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91节

  不过门口和周围,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军士,无比肃杀,隔着一条街,都没有百姓从这里过。

  在大门门柱上,挂着一块木牌:“京营戎政督办处”。

  徐渭、李贽在门口候着,看到刘焘下了轿,连忙迎了上来。

  “刘侍郎,我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文长先生客气了。”

  “刘侍郎,这位是理藩院司务厅司务,也是督办处参事房参事,李贽李卓吾。”

  “李贽见过刘侍郎。”

  朱翊钧总是喜欢让人兼职,刘焘都习惯了。

  他拱手对李贽说道:“卓吾先生大名,我早就耳闻,八闽俊才,刺桐英杰。”

  “刘侍郎客气了。”

  “刘侍郎,太孙殿下在里面等着。”

  “快,快带我进去。”

  进到督办处正堂,郑洛、吴兑都在,正上首坐着的是朱翊钧。

  刘焘一整衣冠,上前一步,跪下行礼:“臣兵部侍郎、总督直、浙、闽、粤海防事刘焘,拜见太孙殿下。”

  “带川先生快请起!”朱翊钧上前来,双手扶起刘焘。

  “一年多不见,先生越发地硬朗啊。”

  “谢殿下。臣一年多不见殿下,感觉殿下又长高了不少。”

  “哈哈,我是年年在长,月月在长。”朱翊钧爽朗地笑了,拉着刘焘进偏堂。

  “我们进这里议事,不在那边繁文缛节。”朱翊钧拉着刘焘在偏堂坐下,徐渭、郑洛、吴兑、李贽等人也一一坐下。

  刘焘看了一眼,看到前面墙上挂着一幅舆图,正是大明海疆舆图,对于今日的议事心里有事。

  坐下来后,等到仆人把茶水端上,朱翊钧直奔主题。

  “带川公,今日请你来议事,主要是两件事。第一件,自然是大明水师。本殿请得皇上旨意,把大明水师改为北海、东海和南海水师,下分各营。

  北海水师主力为威海营,驻威海;设靖海营,驻大沽。

  东海水师主力为镇海营,驻吴淞;设定海营,驻定海;设安海营,驻海州。

  南海水师主力为平海营,驻番禺;设宁海营,驻侯官;设广海营,驻钦州。

  北直隶、山东、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各处指挥使司再设海巡副使,分驻大沽、登州、上海、宁波、泉州、新安,统领各处海巡营.”

  刘焘静静地听着。

  “北海水师提督,还是卢镗卢公,东海水师提督,是俞大猷俞将军,南海水师提督,带川公举荐了陈陈将军。其余各处海巡副使,就要请带川公从水师里再举荐有勇有谋,赤诚能干之臣。”

  “臣听令。”

  朱翊钧继续说道:“水师海巡一事,关乎重大。大明浙江、福建、广东水师,是带川公一手筹建,又一直统领。

  本殿听闻,这两年,带川公坐着海船,北至登州、南至徐闻琼州,大明一百七十四座海防哨所,四十九处水寨,带川公都有巡视驻足。”

  “职责所在,臣不敢懈怠。”

  “要是天下臣工都如带川公这边勤勉用职,何愁大明不中兴啊。”

  “臣谢殿下夸奖。”

  “带川公,今年六十有五?”

  “回殿下的话,臣生于正德七年,今年虚岁六十五。”

  “带川公为大明殚精竭力,尤其是重兴大明水师,呕心沥血,劳苦功高。而今大明水师定波四海,沿海百万百姓,全得带川公福荫。

  本殿代表皇爷爷,代表大明,代表大明沿海百姓,谢过带川公!”

  朱翊钧站起身,后退两步,躬腰长揖,深施一礼。

  刘焘热泪盈眶,颤颤巍巍地起身,嘶哑着声音:“臣臣.臣愧不敢当!”

  众人静静地看着,心里百味交集。

  尤其是郑洛等在嘉靖朝待过些时日的老臣们,心里更是无比复杂。

  太孙殿下,心计手段不输皇上,其坚毅更是万千人难夺其志。

  但是他让人称赞的就是很有人情味。

  严世蕃罪大恶极,毫不客气地被太孙殿下在幕后推手,问斩在午门。

  严嵩被放还回家。

  太孙通过商号给严家买了三千亩水田,挂在严家祠堂祭田名下,可保严家老小衣食无忧。

  这事已经在朝野传遍。

  严嵩伺候嘉靖帝二十多年,罪也有,家产抄没,其子抵罪;功也有,能够老小无虞,衣食无忧,也算是得了善终。

  还有胡宗宪,“臭名昭著”的严党骨干,太孙殿下说要保他,就要保他。

  徐阶、高拱敢伸手,直接扛上。

  徐阶文斗,太孙连废四位阁老敲打他。

  高拱武斗,搞什么去皮见骨,太孙直接把晋党和晋商连皮带骨给你拆了。

  主打一点,本太孙的人,谁也不准动,伸手剁手,伸头剁头!

