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逸恰到好处的抓了抓头,冲着林黛玉举杯道:“原来林妹妹都知道了!”
薛宝钗连忙陪笑道:“也就逸大哥高风亮节,才施恩不图报!”
她脸上的笑容虽然浓烈,心里却有着浓浓的酸意。
有了此前的一幕,张云逸的国公,可谓板上钉钉了。
如果说,在宣旨前,宁王便宜小舅子这个身份,还能与张云逸旗鼓相当。
而今,却被比了下去。
元春毕竟只是侧妃,哪怕宁王能够继承大统。
后宫妃嫔无数,一个妃子的弟弟,又算得了什么?
哪比得上有权有势的国公?
更何况,能否继承皇位,还在两可之间。
反观张云逸,不但手握实权,圣眷更是独一份,连侍妾所生,承袭别家香火的儿子,一出生,就有了爵位傍身。
所谓母凭子贵,这年代女子不可能抛头露面,出身天注定,后天,也就唯有指望丈夫和儿子。
她心下不免后悔,当初没有借着求助的机会,顺势而为。
只是,她心下十分清楚,眼下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且不说因为母亲的举动,两家生了嫌隙。
即便没有这回事,以她皇商之女的身份,也够不到身为子爵的张云逸。
反而,贾宝玉只是荣府二房的嫡次子,且并无承袭爵位的资格,又没有科举的心思,除了挂着元春弟弟的名头,可谓一无是处。
虽然觉得到嘴的肥肉飞了,难免心头发酸,可倘若能够促成他和林黛玉,倒也少了一个劲敌。
同样心怀惴惴的,还有邢夫人和史湘云。
原先,张云逸只是三等威烈将军,比之贾赦还要低了两级,而今却反过来高了贾赦两级。
虽说婚姻大多都是低娶高嫁,可迎春并非嫡女,只是庶女,身份上明显有些不足。
如今尚且如此,又有皇上的勉励和许诺,倘若再耽搁下去,更加望尘莫及了。
他为官不过一年半,就已经做到了子爵,虽说这官职爵位,越往上越难晋升,可离着他父孝期满,还有一年时间,哪怕再进一步,于他们而言,也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不同于邢夫人干着急,史湘云则是有些自惭形秽。
这年头,不论男女,都极少会萌生恋爱的想法。
婚姻首重门第,能够在结婚前,互相见上一面,婚后能够相敬如宾,都是万幸。
她此前虽然并未想过这种可能,可打从史家两位太太在贾母面前提及婚事,她便有意无意的往这方面考虑。
原先,虽然知道张云逸颇得皇上信任,可毕竟没有切实感受,加上她生性豁达,张云逸又官职、爵位不高,倒也并未考虑过门第出身。
而今,亲眼看见他连升数级,却不得不考虑,身份上的差距了。
她虽然是侯府小姐,可史家已然大不如前,她又父母双亡,失牯失恃,只是寄养在叔叔家里的孤儿罢了。
原本因为上回两位婶婶说亲,她见到张云逸便有些沉默寡言,如今更是低垂个头,一言不发。
偏偏张云逸也察觉到了她的反常,问道:“湘云妹妹今儿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不如请甄先生给你把把脉?”
“她啊!这是在……”
林黛玉有心推波助澜,可还没等她说出害羞二字,却看见史湘云投来哀求的目光,连忙改口道:“是在想家了吧!”
“想家?”张云逸不禁疑惑。
可还没等他继续往下说,探春却已然起身,岔开话题道:“逸大哥!咱们那脂砚斋进展如何了?”
如果说林黛玉心无旁骛,薛宝钗五味杂陈,迎春和史湘云自惭形秽。
那么探春则是激动之余,还带着些许跃跃欲试。
一方面,得意自己看人的眼光;另一方面,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她深信自己不会看错,以张云逸的能力和远见,虽然免不了要考虑门第出身,可能力才是首先看重的。
话虽如此,可管家上的能力她虽然自信不比别人差,却没有太多的施展舞台。
倘若对手是二姐姐迎春,她不会这般在意。
可若是换成林黛玉、薛宝钗和史湘云,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更不愿节外生枝,让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
不过,饶是她素来心智坚定,可看见史湘云投来感激的目光,仍免不了有些汗颜。
“装潢已经完工,白蛇传如今也已经在刊印了,待到下月择个好日子,便打算开业了。”
张云逸本就是随口一提,自不好揪着女儿家的私事刨根问底。
被探春这么一打岔,转而就向众人讲述脂砚斋的准备工作。
说着,他冲众女举杯道:“那就先预祝咱们生意兴隆,各位妹妹才名远播吧!”
……
第272章 暗自争风
因张云逸是瞩目的焦点,直到散席,李纨也没瞅着机会。
虽说如今宁府的归属,尘埃落定,倒也不担心以后没有机会,她也清楚有王夫人随行,机会渺茫。
可是连边都没能沾到,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
正心不在焉的随着众人,来到前院准备告辞。
冷不丁耳边传来张云逸的声音:“今儿只是便饭,明儿开始府里摆酒三天,太太们若是有事便也罢了,各位妹妹们务必赏光!”
