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张云逸分润的功劳,虽然有些吹毛求疵,却也没人敢提出异议。
王徽则一脸疑惑,欲言又止,终究忍住没有当众询问。
待张云逸去了值房,他方找上门道:“大人!这水泵虽还有不足之处,可秋收之后,眼看着就要秋耕,早一日推出,也能民间也能早一日受益,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岂非因噎废食?”
“这是陛下的意思!”
说到这,张云逸无奈的摇了摇头,隐晦道:“幸而离着陛下登基一年之期,也就两月了,多少还能赶得上尾巴。”
“可是……”
王徽还待再劝,却猛然反应过来,声音也戛然而止,深深吐了口气道:“陛下怎么……”
“慎言!”张云逸连忙打断道,“咱们做好臣子的本分便可!”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道:“不过,陛下有陛下的考量,咱们也得有些准备,改造的事情做做样子就好,尽量多备些半成品。”
“是!还是大人考虑周全!”王徽点头称是。
正说着,忽听外头传来‘砰’的一声,张云逸和王徽猛然一震,迅速跑出值房。
仙学的广场上,已然乌泱泱围满了闻讯出来,看热闹的师生。
张云逸随手抓住一个学生,问道:“刚才的响声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那学生也是一脸茫然,却指了指张云逸身后的方向。
这边正说着,就听身后传来贾环的嚷嚷:“干爹!干爹!这动静怎么样?”
张云逸愕然回头,只见灰头土脸的贾环,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却难掩脸上的兴奋,煞有介事道:“儿子就知道干爹做事必有深意,这一试,果然不出所料!”
“嗯?”
张云逸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虽一头雾水,还不清楚贾环说的深意,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贾环此言一出,广场上满满当当的师生,顿时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为了不影响高深莫测的形象,他只得故作淡定的摸了摸贾环的脑袋,赞许道:“看来你是发现了什么,不如与大家分享一二。”
因为担心一打岔,分了贾环的神,为了套话,他干脆没有纠正贾环的称呼。
“干爹做事向来环环相扣,玻璃可以制作容器,且如今改进的钨丝灯泡,也离不开玻璃,可白糖的用意,却让儿子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便照着如今仙学里的研究项目,挨个尝试了一遍,今儿总算被儿子给试出来了,在火药里加了些白糖,竟然比寻常动静大了这么多!”
如今的黑火药,只是最早的火药,威力比之后世的差了不少数量级。
火药的品质,直接影响到火器的杀伤力,正在改进火器的张云逸,自然不可能忽略。
听着贾环沾沾自喜,侃侃而谈,张云逸方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不错!一硝二磺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
他一不小心,把前世的顺口溜说了出来,倒是忘了这些古人,别说大伊万了,就连东风代表什么都不清楚,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偏偏贾环不明觉厉,问道:“什么大一万?”
张云逸环顾四周,看着在场肃然起敬的师生,灵机一动,脸不红、心不跳道:“我的意思是,做成炮弹,只要装药量足够,杀敌一万也不再话下!”
“果然如此,我就说干爹做事,必有深意,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贾环一脸崇拜的看向张云逸,腰杆也不觉挺得笔直。
说实在的,贾环其貌不扬,又不学无术,张云逸当初把他弄来仙学,纯粹只是给赵姨娘一个交代。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看着他满眼崇敬,张云逸心下暗道,这大概就是粉丝的力量吧?
他神色复杂的看向贾环,摸了摸他的脑袋,一脸关切道:“没伤着吧?”
“没事!没事!”贾环非但没事人一样,抬起袖管,在脸上抹了一把,闹了个大花脸,却颇为享受的摇头晃脑,在张云逸的手上蹭了蹭道,“那铜盆被炸上了天,儿子点了火信,便远远的跑开了,只贱了些灰!”
说着,他不无显摆的拉着张云逸,来到了爆炸现场。
看着地上被炸出一尺见方的小坑,以及掉落在地,也不知是摔的还是砸的,有些变形的铜盆,张云逸不免有些后怕。
贾环若是在仙学弄出个好歹来,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向赵姨娘解释。
拍了拍贾环的脑袋,告诫道:“以后切不可这般大意,必须要做好安全措施。”
说到这,又抬起头,环顾四周肃然起敬的人群,沉声道:“你们也是一样!需知你们都是我仙学的栋梁,切记,莫要以身犯险!”
“是!大人!”众人轰然领命。
“既然本官制造白糖的用意,已然被贾环发现,那么本官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东西除了与火药混合,可以增加威力,还有其他功效,可以做为似火信,触发子弹之用……你们可以慢慢琢磨。”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道:“不过,研究可以,务必注意安全,以后天工院也会增加白糖的产量,并作为战略资源。”
他倒是记得,前世白糖混合某种氧化物,不但可以通过撞击点燃,还可以做为火箭的燃料。
只是,当时听过便忘了。
不过,高深莫测的形象,已然深深植入一众师生的心里,非但丝毫不影响他装逼,反而愈发让众人信服。
……
第646章 手把手
宁国府,登仙阁,书房。
“来!表哥教你……”
站在书案前的张云逸,伸长猿臂,从身后环过身侧的惜春,握住她握笔的右手,道:“这铅笔与毛笔不同,是这样握笔的。”
水泵还得等到九月,才能公之于众。
仙学里各司其职,一派兴兴向荣,张云逸终于抽出时间,来指导惜春素描了。
原本,薛宝琴虽说好了要与惜春一同学习。
可出了上回那档子事,她也没好意思跟着前来,倒是给张云逸行了方便。
对于张云逸这般亲昵的举止,惜春颇为不适的忸怩了一下,颤声道:“我……我看就行了……”
张云逸却不由分说道:“握笔好学,运笔还得表哥带你好生感受,来,别分心,好生体会……学好了,换个男子的装扮,以后跟着表哥出去,帮着做些记录……”
张云逸一面引导,一面不忘蛊惑。
“女扮男装?”惜春露出一丝茫然。
“怎么?不愿意?”
