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西夷人,一个个都是暴发户脾性,突然拥有了强大的实力,就恨不得抢光全世界,把全世界其他的人都变成他的奴隶。
德不配位。
只有我大明,五千年历史文明,知道征服不在于打下多少土地,杀了多少人,而在于人心。教化,以教道民、以教化民。”
胡应麟三人对视一眼,“嘉则兄如此一说,这儒家典义倒是派上用场了。”
沈明臣微微一笑,转言道:“发现这里的勘探队,在这里停留了一个来月,对几座岛上的羲仲遗民做过初步研究。
他们基本上是每座岛就是一个国家,每座岛可能分成好几个部落。
谷岛比较大,有二十几万土著,分成十几个部落。他们基本上都实行卡普(Kapu)制度。”
“卡普制度?”
“对,卡普,根据土著人的话音译过来的。
按照这个制度,酋长和祭师是社会的最上层,妇女和奴隶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
卡普制度规定不同等级的人在什么地方捕鱼打猎,在什么地方种地收获,在什么海滩游泳玩耍,吃什么样的东西,怎么样穿戴,违者就是死罪。
卡普制度还规定,女人不允许和男人同桌吃饭、不许碰火、不许吃椰子和香蕉、不许吃烤猪肉和海龟肉,有些场合不允许女人出现.”
王士崧皱着眉头说道,“这比程朱理学的糟粕还要厉害。”
胡应麟听出意思来,“扶桑群岛土著,割绝千年,发展出自己的文明。不过相对而言很粗鄙,我大明当以经济和文化,双管齐下,救这些羲仲遗民于愚昧之中。”
沈明臣哈哈大笑,指着船外的独木舟说道:“这些羲仲遗民制作的手工品,有其独到之处,三位贤弟可以去换些回来。”
胡应麟三人趴在船舷上继续看起来。
过了一会,王士崧用两支半截铅笔,十来张零散边角料的草纸,从一位土著少年手里换回一只五颜六色的“大鹦鹉”,附送一个树枝制作的精美鸟笼。
朱琏选了一会,用只剩下十来根一盒火柴,换回一大袋红薯干*。咬了一口,甘甜可口,软硬适度,很好吃。
胡应麟左右看了看,发现一艘独木舟上一张草席很漂亮。
它被人高高地举起,应该是用当地不同的草经过某种方法处理后,编织在一起。不同颜色、不同粗细的草,编织出花纹,朴实神秘。
胡应麟一看就喜欢上。
这草席有一米二左右宽,两米长。这段航行时间,天气闷热,睡在这么一张草席上,肯定很舒服。
胡应麟掏出一把裁纸刀,这是文具,不是武器,大声对着下面的独木舟大声喊道。
举草席的人探出头来,是一位土著少女。
她肌肤呈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就跟扶桑群岛周围的大海一样清澈。
土著少女下面围着草裙,胸上只围着一截用草编织的抹胸,头戴着一个花环,对胡应麟叽里呱啦说着话。
胡应麟下意识地把头转过去,土著少女看他转过头去,有些着急,叽叽喳喳说得更加急。
感受到急切,胡应麟只好转过头来,右手挥了挥着裁纸刀,左手指了指草席。
少女看了一眼胡应麟手里的裁纸刀,欣喜地蹦跳起来,像可爱的棕色兔子。
胡应麟脸一红,又转过头去,停了几秒,又忍不住转过头来,看到土著少女向自己挥手,示意赶紧完成交易。
胡应麟拿来一个系着绳子的筐,把裁纸刀放进去,再小心地慢慢放下去。
土著少女一把抢过筐里的裁纸刀,雪亮的刀身闪着光,映在她的脸上。
刀身上刻着两行小字,上面一个“燕”字,下面“开平刀具厂制”。
土著少女把草席卷好,系在吊着筐的绳子上,胡应麟赶紧拉了上来,他拿着那卷草席,眼睛却盯着独木舟上的土著少女。
她叫着正在跟安阳号其他人交易的父亲、母亲和哥哥弟弟,向他们炫耀着交换来的裁纸刀。
她的家人看到那把雪亮的钢制裁纸刀,都十分惊喜,从少女的手里接过来,小心翼翼地互相传递。
土著少女回过头来,笑颜如花,大方地对着胡应麟挥了挥手。
胡应麟手里的草席啪嗒一声掉到甲板上。
他连忙弯腰去捡,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检查一下草席有没有摔坏和摔散,等砰砰乱跳的心恢复平静,这才直起身来。
再举目看出去,只看到少女一家划着独木舟,开开心心地往回走。
悠美的歌声随着风,时断时续地传过来,钻进胡应麟的耳朵里。
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但胡应麟能感受到土著少女的喜悦。
沈明臣看着胡应麟,意味深长地说道:“元瑞可真大方。你那柄小小的裁纸刀,在岛上可能是干将莫邪宝刃,你叫那女子以身相许都可以。”
胡应麟挤出笑容答道:“我不小心多带了两把裁纸刀,无所谓。”
那边甲板有水手哄闹起来,又是尖叫又是跺脚又是吹口哨,就像是炸了锅一般。
沈明臣、胡应麟四人对视一眼,出了什么事!?
第842章 想不想当遗民女婿?
