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家的媳妇被张云逸祸害,她早已听之任之。
唯一担心的是,张云逸还会不会对贾宝玉的照顾,都懒得施舍。
贾母还不知道,王夫人对贾宝玉的母爱,已然转移,只当王夫人天然与她站在同一阵线。
“老太太多虑了,这事一开始我就知道,只是怕老太太担心,这才没告诉您……”
王夫人顿了顿,接着道:“至于宝玉,连咱们这里都有禁卫看护,他住在云逸的庄子上,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正说着,忽闻外头有丫头吆喝一声:“宝二爷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贾宝玉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哭丧着喊道:“太太……劳太太快去把老爷……老太太。”
原想说让王夫人去请张云逸,可说到这,他才猛然看见了荣禧堂内的贾母,忙改口道:“老太太也在啊?”
原想着就此糊弄过去,哪知贾母正有所担心,只当贾政出了什么状况,连忙追问道:“快说!老爷怎么了?”
贾宝玉含糊其辞道:“老……老爷没怎么。”
“没怎么?没怎么你慌慌张张做什么?”
“我……”
王夫人只当贾宝玉前来,是因为自己有孕一事,眼见着他乱了阵脚,也只得两害相权取其轻,硬着头皮道:“老太太想岔了,这老爷是喊的云逸。”
“这……”贾母顿时脸都僵了,愣了半晌,方将信将疑道,“宝……宝玉也知道了?”
对于贾宝玉能认张云逸做父,贾母竟然还生出一丝欣慰。
贾宝玉见王夫人如此坦然,贾母又是怎么个暧昧的态度,也终于缓过神来。
忙不迭的道:“劳太太快去请老爷过来,儿子有事要拜托老爷!”
王夫人只当这是提前安排好的套路,告诉贾母夏金桂有孕的同时,再请他同意,王夫人前去温泉山庄照顾什么的。
便笑道:“老太太才将也有事要找老爷,前面已经派人去请了,只是,这会子他未必在家,你有什么事,先跟咱们说说,回头等他来了,娘再跟他说!”
“太太!”
贾宝玉闻言,抢步来到王夫人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太务必请老爷帮忙,一定要救一救北静王啊!”
“什么?”贾母和王夫人异口同声,惊呼出声。
只是,二人虽同样惊讶,心情却截然不同。
王夫人是惊讶于自己想岔了。
而贾母则是惊讶北静王出事,居然要找张云逸搭救。
难怪昨日南安太妃等一众老亲故旧上门,话里话外总是不离张云逸。
她一时间,忽略了北静王与贾宝玉之前的矛盾,连忙追问道:“北静王怎么了?”
贾宝玉石破天惊道:“王……王爷被老爷下狱了!”
北静王被抓,正在他和蒋玉菡的紫檀堡。
贾宝玉哪里见过那种阵仗?
当时,就被吓破了胆。
甚至,担心被北静王牵连,都萌生跟蒋玉菡远走高飞的打算了。
反倒是蒋玉菡,本身就是下九流的戏子,身契的所属权又十分驳杂。
倒是没那么慌张,待冷静下来,提出要去打听打听。
原想着,曲苑杂坛往来皆是权贵,多少有些消息。
可春耕大典当日的参与者,刚刚经历了一场行刺,加上又死了两个朝臣,哪里有闲心去听戏?
一直到昨天早朝,太上皇和皇帝给宁王和牛继宗定了罪名,方才有些消息传出。
知道内情的,看出了二圣的意图,不敢声张,不明就里的以讹传讹。
加之,二人并不清楚,北静王是遭宁王和牛继宗陷害,得知事情因反对仙学,张云逸又是主审官,回去一合计,这才有了贾宝玉一大早赶回来,替北静王求情。
他倒是试图直接去找张云逸,只是,禁军不肯放他进去,而通报过后,邢岫烟也未曾松口,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找王夫人。
“你说北静王被云逸下了狱?”
想到昨日南安太妃,以及一众老亲故旧上门时的表现,贾母已然信了七八成,可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不禁念叨了一声。
“是,是!”贾宝玉忙不迭道,“说是阻挠仙学,镇国公府的牛继宗,已经被砍了脑袋,连宁王都被贬为庶人……”
“什么?”贾母和王夫人再度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
贾母已然被吓破了胆,镇国公府虽与荣国府同为四王八公,可身为一等伯的牛继宗,显然胜过被贬的贾赦,不止一筹。
却因为什么劳什子的阻挠仙学,被砍了脑袋,叫贾母怎么能够不胆颤心惊?
不但贾母,就连刚才还与有荣焉的王夫人,这回也不淡定了。
只是,她并非担心张云逸权势滔天,而是忽然想起贾宝玉前来,是为了北静王求情。
虽然,对于贾宝玉与北静王的勾当,她心知肚明,甚至,有意纵容。
可既然北静王是被张云逸捉拿下狱,又因为阻挠他置办的仙学,贾宝玉的求情,岂非是在给他添堵?
贾宝玉自己坏了跟张云逸的情分也就罢了,倘若连累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想到这,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贾宝玉的脸上。
厉声喝斥道:“孽障!孽障啊!当初北静王上门生事,老爷千方百计也要护着你,这会子还想着给你出气,你倒好,反而要给他求情……”
说到这,王夫人抬起颤抖的手指,往贾宝玉的脑门上戳去,质问道:“你……你是要气死我吗?”
