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824节

  冯保大笑:“更有意思的是这黄梅戏。

  叔大,以后我们有的是闲,该多听听。黄梅戏、徽剧、昆曲、越剧,对了,听说你故里湖北,也兴起了什么汉剧。”

  “是啊,而今大明戏曲文艺,是百花齐放,这才是太平盛世该有的景象。”

  “没错,这百花齐放的盛景,离不开叔大,也离不开潘公,以及诸位的辛劳。”冯保随即补了一句,“这话不是咱家说的,是咱家听皇上说的。”

  张居正和潘晟等人连忙拱手答:“惭愧!我等只是尽了为臣的本分。”

  又聊了半个小时,冯保起身告辞。

  潘晟、曾省吾四人送到书房院门,张居正身为主人家,直接送到府门口。

  过了十几分钟,张居正才悠悠然地回来。

  他刚坐下来,曾省吾就迫不及待地问:“恩师,冯公公这是在告诉我们,是晋党,新晋党!”

  张居正看了他一眼,略带有些不满,“三省,沉住气。”

  潘晟在一旁说:“早就听闻王鉴川(王崇古)和张子维(张四维)和好如初了。”

  “人家是舅甥,亲舅甥,血浓如水,打断骨头连着筋。”

  潘晟和张居正的话,彻底点透了曾省吾、傅作舟和王篆。

  “恩师、潘公,王鉴川和张子维勾连了新晋党,这一次势在必得啊!”

  “没错,新晋党,还有王汝观(王国光),他跟王鉴川走得十分近,也是新晋党的一员。”

  张居正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说:“山西原本只规划了一条铁路,归化入大同、太原,过上党出河南的归枝铁路。

  万历七年初,王汝观牵头,以思斋公(霍冀)遗愿为由,提出新建同蒲线,给山西多增加一条铁路,王学甫(王崇古)和张子维等人在资政局会议上出声响应,进而定下同蒲线。

  那时他们还主动提出,把归枝铁路的江北一端,从枝江移到江陵,向老夫示好。”

  潘晟点点头,“如此说来,同蒲线是他们第一次协力出声。那时候新晋党已经成了气候。”

  曾省吾急了,“王鉴川和张子维想做什么?扳倒恩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潘晟感叹了一句,“有人志向高远,意欲在青史留名,不想曹随萧规。”

  曾省吾、傅作舟和王篆对视一眼,小心地问:“恩师,潘公,那我们如何应对?”

  “应对,我们为什么要应对?”张居正施施然地答,“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而今朝堂上风急浪高,你们都要小心些。”

  “是,恩师。”三人恭敬地应道。

  潘晟在一旁突然问:“叔大,冯保为何突然对你态度大变?”

  “哦,思明为何这么问?”

  “冯保今晚来的目的,我们都知道,替皇上带话,还有做个姿态给朝臣百官们看。只是仅此目的,有些话他可以不说,偏偏却说了。”

  张居正抬头看了看屋顶,那里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萧索落寞。

  “因为老夫很快就要致仕,不再是张相了。”

第901章 万历十年深秋

  资政大学士、内阁左丞王崇古府,后院书房里,坐着王崇古、张四维、王国光三人。

  “舅舅,而今各地的资政学士,朝议大夫们陆续到京,大幕徐徐拉开。”

  张四维话语间带着少许兴奋。

  王崇古突然问:“凤磐,老夫记得你是嘉靖五年(1526年)生人?”

  “是的舅舅。”

  “嘉靖五年,算一算,你也有五十三岁了。”

  张四维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舅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你知道王子荐是哪一年的吗?”

  张四维脸有点黑,舅舅,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王子荐王一鹗,是嘉靖十三年的,比我小整整八岁。嘉靖三十二年,我二十八岁中进士,一时得意洋洋。

  结果看到同年录上有位十九岁中进士的人,当时一下子就瘪了。

  那人就是王一鹗,当年他是那一科最红的辣子鸡!

  随即自己考中庶吉士第一名,入翰林院为编修。王一鹗没考中庶吉士,只能外放地方。当时自己的心一下就觉得平衡了。

  后来自己文名远扬,不到九年就担任嘉靖四十一年会试的同考官,一时四海瞩目。

  那时王一鹗在南京刑部、兵部转历浊官,而后又改任福建偏远山区的知府。

  当时世人都认为他如同一颗流星,骤然划过。自己也暗自窃喜,他永远也赶不上自己的脚步。

  万万没有想到,福建建平知府成了他的转折点,堂堂进士提刀砍倭,被当时是皇太孙的皇上看中,然后平步青云。

  虽然自己是资政局学士、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主任,王一鹗也是资政局学士、内阁右丞兼刑部尚书,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自己的仕途看到头了,人家的仕途还可以再进一步。

  不甘心!