急需摆脱窘境的胡应麟连忙拉着众人转到另一边船舷。
这里积聚了大量水手,就连在桅杆上继续保持警戒的水兵,也忍不住探过头来看两眼。
不过甲板上列队站着的海军陆战队官兵,依然手持滑膛枪,继续保持着警戒。
胡应麟四人拼命地挤到船舷上,举目看出去,看到这边有两艘独木舟,荡漾在海面上,小舟上各坐着一位妙龄女子,正当好年华。
身形丰腴,面容娟秀,肌肤棕色,全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健康的美。
她们穿着草裙,抹胸却是一块花布,可能是上次勘探队交易得到的。其中一位打着一把伞,江南油纸竹伞,只是有些旧,还裂了几道缝。
她们坐在独木舟上,侧着身子,笑盈盈地看着安阳号上的水手,一点都不害羞。
四个土著男子划着桨,在这边海面上绕着安阳号来回地转。
水手挤在船舷上,站在横杆上,探着上半身,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两位土著女子的身体,嘴里发出叫声笑声,还时不时发出两声口哨声。
“这是干什么?”
王士崧不明就里地问道。
朱琏涨红了脸说道,“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胡应麟和王士崧转头看向朱琏,大家都是第一次来,你怎么一下子就明白这两位土著女子在干什么?
“文卿,你看出她们这是在干什么?”
朱琏跺着脚:“两位贤弟,你们还没看明白吗?”
“看明白什么?”
“十里秦淮河,扬州瘦西湖!”
胡应麟一愣,“啊,你说是这两位土著女子,是岛上的娼妓?”
王士崧不敢相信,“怎么会呢!划船的男子看上去像是女子的父兄啊。”
“这又如何?江南常有花船,女子为娼妓,操船弄舟的是她的夫婿父兄,一家人以女子陪酒为妓营生。
想不到在万里之外的扶桑群岛,也遇到这样的事!
你们看,那边榆次、沅陵、枝江、霍丘和白水号,都有这样的小舟围着打转。
难以置信!
原本还以为是世外桃源,想不到一样的世俗腌。”
沈明臣突然说道:“文卿是想错了。”
朱琏一愣,“想错了?嘉则兄,在下哪里想错了?”
“这两位羲仲遗民女子,还有围着其它船只转的女子,是在招婿。”
“什么!招婿?”
胡应麟三人都被惊住了。
沈明臣继续说道:“根据发现这里的勘探队报告,扶桑群岛居民,过着极其原始和朴实的生活,贸易都是以物换物。
他们没有娼妓这个概念,有的话也不过是偷情。
长期居住在一个个小岛上,千年下来,他们人口逐渐增长,但是彼此之间都或多或少扯上了血缘关系。
万历大学医学院研究表明,血缘关系的近亲结婚,生下的子女容易出现畸形,智力低下,存活率会非常低。
扶桑群岛上的羲仲遗民不懂得这些医学道理,但是千年经验告诉他们,如果有外来男子或女子补入族里,会让生下的子女更聪明、更强壮。”
胡应麟马上应道:“我在两本研究草原民族的书里读到过,漠南漠北,从匈奴开始,那里有一种很奇特的风俗。
如果遇到远道而来的青壮男子,牧民会让他跟自己的妻子睡觉,留种生育。
此前觉得愚昧无知,后来看到万历医学院的研究报告才明白,这是漠南漠北牧民们千百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漠南漠北环境恶劣,拥有一个强壮的孩子,让他长大成人,说不定能保护一家人的安危。
道理跟嘉则兄说的一样,看来这些扶桑群岛的羲仲遗民女子,真是来招婿的。”
朱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摇头讪讪地说道:“看来真是我想岔了。
只是这些遗民女子招婿的方式,过于直白了吧。”
三人哈哈笑了起来。
“男女之情,有‘关关雉鸠,在河之洲。’也有隔着山头唱山歌,唱对上了眼,钻进山林里野合。”
“这可谓是含蓄派和直白派!”
旁边一直在静听四人议论的水手们,忍不住开口道:“四位先生大才,一语就道破玄机。”
沈明臣笑着说道:“那你们想不想招婿啊?这些女子穿着我朝的花布,一看就是岛上的贵人之女。
入赘后吃香的喝辣的。”
水手们哄笑开了。
有水手笑着说道:“这鸟岛上,什么都没有,就算是给我当岛主有个鸟的意思。”
“不过这几位土著女子,一看就是好生养,要是能娶回去就好了。”
“能娶回去还等你!老子早就跳下海游过去了。”
“不怕,你小子游水没有我快!”
船舷上响起了欢快的笑声。
不过大家都保持着礼数,只是哄笑吹口哨,没有人敢出声挑逗。
海军的军纪,比陆军还要森严,而大明海船九成以上的民船商船,都用的是简易版海军航海制度和军纪。
“其实这样也好。”
沈明臣说道。
胡应麟三人忍不住转头问道:“嘉则兄为何这么说?”
“大明海军和农垦团要在扶桑群岛入驻,水手、农垦团垦拓兵都是男的,要是能在本地娶妻成家,肯定能稳住人心。
且与岛上遗民联姻,拉近关系,使得我们能更好地教化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