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584节

  土兵们轻声骂开了。

  山坡上,孙学光站定了,急促地向四周打手势,叫各连连长控制好部下,千万不要闹出动静来。

  杨贵安等人端着滑膛枪,靠在树上,轻轻地长舒气,平复着紧张的心情。

  突然有几位年轻的土兵站起来,转头看着山坡上的密林,嚷嚷开了。

  “老倌,山林里是不是有人啊?”

  “有人?有个锤子!”

  “这荒山野林的,有个鬼啊!”

  “不对啊,我也听到声响了。”

  “觉得有人,那你们上去看看啊。”

  “看个锤子,就老子一个人去。”

  孙学光对着周围打着手势,示意大家往前走。

  根据他的经验,开火的时机马上就到了。

  看到左右的士兵举起滑膛枪,小心翼翼地又往下走,杨贵安咬了咬牙,转身离开树木,弯着腰弓着腿,慢慢地往下挪。

  山风突然停住了,树叶摇摆的哗哗声也静了,上千人的脚步声没有了掩护,显得有些嘈杂。

  越来越多的播州土兵站起来,疑惑地看向密林。

  “龟儿子,快去禀告千户,有埋伏!”

  “通通通”三声,三颗红色信号弹在坝子上空飞过。

  密林里彼此起伏地响起了铜哨声,嘀嘀嘀,短促尖锐,直刺耳膜。

  大部分坐着的播州土兵,都纷纷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山坡上密林,有的不由自主地往路边的田地里走了几步。

  “砰砰!”

  坝子各处响起了枪声,就像数千发的鞭炮在短时间里飞快地点燃炸开,然后是呼呼的铅弹破风声。

  南北山坡脚下的小路上,一字排开了数千播州土兵,山坡上的铅弹呼啸而来,飞过三四十米的距离,瞬间击中数百名播州士兵。

  数百朵血花绽开,惨叫声彼此起伏。

  “咚咚!”

  迫击炮在开火。

  “呜!”

  迫击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坝子里播州土兵集中的地方飞去。

  “轰!”

  迫击炮弹落到地上,引线燃尽,轰的一声炸开了。

  “轰!”

  六斤山炮在开火。

  “呼!”

  霰弹在空中飞舞,冲进播州土兵里横冲直撞,激起血雨腥风。

  旁边的士兵在飞快地装填弹药,杨贵安有点慌,定制弹药油纸咬了两次才咬破。

  引药倒进引药池里,把滑膛枪刚竖直,杨贵安猛然想起,引药池的盖子没盖上,刚才一颠簸,引药都倒完了。

  “狗日的!”

  杨贵安把手里的预装弹药丢掉,从弹药盒里又拿出一支预装弹药。

  吸气、呼气,不要紧张,不要出错,要是一不小心炸了膛,自己就成独眼龙了,我这盛世美颜啊。

  倒引药,盖上盖子。

  再咬开第二格纸,把里面的发射药全部倒进枪口里,然后把纸筒的铅弹连同油纸揉成一团,塞进枪口。

  取下通条,使劲地往枪膛里捅。

  必须取出通条,放回原位!

  杨贵安心里默念着操作条例,上举枪,扳动燧发击锤。平举枪,瞄准三十米外惊慌失措的播州土兵。

  火光闪动,黑烟腾起,枪声炸响,那名播州土兵后背冒出血花,噗通倒在了满是水的稻田里。

  不错,老子不愧是锦衣卫高精尖人才,这么顺利就放了第二枪。

  杨贵安很快装填好了第三发弹药,孙学光从后面上来踢了他一脚。

  “下去,跟着下去!下去再开枪。跑散了,跑远了,打不准了。”

  杨贵安跟着士兵们冲了下去,三四十米的山坡一冲就下来了。

  有动作快的士兵早冲到山坡下的小路上,站在播州土兵尸体旁边,举枪向田地里四下逃散的播州土兵射击。

  杨贵安也冲到了小路上。

  玛德,三四十米的下坡路,老子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像是被狗撵了几十里。

  喘着气的杨贵安举着装好弹药的滑膛枪,正在寻找目标,突然旁边的水沟里钻出一个人影来,向他扑来。

  杨贵安身子一颤,向后猛地一跳。

  狗日的有敌袭!

第684章 以前远,现在不远了

  杨贵安睁眼一看,看到前面多出一人。

  一名播州土兵。

  个子不高,身材削,刚从水沟里钻出来,浑身湿漉漉的,水滴不断从靛蓝的土布衣衫上滴落下来。

  脸上满是稚嫩,顶多也就十八岁。双眼惶然不安,双手举得高高的,好向所有人展示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

  杨贵安看到他的样子,神情猛地恍惚了一下,他的相貌跟自己的侄儿有点像。

  “阿叔,我投降,冒要杀我!”

  一名第四师的士兵端着滑膛枪从山坡冲了下来,看到少年土兵在眼前,举起刺刀准备顺手捅一刀。

  杨贵安眼明手快,急忙抬起一脚,把那位士兵踢到一边。

  “滚蛋,老子的!”

