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立刻站出来,出言反对。
“陛下,如今正值冬日,辽东天寒地冻,且恰逢新年,不宜出兵征讨高句丽。”
礼部尚书卢宽也站了出来,出言反对道:“房相所言极是,高句丽盘踞辽东数百年,其势不小,前隋炀帝三征高句丽皆大败亏输,以至于身死国灭,为天下笑,此诚为前车之鉴也,望陛下深思。”
卢宽,也就是豆卢宽。
他并不是出身五姓七望之一的“范阳卢氏”,而是出身于鲜卑豆卢氏。
豆卢氏原为鲜卑族慕容氏的一支,后燕北地王慕容苌投降北魏,授长乐郡守,被赐姓“豆卢”,也就是鲜卑语中“归顺”的意思。
入唐以后,李渊再次重申鲜卑汉化诏令,命令鲜卑勋贵将姓氏改为汉姓,所以他现在姓卢。
而后世李治即位之后,大开历史倒车,给他们家族恢复鲜卑旧姓,所以后世一般称其为“豆卢宽”。
卢宽提到杨广,倒也不例外。
毕竟与后世不同,现在的人对于高句丽,都是看得重到不能再重。
毕竟杨广前车之鉴不远,为了打一个高句丽,把一个盛世硬生生给祸害没了。
杨坚留下的家底有多厚,在座的人都是从隋朝过来的,自然是知道。
说杨广是史上第一败家子,也完全不为过。
至于有地摊文学营销号所说什么“世家背刺杨广”,完全是滑天下之大稽的胡扯言论。
它们为了博取眼球,制造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单纯把隋朝灭亡的原因归结于“关陇集团内斗”,却有意淡化隋炀帝好大喜功导致的民怨沸腾,进而忽略唯物史观中人民群众的力量。
为了洗杨广这个废物,脸都不要了。
哦倒也不能如此说,在败家这一道,杨广的确是天才。
杨广几十万大军,一波养肥了高句丽,甚至能让人建起一道绵延千里的长城。如果单纯从实际出发,卢宽的眼光倒也不能说是错,只是时代的局限性罢了。
真要破除高句丽的魔咒,还得是李世民。
谁也没想到,隋炀帝杨广死了几十万大军都没打赢的事儿,李世民仅仅损失了几千人马就办成了,甚至还留了一把子力气,在次年回首掏了薛延陀。
在豆卢宽之后,又有一批官员站出来,齐声和李世民唱反调。
“还望圣人三思,隋炀帝前车之鉴不远!”
李世民当然也知道,他们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单纯是因为杨广的先例实在是太可怕了。
“众卿所言,朕当然也知道。”李世民沉吟一番后说道:“只是渊盖苏文弑君,为了平息国内怒火,那么他一定会找一个能够转移注意力的办法。”
“如今辽东三国,百济与高句丽交好,高句丽也一直对新罗虎视眈眈,欲吞并之而后快。百济与高句丽联合,新罗定然难以抵挡,若是纵容二国吞并新罗,辽东定然会出现一个统一而强大的国家,若是在这个时候,高句丽转头过来,联合草原某部,一同对大唐发起进攻,那时……卿等又该如何?”
“现在的问题,不是大唐要不要打,而是大唐必须打,该怎么打的问题。”李世民再度定下基调。
啊这……
这么一说,房玄龄心头一凛。
他倒不是没想到这一茬,只是单纯觉得现在这情况不太适合出兵罢了。
“若真是如此,那大唐危矣!”长孙无忌哪里不明白妹夫的意思,连忙说道。
“圣人所言极是。”卢宽身为礼部尚书,当然知道国外的情况。他仔细沉思一番后说道:“想当初高句丽势大,新罗与百济联合,共同抵御高句丽;结果新罗如同当年孙权背盟一般,从背后袭击百济,夺取数城,从那之后,百济便死心塌地跟随高句丽。”
“若是高句丽进攻新罗,百济非但不会帮助新罗,甚至还会帮助高句丽一起对付新罗,如此,则新罗当真要被高句丽所吞并!”
“陛下圣明!”说到最后,卢宽捧了李世民一句。
李世民哼了一声说道:“这可不是朕想出来的,而是朕的孙儿,恒山郡王分析得出的!”
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你们这群人,甚至连朕孙儿这个十二岁的孩子都不如!
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朕的孙儿这么聪慧,你们就不夸夸他吗!
众臣面面相觑,恒山郡王?真的不是陛下你给恒山郡王脸上贴金吗?
但联想到最近恒山郡王的所作所为,不信也得信了。
然而朝堂当中,固执的保守派并不是少数。
在他们看来,李世民和李象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新罗可也是几百年的国家,怎么可能说灭就灭?辽东三国正常的此消彼长,此起彼伏而已,何须出兵?
更何况高句丽新丧,国中空虚无主,权贵们怎么可能听从渊盖苏文的命令,前去攻打新罗?
但反对也只是在心里,李世民都支持的事儿,要让他们当面锣对面鼓去反对,那肯定是不敢的。
再说反对的话,也没什么效果,徒惹李世民不快。
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军报传来,等着看笑话就是了。
一直是李世民加厚加肥款暖心羽绒服的长孙无忌迅速站出来捧哏道:“郡王慧眼如炬,真乃陛下之圣孙也!”
群臣看到长孙无忌站出来后,也跟着站出来齐声夸赞李象:“郡王慧眼如炬,真乃陛下之圣孙也!”
