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十二家百戏杂耍班轮流在台上演出。
然后福春杂耍班、丰惠有班、琅琊戏法班等六家戏班分别荣获金银铜芙蓉奖,其余六家分获“安慰奖”万历二年端午万寿节南苑游乐会优秀奖。
不是纪念奖,纪念奖所有戏耍班都有。
杨金水亲自颁发了金芙蓉奖。
张学颜和蔡茂春颁发了银芙蓉奖。
潘应龙和李幼滋颁发了铜芙蓉奖。
然后潘应龙宣布,顺天府感谢机关上下官吏齐心协力,任劳任怨,确保了今年的南苑游乐会圆满结束,顺利完成了这次重大政治任务,全体多发半个月的津贴。
全场欢呼如雷,皆大欢喜!
晚饭,潘应龙在右厅五楼包间里宴请杨金水等人。
“凤梧,听说你这次游乐会赚得盆满钵满啊。”杨金水笑呵呵地说道。
“杨公公,在你面前,学生哪敢说赚钱啊。”
“哈哈,谦虚了。
不说那些广告,听说足球冠军杯赛博戏彩票,你就赚了不少。凤梧啊,你不地道啊,少府监费尽心思组织了京畿足球联赛,结果最肥美的果子被你摘了去。”
潘应龙哈哈笑道:“杨公公,学生要赚也只能赚这一回,你那个联赛一比就是大半年,期期都可以买博戏彩票,那才是细水长流。”
杨金水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的细水长流,还得跟你的彩票局分钱。谁叫你们走在前面了。”
蔡茂春和李幼滋笑着说道:“凤梧,你赚到钱了,也该给我们这清水衙门分润些。我们太常寺/礼部,看着凤梧你领着顺天府财源滚滚,都眼红啊。”
张学颜在一旁说道:“何止你们眼红,大家都眼红啊。”
大家开了一会玩笑,潘应龙起身敬了几人一杯。
喝完酒,坐下来,潘应龙感叹道:“这次博戏彩票赚了这么多,学生也是意想不到。
不过多赚总是好事。有了这笔钱,顺天府可以多修两座养济院、育婴堂,也能把南城、西城的初级公学修起来。”
李幼滋指正道:“凤梧,现在叫小学。”
“定下来了?”
“定下来了。礼部正式下部文,初级公学叫小学,招收六岁到十二岁男童,直属县学政局。
府公学叫中学,招收十二岁到十六岁男童,直属府学政局。省级公学叫大学,分直属和省属两类大学。
直属大学,直属礼部,费用户部直接下拨。省属大学,直属布政司,费用户部七成,地方三成。礼曹代管,礼部监管。”
杨金水手里捏着酒杯,在桌面上轻轻地转动。
“皇上一直有说,强国富民的根基在于教育。教学育人。只有培养出一代又一代有信念、有学识、有品行、有纪律的少年和青年,大明才会彻底改变。”
蔡茂春点头附和:“是啊,皇上一直想在大明实行义务教育,让大明所有六岁以上孩童都能上学,都能识字学文。
皇上的宏图大志一定会实现。只是现状也只允许一步步来。”
潘应龙摇了摇头,“惭愧啊,松江府开始推行每县两到三所小学,初步开始实行小学义务教育。
学生在顺天府,京师五城,大明首善之地,天子脚下,还远远落后,真是心生惭愧。”
其他人连忙安慰道:“凤梧,不要这么说。松江府有个上海县聚宝盆。顺天府有什么?全靠你一手一脚地筹集出来,做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了。”
潘应龙举起酒杯:“多谢诸位的勉励,在下再敬诸位一杯.”
吃完饭,潘应龙拉着南宫冶和沈万象回到顺天府衙。
他往签押房书案后一坐,嘴里还喷着浓浓酒气。
“南宫,千鹤,今晚我们三人加个班,把总结文书写出来,明日呈给内阁和通政司。”
“好!”
“这总结文书最后是要呈到皇上御前,南宫,文字必须由你来执笔啊。”
南宫冶做过朱翊钧的机要秘书郎,由他执笔写呈到御前的总结报告,当然是最好不过。
他笑了笑,当仁不让地应道:“好,这是属下的本职事。
南宫冶长处在于心思缜密,执行力强,最适合做曹随萧规的事情。
他这位前机密秘书郎现在被朱翊钧外派到顺天府担任长史,下一步就是少尹,然后接替潘应龙执掌顺天府。
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很多时候,潘应龙也会把许多事情交给他处理。
比如这次游乐会,南宫冶就挂了组委会副主任兼长史一职,专理繁琐的庶事。
这是在锻炼南宫冶。
“千鹤,你负责收集资料,核算数字。记住了,皇上圣明,洞悉如烛,尤其是数字方面,一定要算清楚,一点纰漏都不能出。”
“是!”
“好,现在开始吧。南宫,你写完一页,我就在这里审查一页。”
三人分工合作,开始写总结报告。
这也是万历朝中枢地方的官署。
完成一件任务,承办部门必须写一份详细的正式总结报告,递交给上级部门,上级部门审查后留档,成为部门和部门主官评定政绩的主要依据。
后来张居正把它跟考成法结合起来。
每年各部门会写一份工作计划,列出今年要做什么事,计划什么时候做完,达到什么成绩。
然后年中和年终各写一份半年工作和全年工作总结报告,跟年初的计划报告一一对照,与年中和年终的财政审计,一并作为考成内容。
这几套紧箍咒一下来,许多老官僚感觉是生不如死,每天上班就像是去上坟。
可是叫他们提前致仕退休,把位置让给年轻人,不!
