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李象,见过魏师!”
魏征抚须而笑,对于李象的恭敬态度很是满意。
随后便是几句套话,大意就是勉励李象要用功学习,辅佐太子之类的话。
在这之后,李象便将他准备好的束让人带了上来。
“这是何物?”魏征好奇地看着捧着匣子鱼贯而入的内侍,心中不禁升起好奇之心。
“是学生给魏师备的束之礼。”
李象说着,走到内侍们的前面,依次给魏征介绍。
“魏师请看:这是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正所谓业精于勤荒于嬉,芹菜便有如此之含义。”
“这是莲子,因莲子心苦,故而学生认为可以代表师长苦心教育。”
“此是红豆,寓意鸿运高照。”
“此物是红枣,寓意为早日高中。”
“这匣中则是桂圆,寓意为功德圆满。”
“剩下的这个就是干肉条,聊以表达弟子的心意。”
在贞观时期,还并没有这等复杂的束礼。
《唐会要》记载,神龙二年九月,敕学生在学各以长幼有序。初入学,皆行束修之礼。礼于师,国子太学,各绢三匹。四门学,绢二匹。俊士及律书算学,州县各绢一匹。皆有酒,其束峰三分入博士,二分助教。
而像这种束六礼,至少要等到唐朝中晚期才会出现。
“郡王有心了。”
褚遂良在一旁抚须称赞道。
在喜提皇孙那年,李世民大手一挥,封刚刚出生的皇长孙为天水郡王,这也是为何其他人都称其为郡王的原因。
“郡王如此崇师问道,更胜魏王。”
萧一锤定音道,他的手还摸着胡须,看向李象的眼神之中多有暗示。
那意思分明就是……过两天给为师也整一套!
“自此以后,怕是拜师之时,都要用郡王这束六礼了。”
褚遂良又感叹了一句。
这六礼当中,也就桂圆和干肉条稍微值点钱,但寻常人家咬咬牙也是能够拿出来的,可比现在这拜师还要送绢帛便宜的多。更兼这其中的寓意,最是挠到文人们的心中痒处。
不难预见的是,从今往后人们只要拿着束六礼去拜师,就定然不会忘记李象的名号。
“不错。”
魏征微微颔首,示意让家中老仆接过那六样礼品。
对于李象这个好孩子,他更加满意了。
“李象拜见老师!”
李象再次恭恭敬敬地纳头便拜。
魏征抚须而笑,一旁的褚遂良又开始diss魏王:“我观郡王事师之诚,更胜魏王!”
在目前这个贞观十六年,褚遂良可是铁杆的太子党,甚至还曾经上疏去进谏李世民,让他不要大加赏赐魏王。
但结果嘛……魏王的赏赐没停,反而给李承乾开了一个可以随便支取国库的特权。
至于说什么褚遂良背靠关陇贵族集团所以支持李承乾就有点扯淡了,陈某人提出一个假设,后世学者不断牵强附会。实际上在“关陇集团”的话事人宇文泰逝世之后,这个政治团体就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陷入持久的内斗。
到了隋文帝时期,关陇集团就已经被杨坚拆解得七七八八了。在当下的政治格局中,一般分为以李世民为首的功勋贵族集团、山东门阀世家以及声音并不是很大的庶族地主。
而长孙无忌背后的确有一个集团,但并不是一本又一本网文强化出来的堪比容克贵族集团的“关陇集团”,而是跟着李世民打天下的军功勋贵,算是目前大唐王朝的基本盘。
萧和褚遂良,以及魏征,都是坚定的太子党。倒不是说拥护太子本人,他们并不在乎太子是谁,谁是那个太子,他们就拥护谁。
换句话说就是,不想动摇国本。
而李象作为太子的长子,到了这老哥仨的圈子里,就如同进了夸夸群一样。
当然这也和李象本身的出色离不开关系。
“恭喜玄成,得此佳徒!”
萧真心诚意地冲着魏征拱拱手,毕竟李象也是他的弟子,夸两句也没毛病。
魏征笑得是老怀大慰,以手抚须,一副有徒万事足的样子。
见证完拜师礼后,萧和褚遂良便提出告辞。
临走的时候,老萧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象一眼。
等到二人走后,魏征立刻换上了一副赞许的神情。
“好小子,行啊,听说魏王因为你,把他的儿子罚跪两个时辰……”
李象抬头看了一眼魏征:“老师您就别取笑我了,倒不如说是魏王为了讨我阿翁的欢心,所以演的这么一出戏。”
对于李象的通透,魏征倒是没有感到意外。
他低头看着李象,开始给他上第一堂课。
“那你呢?你应该怎么做?”
第27章 魏征回忆录
“我怎么做?”
