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谁?”
虽然明日西府破土祭神,但秦可卿并未放松紧惕,加上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便难以自持的产生不该有的念想,故而一早听到了楼下的异响,主仆二人严阵以待,神情戒备的站在房门后。
贾敬瞥了眼贾珍,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沉声道:“收拾好了开门!”
听到贾敬的声音,屋内的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秦可卿盈盈一礼,惊魂未定道:“太爷,这么晚怎么……”
话未说完,瞥见贾敬身后的贾珍,话也戛然而止。
贾敬此时也顾不得避讳,迈步进到屋内,面沉如水道:“你做的好事!我宁府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守妇道的东西!”
秦可卿闻言一怔,随即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了眼贾珍,跪倒在地,一脸悲戚道:“太爷明鉴,孙媳绝对没有!”
“嚷嚷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有没有我自会判断!”
贾敬压低了嗓子,转向宝珠吩咐道:“你去楼下守着!把门看好,谁都不准靠近!”
他之前的话不是说给秦可卿听的,而是说给宝珠听的。
这么晚闯进孙媳的房间,总得有个合理的理由。
虽说他没打算留宝珠性命,可现在只有他和贾珍,面对秦可卿二人,明显人手不足。
为免节外生枝,他打算先处理好秦可卿,回头再收拾宝珠。
因贾珍有意隐瞒,他并不清楚宝珠和瑞珠,已经送给了张云逸。
又摆明了兴师问罪,一个丫鬟这会子避之唯恐不及,还能翻了天不成?
宝珠闻言顿时如释重负,看了秦可卿一眼,慌忙离开。
出了门,她稍稍犹豫,并未按照贾敬的吩咐,守在楼下,也并未急着去登仙阁报讯,而是躲在屋外偷听。
倘若来的只有贾珍,她自然不敢耽搁,可他与贾敬一道同来,只当是贾敬听了什么闲言碎语,生怕行事莽撞,反倒暴露了张云逸,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贾敬见打发走了宝珠,一面示意贾珍关上门,一面沉声道:“勾搭蔷儿,又引诱珍儿,当我都不知道吗?倘若还要点脸,你就自己了断!”
这年头,女子的名节比命还重要,一旦被质疑名节有亏,已死明志的不在少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能够通过这种方法,逼着秦可卿自尽,也能避免闹出不必要的动静。
故而贾敬并未一上来就动手。
秦可卿闻言也愣住了,原以为贾敬带着贾珍前来,是知道去年他欲行不轨之事。
不成想,竟然还有个莫须有的贾蔷,并且,听贾敬的意思,似乎还认为自己主动。
莫不是贾珍看出自己心有所属,得不到就要毁掉,恶人先告状?
她忙惊呼道:“怎么可能!孙媳从未有过……”
“没有?莫说蔷儿已经认了,难道你公公也冤枉你了不成?”
贾敬说完,冲着贾珍使了个眼色。
听到这话,屋外的宝珠再也待不住了,立即跑下楼。
而屋内的秦可卿闻言,脸上闪过一抹骇然,浑身颤抖,随即眼神坚定道:“孙媳有证据,能证明清白!”
勾引这种事,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有可能。
本就是欲加之罪,贾敬也没想那么多,所以张口就来。
可秦可卿却认为,贾珍知道了张云逸暗中帮忙,又看出自己心有所属,故而得不到就毁掉,这才恶人先告状。
他现下能编排贾蔷,以后未必不会编排张云逸,只有从源头堵住,方能避免这种情况。
况且,事关名节,一旦死了,她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言一出,不但贾敬一愣,刚准备上前的贾珍也怔住了神。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闪过一丝喜色,脚下也停住了。
“嘿嘿!”不等贾敬说话,便冷笑一声,抢先问道,“这种事,你怎么能够证明?”
贾敬却不愿节外生枝,摆了摆手道:“不论有没有,如今已经有了传言,为了我宁府的颜面,你还是自戕吧!”
他又向贾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节外生枝。
不成想,贾珍似乎并未领会他的意图,反而劝道:“父亲,听一听又有何妨?”
秦可卿脸上闪过一抹疑惑,按理这话应该出自贾敬之口,而贾珍恶人先告状,应该不会给她辩白的机会。
只是,现在形势危急,也容不得她细究缘由。
只得硬着头皮道:“孙……孙媳还未……未曾圆房!”
她难掩羞愤,说话时,耳中一片嗡鸣,自己说出去的话,竟似乎连一点都没听到一般。
说完了最后四个字,似乎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已是瘫倒在地。
贾敬闻言也是呆住了,看向瘫在地上的秦可卿,一脸的难以置信。
而一旁的贾珍,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还未等贾敬缓过神来,他已是迫不及待回过身,低声道:“父亲,此事未必没有旁人知晓啊!为免疏漏,怕是还得做戏做全套,儿子既然背了这骂名,还是不劳烦父亲了,一切就让儿子来承担吧!”
秦可卿说完那句话,脑中便一片空白,虽隐约听到贾珍与贾敬的谈话,可听得断断续续,且来不及思考话里的意思。
而一旁的贾敬,脸色变了又变,目光在贾珍和秦可卿来回转换数次之后,终究默默点了点头,转身来到门前。
打开门,他回过身瞥了眼,失魂落魄,瘫软地的秦可卿,还不忘叮嘱道:“为父先去楼下等着,你记得动作快些,先堵好她的嘴,免得闹出动静!”