  笼络臣下方面,朝野上下一致认为,太孙确实比皇上强。

  所以满朝文武都知道,此前的世子党,现在的太孙党,最团结,也最忠诚。

  朱翊钧把刘焘扶着坐下,继续开始。

  “带川公劳苦功高,又年过花甲,皇爷爷和本殿,都不忍心看着你再受风吹日晒,漂泊海上,所以想请进京,坐镇督办处,主持海军局事宜。”

  刘焘一愣,众人也一愣,唯独徐渭心里有数。

  “海军局?”

  “专管海上军事行动事宜,北海、东海、南海水师,各处海巡营,都归海军局管辖指挥。”

  刘焘迟疑地问道:“那兵部呢?”

  “本殿向皇爷爷请旨,请擢带川公为兵部尚书。兵部尚书管海军局,不就是兵部管着海军局了吗?”

  朱翊钧的话,让众人无言以对。

  胡宗宪以兵部尚书身份,总督山西、宣府、大同三镇,等于兵部直管着三镇军务。

  刘焘以兵部尚书身份,总督海军局,总领三海水师,各处海巡营,难道不是兵部直管着水师和海巡营了吗?

  刘焘想了想,无话可说,欣然接受。

  “带川公,你主持海军局,整饬编练三海水师各营,各处海巡营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主持。”

  “请问殿下,何事?”

  “再复海运!”

第125章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海运!

  众人脸色有些凝重。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但凡历任过地方,接触过纳粮完税,跟漕运打过交道的官员,都知道这条南北两千里的河,牵扯着多少地方,多少人的利益。

  朱翊钧扫了一眼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不急不缓地开口。

  “海运,前元就有,反倒到了我大明,自永乐年间开始弃用,全部改用漕运。但是自宣德年间,朝中时常有议,改漕运为海运,但每次都因反对的人太多,继续沿用漕运。

  本殿查过户部架阁库,翻阅到弘治年间,户部上奏,陈述漕运和海运的优劣。比如有份奏章说”

  朱翊钧向后一伸右手,一直站在角落当隐形人的冯保,马上往前走几步,把一叠抄件递到他手里。

  朱翊钧抖了抖抄件,开始读起来:“一艘千料海船,需一百人操作,能运一千石粮食。

  一艘千料海船的造价,可造百料河船二十艘,每艘船只需船工二十人,合计可运两千石粮食。还不怕海浪颠覆。

  两相对比,漕运优于海运。”

  朱翊钧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下念:“还有成化年间,户部某主事,煞有其事地折算过,海船一千一百艘,每年运粮八十万石到京,损耗可有三十万石。

  笑话,这个损耗哪里来了?莫非海船专门往台风巨浪里钻!

  而运河有河船一千三百艘,一次运粮二十万石,每年运三次,可运六十万石,然后没有损耗。

  漕运怎么可能没有损耗!

  本殿翻阅户部文档,自成化八年起,定制每年漕运粮食四百万石,其余的不论,自正德年间开始,每年损耗的粮食在四十万到八十万石之间。”

  朱翊钧冷笑道:“这些人不愧是饱读经书的读书人,文字游戏玩得炉火纯青。

  海运,自大明立朝以来,从未成过气候,也就是从来没有大规模解运过,那每年运粮八十万石,损耗可达三十万石,是这么算出来的?我看啊,完全是某些人臆想出来的。

  而运河漕运,每年四十到八十万石的损耗,白纸黑字,登记在户部文档里,他们却是视而不见啊。

  先把结论定下来,再挖空心思找论据。甚至为了论证漕运比海运优,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众人静静地听着。

  朱翊钧把前面几张抄件丢到桌子上,继续说道。

  “漕运的成本何止这些!首先,漕运需要船,每年需要多少船?

  大明立朝以来,从永乐年间开始运河漕运,所使用各类船只多达14000多艘。到天顺年以后,规定漕船定额为11770艘,漕运官军为12万名,以后援为定例。

  户部架阁库文档可查到,淮安清江浦船坞一艘漕船的打造成本为105两银子,如每年需要替换2000艘漕船来算的话,每年造船成本约为21万两白银。

  这还是明面上的,每年各地临时征用为漕运服役的百姓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上百万啊,又损耗了多少钱粮民力?”

  郑洛、萧大亨等人听着朱翊钧算“经济账”,很是好奇。

  大明朝治政,从来没有这么算过,也没有算得这么详细。

  李贽却十分激动。

  这才是真正地为国理财啊!

  每一文、每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才能把占用的民力,算得明明白白。

  国家财政度支稀里糊涂,吃大亏的是老百姓。

  “漕运就只有这些成本吗?不够的。还有一项大头,那就是每年定期疏浚运河河道,以及治理黄河和淮河。

  黄河难治,淮河更难治。

  本殿查阅过户部、工部架阁库,我大明需要每年耗费六十到一百万两银子用于治河和疏通运河河道。要是遇到大洪灾,那就是个无底洞。还有两千里运河,数以百计的闸口,水渠等设施,每年需要保养,又是一笔费用.”

  朱翊钧把手里的抄件放到桌子上,开始脱稿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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