李象重复了一遍魏征的问题,没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见魏征没有提示他的意思,李象便开始发散思维。
根据老魏的生平经历来看,想当初他在隐太子李建成东宫做洗马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劝李建成下手为强。而现在的立场仍旧分明,甚至当着李世民的面喷李泰是“庶孽”……
这种战斗力,不可谓不强。
这样一去想,李象就不由自主地想歪了。
他迟疑地看着魏征,莫非……这老头旧病复发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
魏征坐回椅子上,他总感觉李象眼神中蕴含的意思有点不太好。
“莫非老师想要我先下手为强,除掉魏王?”
李象的话音刚落,魏征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剧烈咳嗽。
他连忙上去在魏征背后,轻轻给他顺气。
等到魏征缓过来后,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李象骂道:“竖子!”
李象无辜地挠挠头,很想噎魏征一句当年你就这么建议的,但又怕把老头气出个好歹。
“当年我建议隐太子先下手为强,是因为当时的秦王在军中树大根深!而今魏王手中并无兵马,只有几个酸腐文人,难不成你以为他们会铤而走险不成?”
魏征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着李象。
“老师别急,我刚刚是误会您的意思了。”
李象连忙打圆场,安慰魏征说道。
魏征瞪了他一眼,而后说道:“魏王此人,大伪似真,大奸似忠,和他打交道,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万万不可被他的表象所蒙蔽。”
“但同时你也要谨记一点,万不可让太子做出以兄弑弟之举!”
“老师教诲,学生谨记于心!”李象立刻恭恭敬敬地对着魏征一礼。
魏征叹了口气,看着李象说道:“你这孩子有分寸,我是知道的,只是太子为魏王所逼迫,还有那些个东宫臣僚……我是真的放不下太子啊!”
听到魏征的话,李象觉得也有道理。
毕竟搞废一个太子可能是意外,搞废两个……可能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过魏征倒也不需要担心这个,历史上的他虽说是事废两任太子,但毕竟还有一个三废太子的李纲专美于前,“太子杀手”这个名号,还远远轮不到他魏征。
只是考虑目前这种情况,仅仅提升李承乾是不够的,李象觉得不光要提升自己,还要诋毁他人。
但诋毁李泰这种事情,李象去做明显不合适,李承乾做更不合适了。
他将目光转向魏征,嗯……老师还是很合适的嘛。
“老师,东宫属官的事情倒不需要发愁,学生就可以处理他们,只是……”
说到这里,李象开始故作迟疑。
“只是什么?”魏征挑眉问道。
“只是前日里在东宫时,父王也和您说过应当如何对付魏王。”李象斟酌了一下话语,看向魏征:“但是学生觉得当今这种局势,只让父王提升自己是不够的,学生以为,现如今应当赋能东宫资源,深耕协同打法,精准补位细分领域,突破思想结界,找准差异化赛道……”
“说人话!”魏征嘭地一声,一捶桌子。
什么云山雾罩的!
“与其提升自己,不如诋毁他人。”李象语速飞快地说道。
“诋毁他人?你是说……”
魏征一点就通,不过他却是想歪了,还以为李象是要他上几道奏疏。
他是直臣,眼中揉不得沙子不假,但他更不介意上疏参奏一番李泰。更何况在他给李世民的奏疏当中,对李泰的描述都不是诋毁了,而是近乎于辱骂。
更何况在魏征看来,别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同理,只要能保住太子,让他坐在魏王府门口骂大街都成。
“如果你是说奏疏的话,为师已经上了不知多少道了。”魏征叹息一声:“圣人对魏王的溺爱,你应该是知道的,不以我几道奏疏为转移。”
李象笑了:“学生也没说让您写奏疏,为什么老师不写一本回忆录呢?”
“回忆录?”魏征疑惑地看着李象:“什么是回忆录?”
“就是以您的视角,对朝堂发生的事情进行叙述。”李象越想越觉得可行:“建议老师尽量用简单易懂的方式进行叙述,间或在回忆录中叙述一番和魏王有关的事情……”
“您想想看,以您在大唐的名声与威望,想必会有很多人对您的经历感兴趣,这样一来,这部回忆录就会被人争相传阅,与此同时,魏王的行迹不就……”
话说到这里,李象便住口不言。
以魏征的智商,当然很快便想明白了此中关节。
“为何要用简单易懂的方式进行叙述?”魏征再次问道。
李象瞅了老师一眼:“当然是为了方便传阅啊!”
“嘶……”
魏征一手拈须,想到深处,手上没收住劲儿,薅下来好几根胡须。
好啊!这种方式好啊!
甚至根本不需要去诋毁魏王,只是把他做的事情叙述一遍,就能让他的“贤王”光环黯淡下来。
他没时间为胡须哀悼,而是急切地对李象说道:“如此,那便不能耽搁了,方才所说的回忆录,一定得快些完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