我还能再为大明奋斗二十年。
皇上改了国朝初年的规矩,官吏又是俸禄又是津贴,逢年过节还有福利发,就算是九品小吏,也能让一家四五口过得滋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滋润。
我怎么舍得致仕退休呢?
一旦致仕退休,津贴马上就没了,只有八成俸禄,没法再滋润了!
这些大明官吏被拿捏住了,待遇给你提高到天壤之别,工作强度自然也拉高了几个档次。
再苦再累,你也得忍着,任劳任怨地给大明做牛做马!
十二支蜡烛把室内照得明晃晃的。
南宫冶身为游乐会的具体操办人,腹中自有乾坤,挥毫疾书,只是有些数据怕搞错,这才拿起资料翻阅核对一遍。
潘应龙处理公事。
南宫冶写好的文稿,等积到五页,他再放下公事拿起一起看,用铅笔在上面修改批注。
沈万象忙进忙出,时不时去各曹各部门拿资料,然后坐下来整理一遍,有时候还要拿起算盘,啪啦啪啦把资料上的数字算一遍。
数字核对正确,整理好的资料分门别类放好,一起码在不同的竹编文件筐,放到南宫冶的桌边,再在不同的文件筐上放上一张不大的纸,简要地写明下面的内容目录。
沈万象这次出去的有点久,半个小时,回来后手里拿着一份报告,脸色有些难看。
走到潘应龙书案跟前,把报告递过去。
“府尹,请看看这个。”
潘应龙抬起头,狐疑地看了看沈万象,接过那份报告。
刚看完一页,潘应龙脸色一变。
看完后,他把这份报告狠狠摔在桌子上,鼻子呼呼地出粗气,嘴里破口大骂。
“老子入踏马的,没完没了是吧!”
第696章 一桌菜两桌客人
南宫冶放下毛笔,转头问道:“怎么了凤梧?”
沈万象在一旁答道:”滦州战锤队队员,今天在参观京师大明门行政区后,戎政府请他们去太白楼,与西山狼队全体队员聚餐。
有两位战锤队员出去买东西,慢了几步,落在后面,结果被一群混混堵在舂米巷,十几人围殴两人。他俩都进了京师医院,其中一人右小腿骨头被打断了,伤势很严重。”
南宫冶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不寻常的气息。
“被混混堵在舂米巷?无缘无故地堵他们作甚?战锤队都是滦州那边的劳工,跟京师毫无瓜葛。就算是临时起了冲突,也不会十几人围殴两人。
这更像是算计好的埋伏。”
潘应龙站起来身来,破口大骂:“因为战锤队挡了他们的财路?”
“财路?”南宫冶迟疑地说道,“联赛冠军杯决赛?”
“对!万寿节那场比赛,不仅我们彩票局在坐庄,还有五六家赌坊在坐庄,其中做的最大的一家就是包揽商贩执照的安良行。
他们学得些皮毛,精髓却没有学了去,结果有的只是小赚,有的不赚还亏。”
潘应龙冷笑几声:“他们以为坐庄卖彩票,有钱有拳头就行了?要用脑子算的。
彩票局的赔率玩法,还有一拖多赔率,都是本官找了钦天监和万历大学数学院那帮神人,噼里啪啦算出来的!
这群地痞混混,不知道用脑,一辈子都是杂碎。”
南宫冶听懂了,“凤梧,你是说这几家赌坊坐庄没赚到钱,怪罪到滦州战锤队头上,因此下了黑手。”
“没错。本官猜测,此事多半是安良行那个修齐广做的,他嚣张臭屁的很!”
南宫冶低头想了想,转头问沈万象:“这件事警政厅肯定要接手,有报告出来了吗?”
“初步报告是互相斗殴。”
好脾气的南宫冶都气笑了,“斗他妈的头,两个人单挑十几个大汉啊,得喝多少斤马尿才干得出这事来?
警政厅老徐在干什么?连装都不想装了吗?”
潘应龙阴沉着脸说道:“京师警政厅是由五城兵马司改过来的,那就是个大粪缸,什么货色都有,尤其是跟五城内外的地痞混混,关系复杂,根源很深。
此前发现不少五城兵马司的官兵,白天穿上鸳鸯袄就是官兵,晚上脱下来就是各帮会的香主。书吏白天处理五城兵马司庶事,晚上替各帮会料理帮务和账簿。
官贼一体,让他们给玩得明明白白的!
几次整饬,原本以为警政厅上下应该脱胎换骨了,结果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南宫冶建议道:“府尹,要不调警卫军,把这个狗屁修齐平抓起来,顺藤摸瓜,把他们后面的人全查清楚抓起来。”
潘应龙背着手,在室内转着圈,脸色凝重。
“修齐平好抓,调一个连的警卫军就能把他抓起来,跟抓小鸡崽一样。但问题是抓他治标不治本,甚至把警政厅上下全抓了,也是治标不治本。”
南宫冶疑惑地问道:“府尹,你想如何治本?”
潘应龙没有直接回答,转头问沈万象。
“千鹤,苏镇抚使怎么说?”
“府尹,苏镇抚使说,你要的人正在进京的路上。”
“那其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