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庄子虽然在西直门附近,可想要走津门这条后路,还是东直门方便。
武思诚他也算下了些功夫,施了些恩惠,现在安插过去,时机刚刚好。
话不需要说透,他也点到即止。
见贾雨村心领神会,他便告辞道:“今儿薛家那边还有点事,需要我过去一趟,我就先回去了。”
今儿是薛家纳采的日子,薛姨妈和宝钗一早就打了招呼,让他过府帮忙撑撑场面。
虽说新郎不是他,可新娘却是他的,即便坐享其成,该出力,也要出点子力气。
说是撑场面,倒也言过其实,也就是迎一迎傅试。
张云逸推无可推,毕竟,从实际的出发,傅试反而应该算是他的小舅子,迎一迎也不算折节。
因昨日并未回家,他先回府换了一身便服,方才晃晃悠悠的,经大观园直奔薛家而来。
原本,张云逸觉得,既然是撑场面,自然要摆足了国公爷的势头。
奈何架不住宝钗劝说,坦言傅家小门小户,若是穿着上太过正式,反倒让他拘促,不是待客之道。
故而,千叮万嘱,让他务必穿着随意一些。
张云逸虽觉得没这个必要,可想到曲苑杂坛傅试毕恭毕敬的一幕,加之,经不住薛宝钗软磨硬泡,也就从善如流,免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因这种大事,格外注重时辰,张云逸虽并不在家,可紧赶慢赶,倒也没耽误了时辰。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刚迈上正门前平坦的大道,却见薛宝钗站在直通薛家后院的角门处,冲他招手。
张云逸暗自纳闷,笑道:“怎么?我来迟了?”
“没!是妾身性子急,想着爷从这里进府能少些脚程,便提前在这里等着了!”
既然开了后门,张云逸自然不会再绕道前门,少不得要在心里赞叹,薛宝钗面面俱到。
跟着薛宝钗进了薛家后院,随便吃了两口莲子粥,又喝了一杯热茶,方被宝钗催促着,来到了薛家大门处。
没等多久,就见傅试满脸堆笑的,从后廊东角门处走了出来。
张云逸不由一愣,按理,傅试前来薛家,应该从正院,经梦坡斋东廊的甬道前来,怎么反倒从荣国府的后院过来。
傅试似乎看出了他眼里的疑惑,微微欠身,略一拱手道:“刚才去看了看妹妹,劳兄弟久等了!”
他虽然表现的不算太过失礼,可与曲苑杂坛初次见面时候相比,却明显有些拿大。
张云逸不免又好气又好笑,心下暗道,宝钗着实杞人忧天了。
这傅试哪里拘促了,倒是会顺杆爬,自己还没正儿八经的做上他的小舅子,他倒是毫不避嫌,连兄弟都开始称呼上了。
不过,毕竟不是正经场合,加上傅秋芳虽没名没分,到底也算是他的人。
张云逸也不好与傅试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原本,听闻薛家将实情告诉了傅试,他还在盘算着,见面的时候,如何做好开场白,才能避免彼此尴尬。
这会子见傅试这般自来熟的表现,也就干脆淡淡的一拱手道:“傅兄弟言重了,快快里面请!”
“好说,好说!”
傅试这回却没敢拿大,快步来到近前,离了一步的距离,方才做出让张云逸先请的架势。
张云逸也不谦让,转头便往里走。
却没注意到,傅试乘着他转身的机会,回头冲着东角门处,摆了摆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薛蟠那句姐儿爱俏,倒是叫傅试患得患失。
他生怕妹妹知道内情,心生抗拒,便撺掇着薛蟠,将生米煮成熟饭。
薛蟠闻言,丝毫不以为忤,反倒觉得傅试考虑周全,这样更加保险。
回来少不得跟薛姨妈和宝钗禀报。
薛姨妈虽觉得多此一举,却架不住薛宝钗关心则乱。
加之,个中内情,也不好与儿女们细说,在兄妹二人的劝说下,便也由着他们了。
这才有了,张云逸前去迎接傅试的一幕。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虽然做妻远胜做小,可傅秋芳宁愿耽搁这么多年,也没有委曲求全,自然不可能只在乎名份。
原本,听闻哥哥突然改弦更张,要把她许给薛家,她便心有疑虑。
偏偏薛家又操办的如此着急,她不免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内情。
这会子,虽只是惊鸿一瞥,没能看仔细,可见识了张云逸的器宇轩昂,却错把张郎当做了薛郎,不由得心花怒放,喜极而泣。
她心下暗自庆幸,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待到傅试跟着张云逸进了门,她方缓缓从角门处出来,双手握拳,做西子捧心状,怔怔的看着没入大门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
第679章 树欲静,风不止
许是担心一直住在荣国府里难免露了馅,纳采之时,傅试便提出要带妹妹搬出荣国府待嫁。
因傅家在京城并无宅邸,又不方便住进薛家老宅,薛姨妈和薛宝钗又觉得住客栈不妥,少不得又麻烦到了张云逸的头上。
张云逸也是责无旁贷,便把自家的老宅,让傅秋芳待嫁。
因知道他贵人事忙,又打消了傅秋芳的疑虑,余下的繁文缛节,倒也无需他再露面。
近水楼台先得月,傅秋芳住进了张家老宅,张云逸不是没考虑过,先上车后买票,先帮薛蟠把房圆了。
可转念一想,她名义上还是薛家的媳妇。
另外,纳采当日,傅试大有兄凭妹贵的架势,张云逸也不愿助长他的这种势头。
加上,薛蟠提议大婚之日,让他去洞房花烛,这种别开生面的剧情,倒是叫他心动不已。
好饭不怕晚,于是也就没有操之过急。
薛家和傅家忙着准备婚事,傅秋芳也满心欢喜,盼着早日出嫁。
可人类的情感并不相通,同样惦记张云逸的夏金桂,却是懊恼不已。
这日,听完宝蟾的禀报,她倏然从床上站起,惊呼一声:“你说什么?”