贾母哪里知道王夫人心态的转变,只当她恨铁不成钢,虽看着那一巴掌抽在贾宝玉脸上,心疼不已,却也没有反对。
反而附和道:“是啊!宝玉,你可千万别犯浑,给北静王求情,惹你老爷生气。”
听闻牛继宗和宁王,一个被砍,一个被贬,贾母已然被吓破了胆。
这会子,她更不会觉得,贾宝玉认下张云逸这个老爷有什么问题,反而干脆改了称呼,坐实张云逸便宜老子的身份。
贾宝玉却是一个劲的哀求:“王爷早已服了软,老爷也是知道的……”
贾母和王夫人正欲喝斥。
忽闻,外头丫头又嚷嚷了一声:“花姨娘也来啦?宝二爷在屋里呢!”
贾母只当袭人是跟贾宝玉一道来的,还不怎么在意。
王夫人却是一怔,猜到了袭人前来的意图,一时间也忘了再训斥贾宝玉。
……
第721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老太太,太太,二爷……”
袭人迈步进屋,看见跪在地上,脸色灰暗的贾宝玉,以及坐在王夫人旁边,冷着脸的贾母,不由一愣,心里‘咯噔’一下。
回城的路上,她在马车里随着张云逸颠簸的同时,也被张云逸掐着脖子,耳提面命。
吩咐她,先来王夫人这里,对好了说辞,再才去贾母那边禀报。
因贾宝玉早已知晓内情,张云逸也并未考虑过他,让袭人只说是受了贾宝玉的吩咐,回来报告喜讯,并让王夫人打着照顾的借口,搬去温泉山庄。
可这会子,不但贾宝玉在场,还跪在地上受罚,偏偏贾母又冷着个脸,袭人心下也不免怀疑,贾宝玉受罚的原因。
非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不敢再用,连夏金桂有孕的话,也不敢再提。
王夫人只看袭人的表情,便猜出了大概,一时间也僵在了那儿。
而贾宝玉看见袭人,却猛然想起,王夫人有孕,还需要自己遮掩,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一头扎进了王夫人的怀里,哭天抢地道:“太太,您可一定要帮帮儿子啊!现如今这个档口,老爷那边,只要您肯帮忙吹吹风,老爷必定不会置之不理……”
“孽障!还不住口!”
王夫人生怕贾宝玉口没遮拦,犹豫不决,贾母却怒其不争道:“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要坏了太太和你老爷的情分,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王爷怎么会是外人?”
贾宝玉见王夫人气短,不免又添了几分底气,理直气壮道:“王爷待我亲如兄弟,还送了香串,表明心迹,如今身陷囹圄,于老爷而言,救王爷不过举手之劳,我怎么忍心弃他不顾?”
听了贾宝玉提及北静王,袭人不由咂摸出了一些味来,不由下意识的动弹了一下。
不料,这一动,反而引起了贾母的注意。
刚才,贾母气急败坏,只顾着训斥贾宝玉,却忘了袭人赶来。
她暗自庆幸,老爷、太太说的还算隐晦,袭人未必听出了苗头,哪里还敢让她再听下去?
忙板起脸,冲袭人摆了摆手道:“我跟太太、宝玉有话要说,你先出去等着!”
袭人原本还欲将早上听到话,告诉贾宝玉,见贾母脸色不善,也不敢反驳,连忙退了出去。
她这边刚出了荣禧堂,却正撞见赶来的张云逸,连忙上前行礼道:“大爷!”
并低声提醒道:“老太太和宝二爷也在里头呢。”
原本,张云逸带袭人回来,并不打算过来。
可回到府中,听闻贾母和王夫人来请,又听说贾宝玉刚才来找过自己,将昨日沾染梅花印记的中衣,交给邢岫烟收好,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他冲袭人点了点头,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自己,方迈步进了荣禧堂。
屋内的贾母、王夫人听见外头的动静,连忙站起了身。
而贾宝玉则跪着挪了个方向,巴巴的看着门口,一见张云逸进屋,还不等他与贾母二人见礼,便跪行着上前,抱住了他的腿。
央求道:“王爷非但早与儿子冰释前嫌,还亲如兄弟,请老爷开恩,放过北静王爷!”
一旁的袭人听到这个称呼,不由一愣,哪里还不知道,贾宝玉这声老爷,是在喊谁?
早上,张云逸信誓旦旦,贾母知道他与王夫人的情况,她还将信将疑。
这会子,见贾宝玉居然当着贾母的面,堂而皇之的喊出老爷,却是深信不疑。
从张云逸的吩咐,不难看出,王夫人并不打算瞒她。
而贾母却有意支开自己,她不免有些不安的看向了贾母。
贾母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她?
当即上前,冲着贾宝玉的脑袋上,就是一巴掌。
转而满脸陪笑的看向张云逸,低声下气道:“外头的事,自然全凭老爷做主,小孩子口没遮拦,说话也没个分寸,老爷您可千万别当真!”
贾母本就担心,张云逸权势滔天,会对自家不假辞色。
又听了宁王、牛继宗获罪,只想着替自家孙子找补,哪里还顾得了丢不丢面子?
甚至,巴不得坐实贾宝玉便宜儿子的身份,好叫张云逸顾念些旧情。
荣国府这一脉,由于贾母还在,老爷这个称呼,只在贾赦、贾政,贾代善那一辈,多以太爷称呼。
贾母也没少称呼贾赦、贾政,大老爷、二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