此时,地上的秦可卿方缓过神来,见贾珍一脸淫笑,向自己逼近,顿时骇然,正欲开口惊呼,却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一道浑厚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舅舅和表哥过来,怎么也不去我屋里坐坐?”
……
第112章 及时救场
张云逸来得颇为匆忙,只着中衣,甚至,身上的气息还未完全消散。
故而站在门口,并未进去,瞥了眼屋内瘫在地上的秦可卿。
面露疑惑道:“侄儿媳妇这是怎么了?”
这毕竟是宁国府的私事,他们虽然口口声声称自己人,那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罢了,说到底他还是外人。
虽然,他现在可以强行保下秦可卿,可处置不当,难免要跟贾敬和贾珍撕破脸。
只是,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最终,很可能无济于事。
且今日之事颇为怪异,宝珠也未曾听全,但似乎,贾敬是听信了贾珍的一面之词,要逼死秦可卿。
他虽不明白贾珍为何如此,却知晓秦可卿完璧之身。
故而,需要一个主持公道的抓手。
连贾敬都助纣为虐,他已是秦可卿唯一的依靠,听到他的声音,一直注视着门口。
刚才短暂的眼神触碰,虽不合时宜,却仍让她有股莫名的羞涩涌上心头。
听见张云逸的询问,她顿时福灵心至,刹那间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哀声道:“叔叔!侄媳还未圆房,更未曾做过不洁之事啊!”
她虽不清楚张云逸已然知晓,可连贾珍都知道了,她又何必再瞒着。
不过,饶是如此,说完她也再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了。
更不敢抬头再看张云逸,心中却隐隐因为和他心意相通,莫名生出一丝窃喜。
“不洁之事?”张云逸明知故问道,“舅舅不是早已知晓,当初乃是焦大造谣了吗?”
贾敬和贾珍面面相觑,终究还是贾敬先开口道:“这事你就不要管了!”
秦可卿闻言,身子微微颤抖,忙撇开不合时宜的心思,抬头看向他。
张云逸却有些心虚的瞥了贾珍一眼,义正言辞道:“妇人名节乃是大事,怎可轻率行事?且侄儿媳妇也说了,她还未曾圆房,只消一验便知!”
贾敬微微皱眉,沉吟道:“我宁府的孙媳还未曾圆房,难道就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可若是不验,谣言如何能够遏制?届时以讹传讹,未必不会生出别的闲话,两害相权取其轻,未曾圆房总好过不洁。况且侄儿就住在她对面,这事若闹不清楚,未必不会编排到侄儿身上,当初表哥责罚焦大,不就是担心他会编排侄儿吗?”
虽然明知他们打死焦大的原因,可惜并无证据,且死无对证。
不过,做贼必然心虚,当初他们打杀焦大的借口,正好拿来一用。
毕竟,当初这父子二人,可是口口声声,要保全自己的名声,如今倘若前言不搭后语,难道不担心自己疑心?
且不说其中还牵扯储位之争,单论自己,他们也得仔细掂量掂量了。
他尚觉得不足,又拍着胸脯道:“此事关乎侄儿和府里的声誉,舅舅放心,侄儿会去求皇上,请宫中嬷嬷前来查验,届时有宫里的嬷嬷作证,谁还敢乱嚼舌根?”
贾敬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眼神复杂的盯着他看了半晌。
张云逸也寸步不让,目光坚毅的与其对视,相视半晌,贾敬叹了口气,方缓缓道:“云逸也不是外人,此事也不该瞒你,你侄儿媳妇她父亲犯了事,咱家不得不与他撇清关系!”
秦可卿闻言,脑中‘嗡’的一声,她终于明白,贾敬为何不管不顾,甚至不惜毁她名节,也要置她死地。
做为秦业的养女,背地里那些事,她心知肚明。
虽然不清楚罪责多大,但能让贾敬这般行事,想来干系不小。
如若事关名节,张云逸出手帮忙,不会有什么后果,可这种事,一旦牵扯其中,恐怕会连累到他。
所以,明知其中还牵扯到宁府,她也不再开口辩驳。
正在她已经认命的时候,张云逸却轻笑一声,云淡风轻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素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侄儿听闻,侄儿媳妇只是秦家养女。别说这事与侄儿媳妇无关,就算有关系,侄儿也能求皇上开恩!”
贾敬虽将宁国府撇的一干二净,他却不可能相信。
否则,又何必要逼死秦可卿?
他正愁没机会给贾家败落添一把火,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想到原著中秦可卿死后,秦家便死绝了,觉得大有蹊跷。
虽然,眼下的时间与原著不符,可之前元春的命运也已经改变。
不论是为了那不为人知的目的,还是确保抓住贾家的小辫子,他都不可能放弃秦可卿。
贾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试探道:“当真愿意为了保她向皇上求情?”
张云逸知道贾敬嘴上说着秦可卿,可却是关心自家。
忙拍着胸脯,掷地有声道:“舅舅待侄儿恩重如山,府里都是侄儿家人,别说没有关系,就算有,侄儿粉身碎骨,也定求皇上法外开恩!大不了以后的功劳,都用来折罪便是了!”
此言一出,秦可卿娇躯一震,眼中满含热泪看向他,再也挪不开眼。
虽然张云逸嘴里说着宁府,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保她一命?
况且,以二人的身份,他也不可能将矛头指向自己。
这一刻,她眼中的张云逸愈发显得高大,眸中那缕情愫再也抑制不住,恨不能代替香菱,报答这份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