“我……”惜春明显迟疑道,“自古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扮男装,都是那话本里的故事,别说老太太不会同意……”
“老太太那里自有我去分说。”
还真是现实版的何不食肉糜,张云逸没好气道:“寻常百姓家里哪有这些讲究?天工院的纺纱厂,就雇了许多民间女子,等你学有所成,我带你去一看便知。”
纺纱厂也好,织造局也罢,虽然都雇佣女子,可也只有女子。
张云逸虽是偷梁换柱,偷换了概念,但惜春却不得而知。
她虽然性子冷淡,可毕竟只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难免对外面的世界怀着憧憬。
尤其,张云逸近来弄了几辆自行车回来,她虽然碍于骑车的姿势不雅,没好意思亲自上手,却让入画学着骑了。
上回踏春时,被勾起对外界的兴趣,也愈发浓郁了起来。
张云逸这边,刚由浅入深,纠正了惜春运笔,刚画出两个正方体,还没等他继续深入教学。
却听外头传来,入画有些紧张的声音:“大……尤姨娘,大爷在教小姐作画!”
她虽没有喊全乎,但尤氏却听出了她临时改口,没好气道:“画个画而已,什么时候不能学?前头来了天使,大爷还有正事。”
夏守忠并非传旨而来,自然谈不上天使,不过,尤氏虽然谨小慎微惯了,可对于惜春这个前小姑子,却是看不对眼。
故而,说话也带着冲。
听见外头传来尤氏的声音,惜春手腕一颤,笔尖划过白纸,留下了一道黢黑的深痕。
她来不及惋惜,被自己毁了的成果,却见尤氏敲门进来道:“大爷!~夏公公来给大爷送东西,正在前头哩!”
她自动忽略了屋里的惜春,只冲着张云逸说话。
知道是药的事情有了着落,张云逸只得悻悻而收回了手,一本正经道:“你再熟悉熟悉,表哥有事要去前头一趟……嗯?”
前一句是交代,后一声,确实没得到回应的不满。
背身的惜春听见,只得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应声道:“哦!”
她眼角余光,扫见尤氏一脸戏谑,顿时激起了逆反心理,撅着嘴,抬头挺胸,乘着张云逸转身的机会,示威似的瞪了尤氏一眼,还以颜色。
尤氏讨了个没趣,又不好当着张云逸的面,对惜春冷嘲热讽,只得一甩绣帕,悻悻然跟着张云逸离开。
张云逸来到前院,一通寒暄过后,夏守忠从袖筒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张云逸,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药方早已失传,只找到这三粒了!”
皇帝富有四海,一点材料自然不值一提,那冲虚老道见投其所好有了成效,便不遗余力的炼制了一大炉。
奈何,万隆帝敝帚自珍,不肯多给,只愿意分给张云逸三粒。
夏守忠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原想以为乘着张云逸不在家时过来,可以丢下就走,奈何好巧不巧,张云逸正好休沐,尤氏虽不清楚他所送何物,却热情挽留。
并直言不讳,张云逸正好在家,务必当面致谢。
张云逸虽心知肚明,可目的也达到了,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我也是抹不开面子,有这三粒,也足够应付了,有劳公公了!”
他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进了夏守忠的手里。
阎王好遇,小鬼难缠,做为万隆帝的贴身大伴,夏守忠或许成事不足,但败事有余。
此前,他虽然是为了皇帝的身体考虑,讨药的时候,也尽量掌握火候,可毕竟事情泄露了出去,夏守忠做为经办人,禀报皇帝,少不得要挨一顿编排,张云逸自然要找补找补。
果然,瞥了眼手中的银票,夏守忠脸色好看了许多,一面不着痕迹的将银票收起,一面客套道:“侯爷实在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这药千金难求,薛家也不缺银子,我不过是慷他人之慨!”
做戏做全套,张云逸又把背锅的薛蟠,给抬了出来。
“侯爷留步!”事情办完,夏守忠还要回去复命,连忙告辞。
张云逸也不挽留,待将夏守忠送走,方揣着盒子,来到了甄士隐处。
甄士隐打开盒子,不解道:“这是?”
他熟悉药理,虽还不清楚这药丸的功效,可只从味道上判断,也有些许猜测。
张云逸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此前他无法判断,能否顺利入手,便也没有提前去找甄士隐。
这会子,药已然到手,却也没有隐瞒。
“这药应是皇上所服,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劳烦先生,仔细验一验这药里的成分。”
情报系统都托付给了甄士隐,这些小事,自然不可能再防着他,张云逸事无巨细,将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只略去了薛家两位太太的参与。
“这……”甄士隐听完,不由一怔,“莫非,皇上辍朝,就是因为这个?”
他整理情报,闻言立即产生了联想。
这与张云逸的猜测不谋而合,他点了点头道:“大概吧!我也只是猜测,故而才费尽心思,拿来让先生帮忙验证。”
说到这,张云逸顿了顿,隐晦道:“情况先生心中有数,不论如何,总得做到心中有数!”
甄士隐也知道了严重性,一脸凝重道:“云逸放心,这事交给我,过几日便有结果。”
对于甄士隐的业务水平,张云逸颇为放心,点了点头,又与甄士隐说了几句家常,方才想起惜春还在登仙阁,连忙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