  老子不甘心!

  凭什么啊!

  就凭你会砍人?老子的毫笔不比你刀子锋利?

  王崇古看着不出声答话的张四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甘和欲望。

  自己的外甥,太清楚了。

  可是你想跟人家争,凭什么啊?

  室内非常寂静,气氛有点诡异。

  王国光开口说:“鉴川公,而今朝野议论纷纷,都在说傅应祯和刘台弹劾张相一事。”

  王崇古看了张四维一眼。

  傅应祯和刘台这两个憨憨啊,真是被自己外甥给忽悠瘸了。

  学生弹劾恩师,犯了官场大忌。

  隆庆二年后的科试被拆分成中考、高校联考、等同乡试的省考和等同会试的国考。

  只不过在许多士子心里,这些考试不再正统,都是新政新考试。

  隆庆二年的会试,是诸多人心里正统科试的最后一期。

  正统科试没有了,座师、房师的师生情,也被学校教育、多次考试、考试内容和题型改革以及集中交叉阅卷给冲淡了,无法再成为官场上强有力的纽带。

  越是这样,传统的人就越珍惜正在逝去的东西。

  傅应祯和刘台是隆庆二年最后一次会试的进士,座师是张居正,还与其它同科进士不同,得前辈推荐,正式投过贴拜过师。

  这样的师生情,更进一步。

  两人的仕途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肯定是受了张居正的恩惠。

  内阁总理的学生,旁人都知道怎么做!

  现在你们认为自己的官职都是凭本事挣来的。

  笑话,你们这么有本事,怎么不上天啊!

  同一科这么多进士,谁比你们差?

  凭什么你们已经是五品官,人家还在六七品上磨勘?

  不知恩也就罢,被人一忽悠,利欲熏心,转身背刺恩师,以为张居正马上要致仕,会落个严嵩、徐阶的下场,忙不迭地抱新贵们的大腿。

  笑话!

  你们连恩师都敢背叛,谁还敢重用你们?

  朝中诸公不是董卓,拿着吕布当个宝。

  幕后黑手张四维神情不变,理所当然地说:“这水不浑,我们怎么摸到最大的鱼?张叔大身为内阁总理,又值换届致仕微妙之时,突然被学生攻讦,自然天下瞩目。

  大家都盯着这件事,也就方便我们行事。”

  王国光不动声色,嘴角飞快闪过少许讥笑,被王崇古敏锐地察觉到。

  王国光是朝中少有的理财能臣,执掌户部多年,深得皇上和张居正的信任。

  他是山西人,跟自己关系也不错。

  万历五年后,张居正换届致仕的迹象越来越明显,还想再进一步的王国光逐渐跟自己走近,成为所谓的新晋党领袖之一。

  可是他跟自己外甥张四维的关系很差,可以说是两人犯冲。要不是自己能镇得住,两人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

  呵呵,什么新晋党,完全就是一个草台班子!

  真正的晋党,早在嘉靖四十三年,被世宗皇帝和皇上这对祖孙,连根带脊梁,打得稀碎,也再无恢复元气的可能。

  为什么?

  山西晋党能兴起,靠的是晋商。

  晋商靠的是什么?

  是大同等关口的与漠南蒙古诸部的贸易。

  正常贸易,以及违禁走私贸易,赚得盆满钵满,再加上解池的盐,才有晋党的兴盛。

  而今漠南成了大明疆域一部分,出口贸易变成了国内贸易,晋商一落千丈。

  就算有太原工业基地,却不上不下的。重工业比不上滦州,甚至比不上正在开发兴起的东北。轻工业比不过上海,连兴起的天津也打不过。

  身份尴尬,勉强维持着。

  生产力是一切基础,而经济是政治、社会和文化的基础。

  皇上的这句话,太英明正确了!

  张四维没有注意到这些,还在继续说:“舅舅,这一届张叔大要下来了,你完全可以冲一冲内阁总理。”

  王崇古捋着胡须摇了摇头,“老夫没有这份奢望。”

  不仅张四维,连王国光也被这句话吸引住了。

  “鉴川公,为何这么说?”

  “皇上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资政大学士,一届五年,最多只能出任两届十年。老夫是万历五年补任上去的,最多只能再做一届。

  皇上的意思,为了确保国策制定和执行的持续性,内阁总理必须是连任两届。”

  张四维急了,“舅舅,那你不能就此急流勇退啊!”

  王崇古的资政大学士的身份,给了张四维许多帮助,要是王崇古退了下来,他在朝中的处境就会变得艰难。

  王崇古看了外甥一眼,谁会舍得退下来?

  自己才做了一届五年,还有五年,当然要坚持做下去。

  “老夫倒是有意都察院御史中丞一职。海公虽然也只做了一届,但他年近七旬,这两年身体也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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