李世民抚须而笑,群臣吹捧李象,可要比吹捧他还要让他高兴。
“既然准备吊民伐罪,征讨高句丽叛逆,便要有所准备。”李世民目光看向李绩:“懋功,朕命你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暂时提点后勤要务,年后即刻开拔开赴幽州。”
“是!”李绩叉手说道。
“阎立德!”李世民再次说道。
阎立德立刻出班,他现在比较倒霉,贞观十年的时候因为松散懈怠被外放做刺史,过两年宫殿又没修好,官儿都没了,现在干巴巴地在朝中听用。
“臣在!”
“朕命你与恒山郡王一起督造战船,凡事多向他请教。”李世民说道。
阎立德叉手道:“是!”
但心中却不以为然,恒山郡王的确雄才大略,确实是聪明绝顶的好圣孙但造船毕竟是技术活,这东西就像是数学,不会就是不会,怎么都是不会,不是聪明就能够解决的。
看出了阎立德的不以为然,李世民也没在意,而是继续命令往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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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郡王,我太想进步了!(求月票)
直到散去朝会之前,李世民才想起来,就算让阎立德督造战船,也要给他个名头才是。
名正才能言顺,才能更好地让马儿跑下去。
总不能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
于是,他便给阎立德封了一个“摄殿中监”,负责督造战船事宜。
殿中监为殿中省的长官,为从三品下,掌管天子服饰车马,总领尚食、尚药、尚衣、尚乘、尚舍、尚辇六局官属,备其礼物,供其职事。
摄殿中监便是代理的意思,反正不是正式的。
被授予官职后,因为松散懈怠被两次的阎立德这次终于谨慎起来,马不停蹄地跑到东宫求见李象。
听到阎立德求见,早已回到东宫的李象也没惊讶,他估摸着应该是李世民让阎立德来的。
刚才去立政殿的时候,李明达在午休,所以他便原路返回东宫,一直屋里画图。实际上那图也不是什么大学问,就是把船底变窄而已。
尖底船的内部结构,和平底船是完全不一样的。李象当然不知道这么多,他只知道尖底外形,内部结构一概不知。
但无所谓,你还能不相信老祖宗工匠的智慧?
把三族别在裤腰带上干活,就是快,嘿。
现如今的海船,还都是平底船,这种船吃水浅,适合江河浅海,载重量大,抗风浪打击的能力差,速度较慢。
而尖底船,特别是单龙骨尖底船,是宋代的一项重大发明,标志着我国古代造船技术领先于世界。
这种船型的特点包括尖底单龙骨、头尖尾方、船身扁阔,并且采用了水密舱设计,大大增强了船的抗沉性。
史书上记载,宋代的尖底船“上平如衡,下侧如刀,贵其可以破浪而行。”
这种设计及构造不仅奠定了近世船舶结构的基础,而且对世界船业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当然尖底船有一个更好听的,也是广为人知的称呼,叫做福船,就是明朝常用的那种称呼。
李象拿起简图,向丽正殿走去。
“郡王。”阎立德礼节还是不错的,毕竟两度被扒官衣,该有的礼节他是真的不敢少。
“大匠。”李象冲他拱拱手,将图纸递给了阎立德。
阎立德扫了一眼图纸,脑袋里飘出一个问号。
你说这是船?能行?
李象拿着图,开始给阎立德解释具体原理。
他的言语很深奥,至少阎立德是这样觉得的,眼睛都快冒出蚊香圈圈了,一头两个大,到最后也就记住一个“吃水比平底船深得多”。
吃水深,船就更稳,这个道理他倒是明白。
但这船……能浮起来吗?别翻了啊。
现如今的阎立德可和两年前不一样了,现在的他经历贞观十年和贞观十五年的罢官,早就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正因为求稳,他下意识地质疑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李象一瞅,我看你这老小子是真的不知道大象有几个眼啊。
“李卫!”他回头喊道。
李卫迈着小短腿出来,叉手道:“公子。”
“去,取一个盆过来,”李象吩咐道:“再弄一个碗。”
李卫应命而去,不多时便哼哧哼哧地和一个内侍把东西抱了过来。
“大匠和我来。”李象说着,带着阎立德来到东宫的池塘边上,随后碗和盆放在水里。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阎立德一下就如醍醐灌顶一般悟得通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阎立本面带狂热地看着面前漂浮的碗和盆,恨不得现在就跑去督造战船。
事实上,华夏古代的工匠,在技术方面是无可挑剔的,然而很多时候并不是技术好就能够进步,很可能就是差那么薄薄的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而造成技术无法更上一层楼,走向另一个境界。
而李象……李象特么是基础什么都不会,但仗着九年义务教育学得好,学好了数理化,站在一千多年的知识总结背后,他懂这些窗户纸该怎么捅破。
并且古代有一个最难受的点就是,很多的科技树都点歪了。
李象最大的作用,并不是亲力亲为去攀科技树,这他做不到,累死他也够呛。
但是他能够提出设想,让工匠来完成,牢牢把控科技树升级方向,这就是他最大的作用。
他是恒山郡王,太子的长子,圣人最喜欢的孙子,哪个工匠嫌九族太多了,敢不听他的话?
阎立德现在的心都快飞了,在他看来,这不止是李象的授业之恩了,督造这五百战船,到时候在战场上大放异彩,那赏赐不也纷至沓来了吗?
正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阎立德立刻诚心实意地躬身道:“下官谢过郡王恩德!”
李象微微颔首,背起手,不说话,装高手。
“下官就不多叨扰了。”阎立德现在满脑子都是赶紧去督造战船,恢复他的正式官职才是最重要的。
“好。”李象和颜悦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