“奴……奴婢也是听守门的婆子说的,说宝二爷回来了。”
“多早晚的事?”夏金桂眉头深锁,满脸疑惑道,“太太那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
“好消息一个问不出来,坏消息倒是一问一个准……”
夏金桂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转而又愤然道:“咱们这就去问个清楚!走……”
她刚说了一个走字,迈出的步子和声音却同时戛然而止。
宝蟾看向她,惊疑不定道:“小……小姐?”
夏金桂这才收回了迈出的腿,施施然坐回了床沿,眯着眸子,喃喃道:“不能去!一去岂不告诉太太,我知道他回来了?”
说到这,她右手握拳,左手掌心往拳头上一拍,道:“对!我看多半是太太没安好心,自己拗不过儿子,故意透露给咱们,就等着咱们去闹,好借题发挥,让我搬回去,跟她那宝贝儿子圆房……
咱们不妨配合他,你这就跟外头说,我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些时日,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再找机会跟国公爷说,我就是死了,也会给国公爷守着。”
“!~!~”宝蟾连忙答应一声,转而又不无疑虑道,“那……那若是太太差大夫来……”
“怕什么?”夏金桂信誓旦旦道,“只要我一口咬定头疼,哪个大夫敢保证没事?”
夏金桂猜测的倒也不差,消息确实是故意透露给她的。
只是,并非王夫人的安排,而是张云逸授意赖大,做出的安排。
好事将近,朝廷上,衙门里的各项准备,也都铺陈下去,余下的无非是循序渐进。
而暂时闲下来的张云逸,少不得吃着碗里想着锅里,又打起了夏金桂的主意。
可他并不清楚夏金桂早已有了出墙的心思,反倒是听闻夏金桂时常去王夫人那里闹腾。
寻思着,贾宝玉固然孝心可嘉,但夏金桂这边,却仍然需要下些功夫。
至少,也要断了二人的夫妻情分,免得到时候闹腾。
故而,才做了这么一番安排,
却不知,此举反而画蛇添足。
张云逸还未自己的安排沾沾自喜,夏金桂却是真的在懊恼自己画蛇添足。
打发走了宝蟾,夏金桂靠在床头,懊悔不迭。
若非此前端着,想吊一吊张云逸的胃口,只怕,这会子早与他成就了好事。
……
要么说是夫妻呢?
夏金桂这边懊悔不迭,绮霰斋的贾宝玉同样如此。
见蒋玉菡前来探望,一脸的懊恼道:“都怪我,没考虑到太太在场,不该当着她的面,应该早一些跟干爹把话说清楚的!”
倒不是他瞻前顾后,逼不得已才想到用夏金桂,来讨好张云逸。
只是,在曲苑杂坛,被张云逸一通喝斥,吓得把想说的话忘了。
蒋玉菡脸色一变,连忙问道:“怎么?莫非这样国公爷都不肯同意?你不是说十拿九稳?”
贾宝玉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倒也没把话说死,多半是碍于太太在场。”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眼下干爹那边倒在其次,且容我些时日,那晚他并未把话说死,还夸我孝心可嘉,想来问题不大,关键是北静王那头,再不能让他误会,咱们又在躲着他了。”
“那怎么办?”
“我现在出不去,也只能麻烦你通风报信了。”
“我?”蒋玉菡连连摆手,推诿道,“国公爷可是下了死命令,不经演艺行,不准私下上门唱堂会,若是叫国公爷知道……”
“眼下干爹余怒未消,我又岂会在这个时候,明知故犯?”
“那你的意思是?”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曲苑杂坛开门做生意,总不能有银子不赚,拒人千里。你如今既然回来了,闲着也是闲着,就说一时技痒,多打点一下邢忠,让他给你安排两场,不愁北静王不去捧场。
到时候你便借口谢礼,去王爷的包厢,请他稍安勿躁,再容我些时日……”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蒋玉菡点了点头,转而又有些迟疑道:“只是,万一凑巧被国公爷看见……”
“对!倒是提醒了我!”贾宝玉略一沉吟道,“腊月十九,薛大哥大婚,干爹必然抽不开身,你只消在十八那晚,谢幕时登台露个面,再透露十九那天另有安排,不但不会被干爹撞见,也足够北静王听到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