  那位士兵见占不到便宜,转身对着杨贵安裂开嘴嘿嘿一笑,举着枪往稻田里追了上去。

  杨贵安继续端着滑膛枪,枪口对着少年土兵,“把身上的刀枪弓弩都给老子扔了,扔远点。”

  少年土兵马上把身上的刀鞘,弩和箭筒远远地扔开。

  杨贵安手里的滑膛枪枪口朝天,上前去踢了那少年土兵一脚,“蹲到那边去,双手抱头,杵在这里像根树干子,想吃枪子。”

  少年土兵马上蹲下,双手抱头,像只蛤蟆一样挪到靠山坡的坪子里,跟十几个机灵的土兵蹲在一起。

  旁边有三个士兵举着枪看守着他们。

  杨贵安转身要走,那土兵喊了一句,“阿叔,谢谢你。”

  看着少年土兵脸上真挚的感激,杨贵安的心刺了一下,想骂娘,可是不知道骂谁。

  “老实听话,不用担心,我们有纪律的。”

  少年土兵欣喜地连连点头,还兴奋对周围的同伴,用苗话叽里咕噜说着,像是在安慰他们。

  杨贵安迟疑了几秒钟,还是端着滑膛枪冲进了水田里。

  稻田里的水不深,脚面都淹不过,但是把田里的泥泡得稀烂,脚踩在里面嘎吱乱响,被黏住陷住,走得不快。

  杨贵安像一只螃蟹,费力地迈动左右两腿,在稻田里艰难地行走着。

  稻田里的稻子被踩得横七竖八的,杨贵安干脆踩到倒了的稻子上,走起来轻快多了。

  枪声四起,坝子里弥漫着浓浓的硝烟,稻田里到处都是躺在地上的播州土兵,他们大部分都还没死。

  大口地喘着气,睁大眼睛看着杨贵安。

  眼睛里有的满是仇恨,有的带着乞求,还有的麻木。每道眼神都让第一次真正上战场的杨贵安心头乱颤。

  有的土兵头发胡子花白,脸黑黑的跟杨贵安父亲一样,伸出右手,嘴里念念有词,哀求杨贵安能救他。

  杨贵安硬着心肠,对这些受伤的土兵视而不见。

  他接受的军事训练里,教官重点强调过,在战场上,士兵的任务是杀敌,除了自己的同袍,敌人是死是伤暂时不要管,只要确保他们没有还击能力就行。

  杨贵安目光四下乱扫,猛地看到孙学光站在一处田埂上,就像小鹅找到了鹅妈妈一样,迈开双腿,就像一只大鹅,在水田啪嗒啪嗒地一路狂奔,跑到了孙学光旁边。

  “孙副尉。”

  孙学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好,挺好,没受伤。走,继续追敌。”

  他右手握着一把精钢打造的指挥刀,上面还滴着血。左手提着一把短铳。

  身边站着三位警卫员。

  五人沿着田埂向西走。

  “我们靠着东边入口,主力在西边出口扎了口袋,我们从东往西,正好能把大部分杨兆龙的兵马兜住。”

  时不时看到一班士兵,在班长和士官的指挥下,列队对着播州土兵开火,然后举着刺刀冲了上去。

  左卫团装备的全是骑兵版的隆庆二式滑膛枪。山地作战,枪太长了太重了不方便携带,但是配上刺刀也有一米七长,跟一杆长矛似的。

  官兵日常训练最重要的科目就是拼刺刀。单对单,两对多,三对多,结队对多.

  不仅练刺刀技术,还练配合战术。

  杨贵安看到那个班的士兵先放了一排枪,趁着对面二十几位播州土兵心慌意乱时,举着刺刀就冲了上去,三两成群。

  两人或三人先专心对付一个,左上刺、右下刺;左斜刺,右偏刺,中正刺

  几个呼吸,这一班士兵就把二十几播州土兵放倒了近十人,加上刚才一排射击放倒了近十人,三十多个播州土兵瞬间被一个班十二名官兵打得只剩下六七人,处于绝对劣势。

  还没等这一班官兵做下一步动作,那六七播州土兵把手里的兵器全部丢掉,双手举高高,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话。

  官兵也有会说苗话的,叽里呱啦地对答了一通,那七个播州土兵马上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越往东,地上的尸体和伤者越多,蹲在地上抱头的播州土兵更多,到处都在用苗话大喊:“投降不杀!”

  杨贵安跟着孙学光来到坝子西边出口附近,看到无比惨烈的一幕。

  稻田里到处是弹坑,布满了人和马的尸体,鲜血把稻田里的水都染成了黑红色。

  杨贵安走近一看,发现人和马死得都很惨烈,身上不知道多少个弹孔,把他们的身体打成了豆腐脑,一碰就会全碎了。

  “这是霰弹的威力。”孙学光斜眼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对杨贵安说道。

  “霰弹?”

  “对,三十五克一枚的铅弹,几十上百枚被薄薄一层铁皮包成一枚炮弹,一出炮口就会散开,杀伤距离不远,但杀伤范围极宽。

首节上一节584/820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