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异教徒还可以归化,异端只能直接送去火刑架。”
“殿下和费利佩国王说得没错,我们不能把明国人推到奥斯曼那边,更不能推到该死的异端那边去。”
“明国人船坚炮利,还是很能打的。我们确实不能把他们推到敌人那边去。”
看到格列高利十三世三言两语让在座的枢机主教达成一致,维塔利接着话题往下说。
“明国人虽然船坚炮利,但他们对世界的认识,极其落后。
在明国旅居过的教士们都说,明国上下认为世界是一块陆地,浮在无穷无尽的海面上,由四只巨大的乌龟驮着。
而天空是由陆地周围的高山石柱支撑着,在他们的传说里,远古时有神明撞断了一根石柱,结果天塌了一半.”
几位枢机主教脸上满是自傲和嘲讽。
“这些异教徒,没有沐浴主的荣光,变得这么愚昧无知!”
“这样荒诞不羁的世界认识观,说明他们对宇宙、对世界的认识,极其愚昧。”
“对,可以想像,当我们神学院的那些知识渊博的天文学家,向明国人展示天动地心学说时,他们会是如何地震撼。”
说到自豪激动处,这位枢机主教忍不住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
另一位枢机主教马上说道:“真希望这些异教徒,见识到上帝创造宇宙的真理后,骤然感悟,归化到我天教怀抱里。”
“是啊,主是无上仁慈的,只有沐浴主的荣光,世上的罪人们才会得到救赎。”
对,对,对!
要是明国人都信奉主,归化天教,就会乖乖地掏钱购买赎罪。
据说他们有上亿人,比整个欧罗巴还要多。
上帝啊,我们要发财了!
格列高利十三世问道:“明国使节团什么时候到?”
“殿下,他们从里斯本出发,一路对沿途港口进行什么友好访问,塞维利亚、加的斯、休达、马拉加、巴伦西亚、帕尔玛、巴塞罗那、马赛、热那亚,每一处港口都会停泊三四天,与当地的商人、学者进行交流.
维塔利看了格列高利十三世一眼,继续说道:“据我们派去的探子说,明国的船计划前天离开热那亚,今天中午能会赶到奇维塔韦基亚港。”
“好,维塔利,特里布诺。”格列高利十三世点了两位枢机主教,“你们两位代表本座,还有枢机主教团,去奇维塔韦基亚港迎接明国使节团,把他们带到市政厅去。”
“是。”
格列高利十三世率先离开,其他四位枢机主教也结伴离开。
有两位枢机主教低声议论着。
“这样有作用吗?”
“你觉得呢?”
“呵呵,明国人造出这么高大坚固的帆船,那么多那么犀利的火炮,还能一路顺畅地航行到新大陆,到我们这里,你觉得他们真的那么愚昧无知吗?
一整块陆地,四面环海,浮在四只乌龟上,天空还是高山石柱支撑。信这样无稽之谈的明国人,能造出那些令我们生畏的东西吗?”
“可是我们,还有我们的教皇殿下总得做些什么。葡萄牙和西班牙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跟明国正常往来。
可是我们,我们的教皇殿下却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世俗可以势利,但神权总要装一装。”
“千万不要露脸不成,把屁股露出来。那罗马教廷,还有我们的教皇殿下就成了全世界的笑柄。”
“他成了笑柄,不正好吗?”
“嘎嘎!”
中午,太阳正当头,奇维塔韦基亚港码头上熙熙攘攘围满了数千百姓。
明国护卫舰队的云阳号和锦鲤号缓缓向岸边靠去。
“哗!这些异教徒的船可真大!”
“看船舷两边的炮口,密密麻麻的,装了多少门炮?”
“要是对着奇维塔韦基亚港开炮,不敢想像。”
“那是一场灾难,天大的灾难。”
“你们看,在外海明国人还有几艘船,都是那么大的船。”
“他们怎么不全部停进来?”
“他们真的很谨慎。”
人群里,有几个套着麻布外袍,戴着斗篷帽的年轻男子,翘首看向码头上的明国船只。
“布鲁诺,明国人真的掌握更先进的科学和哲学吗?”
“是的,我有一位好友,他的两位表哥,一位堂哥,都在葡萄牙商船上当水手,都曾经去过明国。其中他的一位表哥和那位堂哥,还成了归化居民。
回来的那位表哥说,明国人的科学技术先进得可怕,还有他们对世界和宇宙的认识,更是无比新颖,据说他们讲什么唯物主义,是一群无神论者。”
嘶!
同伴们倒吸几口凉气。
这世界上还有无神论者?
有同伴浑身颤抖地说道:“他们太胆大了吧。”
“他们本来就是异教徒。”
“可是教廷说他们愚昧无知”
“教廷的话你们也信,不知道真正愚昧无知的是谁。”
突然,码头人群发出轰的一声欢呼。
发生什么事了?
第879章 地心说可是我们的不传之秘!
