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俞巧莲带着戏班在多个戏院演出,打磨自己的功底,以及班子的默契程度。
基础夯实了,才能在畅意馆和盛世艺术馆唱响,让更多的人认识黄梅戏,喜欢上黄梅戏。
玉皇街三大戏院排不上期,小戏园也去,偏僻一点也没关系。
今天庆梅喜戏班在玉皇街北边,靠罗马街的一个叫长安戏院的戏园子里唱戏。
罗马街,这一带以前叫骡马市街,曾经是京师最大的骡马集市。
潘应龙南城改造,把这片臭烘烘的集市搬到城东北亮马厂那边去了。
那里挨着通州,地方宽敞,交通也便利,很快成为京畿乃至华北最大的骡马牛羊市场。
更妙的是,那里属于大兴县。
每年市场缴纳的税,对于京师五城来说是看不上的三瓜两枣,可对于大兴县来说,却是一块大肥肉。
一举多得。
大家无不称赞潘应龙是大明最会搞经济的堂官能臣。
骡马市街改造后,不能再叫这个名字。
西方不是有个叫罗马的地方吗?潘应龙一拍大腿,就叫罗马街好了。
长安戏院在罗马街附近,地处琉璃厂和玉皇街中间位置,横跨两个文艺区域,原本以为可以吃两头,客源不断,结果两头都落不着。
在琉璃厂逛够了的文人墨客,直接去玉皇街看戏。
那里大大小小戏院几十家,有弋阳腔、海盐腔、徽剧、昆曲、秦腔、越剧、梆子戏、豫剧、黄梅戏每天有来自各地的戏班上演各种戏目,想看哪出就看那出。
有地位、追求高的,就去南苑,去畅意馆和盛世艺术馆。
长安戏院他们连瞄都懒得多瞄一眼。
庆梅喜戏班和俞巧莲想多锻炼,长安戏院就成了她们最好的选择,没有多少戏班跟她们抢排期。
马车不急不缓地停在罗马街路口。
杨金水先下车,左右看了一眼。
奉宸司的便衣警卫们,以及安保总局的便衣特工,混在人群中,遍布在街道各处。
由于是临时安排,加上只是皇子皇女,只属于甲三级警戒等级,没有事前清场,也没有惊扰街道、戏院等相关人员,主打一个随机应变。
顺天府从刘应节开始,一直在整饬社会治安。
尤其是潘应龙以逃税漏税为契机,连帮会带后面的勋贵外戚,一起收拾,社会治安为之一靖。
现在五城街面上虽然还时不时有断不了根的坑蒙拐骗、敲诈勒索,但是大的是非肯定没有,这点大家还是有信心的。
朱轩妮四人下了马车,旁人看了,只觉得是哪家公子小姐出来游玩,顶多多看几眼,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
杨金水带着四人,身边有六位明着的随从,后面还有六位暗着的警卫,再远处还有三四十位警卫和特工。
一行人来到长安戏院门口。
门面不大,两扇双开门,一进一出,门额挂着块匾。
“长安大戏院”。
五个字写得马马虎虎,落款也写得含含糊糊,不知道是哪位名家手笔。
自从万历年开始,宗室、外戚、勋贵和官员,有一个算一个,统统不准在外面给商家题字,以此捞取润笔费。
尤其从万历六年开始,海瑞执掌都察院,盯得那叫一个紧,查得那叫一个严。
以前大家睁只眼闭只眼,浑水摸鱼的灰色地带,全被他查了底朝天,严令禁止。
皇上体恤大家,把俸禄增加那么多,还按岗位职位给大家发大笔的津贴,皇恩浩荡!
你们不好好寻思着恪尽职守,报效圣恩,一个个还想着去捞外水,搞灰色收入,是欺负我海瑞年纪大了,提不动刀吗?
官不聊生啊!
门口斜摆着一面彩牌,上面写着一行行字。
“震惊京畿直隶、享誉大江南北。
黄梅三腔秀皖山,巧莲四折春京畿。
安庆黄梅戏新秀第一人。
自《女驸马》、《孟丽君》后又一力著《天仙配》。
江南才子汤显祖亲自捉刀!”
密密麻麻写满字,恨不得把所有有噱头的词都写上。
“黄梅三腔秀皖山,巧莲四折春京畿。”
朱常瀚连念三遍,转头说:“大姐,这词不押韵,完全不符诗词韵脚。”
“你傻啊。”朱轩妮白了他一眼,“这是吸引人的广告词,又不是考试里国文试卷,要你赋诗作词,要什么韵脚。”
转头她盯着彩牌,目光炯炯,“《天仙配》,新戏。杨公,我们今天就看这个。”
“好。”杨金水转头叫人去买票。
五角钱一张,有点小贵,这也说明俞巧莲和庆梅喜戏班近期在京师大火,能卖得起价。
拿着票进了大门,里面有一个大厅,有柜台,摆着各种干货果脯和小吃,伙计在旁边热情地招呼。
“诸位,进去可不是这个价,一人来一包。都是现进的货,全是北京城有字号的。
你们看,上面还有京师卫生防疫局给发的食品生产许可证号,查去,要是假的咱认赔。
小姐少爷,难得来一回我们长安戏院,你们来一包吧。
杨公叫随从给朱轩妮四人,一人一包果脯,自己选。
不敢多买,买多了瞎吃胡吃,容易积食坏了肠胃。
过一道闸,有人在检票。
进去后朱常浩好奇地问:“东西不都是在它长安戏院卖吗?怎么外面一个价,进了里面一个价?是不是忽悠人?”