她心中一动,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张云逸,正迎上他看过来饶有深意的眼神,不由心神一颤。
正寻思找什么借口同来,却见张云逸又笑道:“今儿兰小子没来,明儿大嫂子也把他带过来,我瞅着今儿皇上赐了几枚玉佩,回头挑一个给他。”
“!~”
李纨甚至忘记了给王夫人一个征询的眼神,便忙不迭的开口答应。
她有些激动,语带颤音,声音出口,才发觉有些不妥,连忙又补了一句:“这孩子哪受得起御赐之物?只求逸兄弟以后能够多提点提点他,我这个做娘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素来心里只有儿子,这番话,算是给刚才的情绪打了个补丁。
旁人都没有怀疑,唯独王熙凤一对丹凤眼,在二人脸上飘来飘去,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对于张云逸和尤氏的关系,早已有了怀疑,如今又有了切身感受。
难免怀疑张云逸有曹贼之好。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她虽不知道李纨与她一样,早已沦陷。
可张云逸单单对贾兰另眼相待,难免怀疑他居心叵测。
她本就是个醋坛子,只是碍于尴尬的身份,吃不了张云逸屋里的妻妾、丫鬟们的醋。
可同行是冤家,尤氏也就罢了,毕竟讲究个先来后到。
而李纨这个素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嫂子,也想来分润,却触及了她的肌肉记忆。
心下一面暗骂张云逸人心不足,吃着碗里想着锅里,一面把目光飘向了尤氏。
虽然心下不忿,可还拎的清轻重,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寄希望尤氏能够做出反应。
奈何尤氏无动于衷,也只得硬着头皮道:“逸兄弟刚刚接手了府邸,正值百废待兴,一大堆子是要料理,珍大嫂子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不如我也抽空过来帮帮忙。”
她心下已经有了盘算,既然不能明着阻止,不妨变着方的曲线救‘逸’。
当着邢夫人和王夫人的面,她也不敢说要住进来。
幸而李纨寡居的身份,也不可能彻夜不回,只要消磨了张云逸,不让他忙里偷闲便可。
不过,因为刚才尤氏无动于衷,她不免有所不满,这会子故意恶心她,在‘珍大嫂子’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尤氏虽不明白她的真实意图,可王熙凤惯会挤兑人。
如今不但贾珍已死,连宁国府都已经成了张云逸的府邸,偏偏王熙凤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会子偏拿贾珍未亡人的身份说事,她又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凤丫头肯来帮忙,我可真的求之不得了!我小门小户,哪里懂得如何知人待客?上回也多亏了你肯帮忙,我看明儿你也别回去了,干脆就留下来住两天。你素来与秦氏亲厚,不如跟她做个伴,回头晚上咱们还能商议商议!”
她脸上笑靥如花,心里却暗自腹诽,我倒要看看,等撞破的好事,你这个张牙舞爪的琏二奶奶,还有没有脸,再跟我拿腔拿调。
王熙凤哪里知道尤氏有心算计,她心里十分清楚,尤氏和张云逸的真实关系,以前在假山也就罢了,可在临水之轩住了几天,断不可能瞒得过尤氏。
她只当尤氏逆来顺受惯了,虽清楚张云逸的企图,却因做惯了受气包,敢怒不敢言,故而顺水推舟,要推自己出来。
虽对于尤氏的唯唯诺诺大为不屑,可毕竟是一条船上的,她也没有推脱的意思。
况且,这种事由她出头摆平,以后尤氏在她面前,自然又矮了一头。
不过,上回是贾琏主动带着她住进宁府,这回宁府又换了归属,面对尤氏的邀请,她却不好表态。
贾敬、贾珍头七,天香楼上秦可卿就曾跃跃欲试,提出过要与王熙凤同台竞技,尤氏刚一开口,张云逸就明白了她的盘算。
对此,他十分乐见其成,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
如今机会摆在了眼前,自然不肯放过。
因知道王熙凤顾虑什么,便给贾琏递了个眼色。
贾琏看见张云逸递来的眼神,嘴角不禁抽搐了两下,却没敢迟疑:“既然大嫂子留你,你就安心住两天。”
似乎是觉得还没做到位,又道:“我看今儿你也别回去了,明儿就要摆酒,正好晚上同大嫂子好生商量商量,明儿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王熙凤见贾琏这般没羞没臊,非但主动要自己住下,还把日子给提前。
愈发拿捏住了他的底线,当下便半推半就了下来。
正主都发话了,在场的也就邢夫人和王夫人可以反驳。
邢夫人压根就不会管这两口子的事,更遑论是替张云逸办事,哪里肯冒着得罪他的风险,横加阻挠?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把今日的情况向贾赦汇报,好商议一个对策。
而王夫人虽觉得不妥,可此前已经有了先例,她虽是王熙凤的姑姑,可在这种事情上,比不得邢夫人和贾琏权重。
况且,哥哥王子腾因为张云逸的原因,升官不久,自家女儿还指着他帮忙,也就默许了下来。
一旁的李纨见王熙凤堂而皇之的留下,满脸的艳羡。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她暴殄天物,这种自己求而不得的机会,给了她纯属浪费。
张云逸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他大摆筵席,倒也不全是为了李纨。
古代与现代不同。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论赏罚都要表现出甘之如饴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