布鲁诺等人连忙探头往前看,却发现周围的人哗哗地全部跪下,原来是两位枢机主教来到码头,迎接明国的贵宾。
枢机主教,平日里高高在上,仿佛天堂的神仙,普通百姓连看一眼都没机会,居然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还不快快跪下,感激零涕。
而且奇维塔韦基亚港这嘎达是教皇领,居住在这里的百姓,论起来都是教廷的长工和佃户,见到衣食父母大老爷,敢不恭敬些吗?
布鲁诺直直地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维塔利和特里布诺。
他们衣着华丽,周围的百姓全部跪倒在地,他俩简直就是两只骄傲的大公鸡站在一堆蛤蟆里。
附近的百姓纷纷畏惧地半跪在地上,直着身体的布鲁诺显得格外地引人注目。
半跪的同伴们吓得魂飞魄散。
哥哥,你可是被教廷通缉的人物,要是被教廷卫队抓到,虽然还不够资格进异端裁判所,但是几年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布鲁诺,你可别浪!
同伴们纷纷拉着布鲁诺的衣襟,拼命给他丢眼色。
终于,附近的平民百姓几乎全部半跪在地,眼看就要暴露的布鲁诺狠狠地半跪在地上,弯下腰,融入人群中。
同伴们长舒一口气。
不过他们的举动被站在船舷上,用望远镜观察码头动静的沈万象看到了。
他身边的莱昂也看到了。
“居然是他?”
“莱昂你认识他?”
“认识,他是教廷的通缉犯,去贵国和谈前,我在葡萄牙叙职,有一次奉命去威尼斯出使,路过热那亚,受一位朋友托付,把他带出意大利,送到希腊。”
“教廷的通缉犯?有意思,叫什么名字?”
“乔尔丹诺.布鲁诺。”
“他做了什么事,被教廷通缉,放火烧了圣彼得教堂?”
“没那么严重。有人说他是哥白尼日心说的拥趸,也有人说他天教和新教的批判者。”
“他连新教也一起批判?”
“是的,在他私自出版的小册子里,把罗马教廷痛斥为一切罪恶的根源。
同时斥责路德、加尔文等新教领袖为世上最愚蠢的人,说他们毫无头脑,没有知识,远远离开了文化与生活,而在永恒的迂腐中发霉腐烂。
他们的宗教改革只是给烂透了的宗教医治溃疡,给宗教的外衣修补破洞而已。”
新教和天教一块骂?
基教世界两大派系全部得罪!
这段时间已经彻底了解欧洲情况的沈万象惊讶地问道:“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莱昂耸耸肩,“东躲西藏。这些年罗马教廷贪婪腐朽,许多人都看不过眼。
还有新教,也逐渐堕落成某些人争权夺利的工具。所以有很多人愿意给布鲁诺提供一些方便。”
“比如你。”
莱昂笑了笑,没有出声。
“老莱,那你觉得他是什么人,你不是跟他接触过吗?”
莱昂想了想,“有人说他是哥白尼之后,日心说最坚定的支持者。但是经过那段船上的相处,我觉得他其实很迷茫。”
“迷茫?”
“对,他坚持日心说,是因为教廷坚持地心说。从他的言论你会发现,他可能是信仰赫尔墨斯*的神秘主义者,又可能是古埃及法术宗教的崇拜者。
他似乎想用神秘的法术发现自然的秘密,以便控制和利用自然。
但是我觉得,他应该是科学的信仰者,他痛恨教廷和新教,是因为觉得宗教愚昧了人们的思想,阻碍了科学和哲学的发展。”
说到这里,莱昂目光看向远方,似乎看到了藏在芸芸众生里的布鲁诺。
“沈先生,欧罗巴不同贵国,我们虽然经历了文艺复兴,但那不过是拜占庭被奥斯曼占领后,西逃到意大利的学者、画师和工匠们,在一潭死水里激起的波澜而已,但很快就被教廷和新教联手泯灭。
黑暗中,我们看到了一缕光亮,是我们的幸运,也是我们的不幸。”
沈万象脸色变得郑重,“莱昂,你为何要这么说?”
“我们在黑暗里能够看到了光亮,这是我们的幸运。可是有了希望却迅速破灭,这是我们的不幸。
布鲁诺是看到亮光,并坚持寻找亮光的那个人。
他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如何去找,所以他很迷茫。
迷茫中,他就把自己觉得有用的学识,充分利用起来,比如赫尔墨斯的神秘主义和古埃及法术宗教。”
沈万象眯着眼睛说道:“但是他找准了一件事,那就是腐朽陈旧的宗教对科学和哲学的发展,确实有着极大的阻碍。”
莱昂看向沈万象,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云阳号和锦鲤号靠上码头,莱昂引着沈万象和赵士祯下了船,居中介绍,与维塔利和特里布诺互相认识。
王用汲留在外海的隆德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