老戏友杨金水笑呵呵地说:“伙计没说错,里面比外面要贵,同样的东西,进了这个闸口,在戏院子里面卖,要贵三成。”
“啊,贵三成,为什么啊?”
杨金水看着朱轩妮说:“大小姐不是要做社会调查,从这就可以开始了。大小姐,要不你猜猜?”
朱轩妮想了想,“嗯,我大概猜出来了。”
朱常浩和朱常瀚眨着眼睛,不敢相信。
“啊,大姐,你真猜出来了?”
“大姐,你猜得对不对?”
“你快说出来,让杨公给评评!。”
第906章 长安大戏院
朱轩妮不客气地说:“我猜啊,这些吃食进了戏院里面,卖给坐在那里听戏的观众,得分钱给戏班子。
所以就比外面要贵三成。”
没等杨金水点评,朱常浩忙不迭地质疑:“凭什么吃食也要分钱给戏班子,难不成他们还要分出人手帮忙卖东西?”
朱常瀚却说:“可是我觉得大姐说得有道理。
朱轩婉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也觉得有道理。”
朱常浩转头看着朱轩婉,“你觉得有道理,你给说说,什么道理?”
朱轩妮鼓励道:“老三,你就给老二说说,敲敲他的榆木脑袋。”
朱轩婉忸怩地说:“大姐,二哥,我要是说的不对,你们可别骂我。”
朱常浩还没开腔,朱常瀚连忙答话:“二姐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说你的。大家只是猜一猜,猜不中很正常。”
朱轩妮瞪了朱常浩一眼:“老三你放心,老二要是敢犯浑,我大嘴巴抽他。”
朱常浩脖子一缩,不敢吱声。
“我觉得吧,观众愿意买票进戏院子,肯定是奔着戏班,奔着戏班的角来的。演员在戏台上唱得好,观众听得痛快了,有钱的直接给赏钱,要是没钱的多买两包吃食还是可以的。
所以这吃食进了戏园子,在戏台下一卖,价格贵了,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杨公公,你说大姐和二姐说得对不对!”朱常瀚迫不及待地问道。
“戏院里有规矩,人家在台上唱戏,总不能往台上撒钱打赏。那是街头耍把式的做派。在戏园子里,有花牌,明码标价,什么样的花牌什么样的价。
你要是在戏台下听痛快了,钱包鼓,就花钱买一块花牌,送给戏台上的角儿老板。
买花牌的钱,就由戏班和戏院分。名气大,有名角的戏班子,拿八成。要是一般的戏班子,只拿五到六成。
要是初到北京,名气还没打出来的,得靠戏院给机会,只能拿两成。
这叫市场调节,本质是跟着观众喜爱追捧走的。”
朱轩妮欣喜地点点头,“对,对,这就叫无形的手,市场自我适应。”
杨金水心里咋舌,我的长公主,你这天天看的什么书啊?你才十岁,过于早慧不好,而且你只是长公主
朱常浩在一旁说:“杨公公,吃食,我们讨论的是吃食。”
“大少爷,不急。正如二小姐说的,有钱买花牌,一般的普通人买不起花牌,就多买些吃食,也算是打赏。
不过这吃食,戏班子分得少,一般都是三成,基本上是固定的,哪家戏院都是这个规矩。”
哦,原来是这样。
四人恍然大悟。
朱常瀚敬佩地说:“大姐就是大姐,一猜就中。二姐也厉害,比我的脑子好使。”
朱常浩讪讪地看了他一眼,说的好像谁的脑子都好使似的!
进了戏园子,这里不大,大约三百平米,前面是戏台,中间是空地,摆着十六张桌子,都不大,四人还算宽敞,五六人坐就有些挤了。
这里只有买了甲等票的人才有资格坐。
两边是两条过道,买了乙等票的观众有张凳子坐,买了丙等票的,只能见缝插针地站在那里听戏。
此时两边过道,满满当当坐着站着两三百号人。
中间甲等座就有点空,都坐的有人,但有的桌子只坐了一两个人。
伙计上前去,说了几句好话,把观众拼到其它桌子上,空出两张桌子来。
杨金水领着四位皇子皇女,坐在中间位置好的桌子旁,六名随从坐在旁边的桌子。
其余乔装的警卫三三两两地散在乙等和丙等票观众里。
戏台上正在演出。
俞巧莲钗荆裙布,扮演七女,朴素的衣着装扮却掩不住她的明艳动人。
她与另一位女演员扮演的董永,在戏台上对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