔腿就跑。
被李世民这么一撵,不由得也急了。
本身腿脚就不是很好,再加上他这么一急,袖子就兜不住,原本李象给他的卷轴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根本顾不上什么卷轴,李承乾一瘸一拐地跑出去十几步,才注意到后面并没有人追。
他回过头去,却发现李世民蹲在地上,捂着脸似乎是在哭泣。
在李世民的面前,是一副展开的画卷。
李承乾到底还是心忧父亲,同时也有些好奇。他一瘸一拐地走回去,想要看清那画卷上到底画的是什么,竟然能够有这样的魔力,让暴怒之下的父皇竟然停止追杀。
等到近前,他才看得真切。
那画卷之上,是一位宫装丽人。
看到那画卷上的丽人后,李承乾情绪瞬间崩溃,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滚带爬地爬到画卷边,放声大哭。
“阿娘……阿娘!”
第5章 李太子的外置大脑象
地上的画卷,正是进入立政殿之前,李象塞给李承乾的。
这招啊……这招还是李象从明朝野史里面抄的。
原文说的是朱元璋和朱标的故事,“帝愈怒,即以所坐榻射之,太子走,帝追之,太子探怀中所绘图遗于地,帝展视之,大恸而止。”
朱标:不是,你们没有自己的故事吗?
李世民对于长孙皇后的感情,丝毫不亚于朱元璋对马皇后,这也是李象今天带上长孙皇后画像的原因。
父子二人围在长孙皇后的画像边上抱头痛哭,却谁也不愿意先说一句软话。
就算是后世,也很少有父亲会和孩子认错,更何况是现在这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年代。李世民既是父亲,又是君王,又怎会拉下脸去抚慰李承乾这个儿子。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李世民不觉得自己错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子之位却只有一个。给了李承乾,那就只能委屈李泰。为了补偿李泰,所以李世民才会如此宠爱于他。
李承乾就更不会主动去认错了,无论是在他的眼中,还是东宫属官的劝说中,李世民都是一个要“废长立幼”的形象。
现在废太子之事就像是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李承乾的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落下来。更何况还有东宫属官日复一日地犯言直谏,每每将他比作桀纣,还天天去李世民那告状……
在这样的重压之下,李承乾竟然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很厉害了。
李象知道,现在父子二人之间差的就是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沟通。
只要把话说开了,一切都好说。
然而……让李象抓狂的是,即便到了这种地步,面对着长孙皇后的画像,二人还是谁也不肯先开口服软半句。
妈的,只能象哥出手了!
李象给自己提提气,走到二人身边,用平缓的语气说道:“阿翁有所不知,孙儿不止一次见到父亲跪在阿婆的画像前恸哭……”
李承乾刚想反驳,你老子我什么时候偷偷哭……
可他心中却忽然灵光一闪。
对啊,象儿既然这样说,那么定然有他的深意,只要顺着他所说的话去做就是了!
天底下谁都会害我,只有象儿不会害我!
这一刻,李承乾似乎找到了他的外置大脑。
他立刻顺着李象的话,哭声更加悲切起来。
李世民用袖子擦擦眼泪,冷哼一声:“只是受了点委屈,便去找娘哭,堂堂一国太子,竟然如孩童一般,瞧瞧你这点出息……”
心中却是有些软化,这孩子……到底还是有救,至少还念着他娘。
李承乾抬起头,冷冷地看向李世民,抽噎着说道:“难道当年潜邸之时,被巢剌王所逼迫,在小屋中向太穆皇后牌位哭诉的不是父皇您?”
李世民呼吸一滞。
入……入娘……
李象胸口一紧,只感觉脑壳有点发昏。
上不来气了,兄弟。
我特么死命把你往上拎,你是死命往坑里跳啊……
“吾那是当年被巢剌王下毒,差点死在宴席之上!”
李世民一捶地面:“而你呢?高明,虽是一国太子,却是鸡肠鼠肚,连东宫属官几句谏言都容他不下?”
眼见李承乾又要犯浑,李象心中一急,立刻说道:“阿翁容禀,若是他们真心进谏,也就算了,可孙儿一介孺子,都能看出他们进谏只是博一个直名罢了!”
“东宫地势低洼,殿宇多有朽烂,我父支取银钱,不过为孙儿与厥弟能有一个好住处,如此舐犊之情,却要被几次三番横加指责,甚至以杨广做比喻!”
李世民听到太子所谓“铺张奢靡”竟然是要为儿子修缮一下住处后,神情已是稍稍软化下来。
但作为父皇,总要言传身教几句。
“为君者,当虚心纳谏,象儿,你不懂。”
李象抬起头,用诚挚的目光看向李世民:“当年魏太师谏诤逾切,冒犯天颜,阿翁一怒之下回到立政殿,是如何对阿婆说的?”
“会须杀此田舍翁!”
李世民几乎是下意识,便咬牙切齿地骂了这么一句。
这是他说过的原话,意思是我早晚杀了这泥腿子!
“以阿翁之宽宏,尚有不能容魏太师之时,况我父乎?”
李象扑通一声,再次跪在地上,磕得眼泪汪汪的。
此言一出,李世民不禁愣住了。
是啊,就连我也会因为进谏而生气,若不是当初观音婢阻止,恐怕魏征这老小子坟头草都丈五高了。
作为天花板级别的明君,他并不糊涂,对太子李承乾的不满,很多时候都是他的要求过高所致。
但是问题在于,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李世民,没有谁能有他这样宽阔的心胸。
这一点,李象尤为佩服他。当年他打游戏的时候被人指责不出某件装备,心里都十分不舒服,易地而处,李象不觉得自己能有这胸怀。
想通了关节的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的目光也软化下来,他目光转向殿外,哼哼唧唧地说道:“象儿之言,也不无道理。高明,你日后要谨记,为君者当虚怀若谷。”
见李承乾身子一动,就要起身争吵,李象连忙给李承乾使眼色。
别,千万别特么说那句“请陛下称太子”……
李承乾看到好大儿的眼色,只能悻悻地缩回去,不情不愿地拜倒在地。
还好李世民傲娇地看着殿外,不然看到李承乾父子俩这动作,八成又要吵架。
“是,儿臣谨记。”
“嗯,你能记住,也就不枉费你阿娘的一片心意了。”
李世民的语气有些别扭,眼中也闪过一丝满意。
李象是听出来了,爷爷这潜台词说的不止是长孙皇后,是他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