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503节

  所以朕不信人性,只以制度规矩去约束,制定的制度和规矩就是确保大多数人的利益,让作奸犯科之辈容易被发现,付出的成本高。

  张师傅.”

  张居正静静地听着,琢磨着朱翊钧的治国之道。

  “贪赃枉法是禁绝不了的,太祖皇帝的剥皮实草都禁绝不了,还是有人前仆后继。关键是早发现,严惩罚。

  早发现就需要用完善的制度,不断改进,堵住漏洞。

  以前我朝的财税制度就是一坨屎,大家也都知道它是一坨屎,可是为什么大家都不要求改?因为浑水才好摸鱼。

  少府监朕早就设计好架构,民兵师直接归前军都督府管,各厂矿保卫科,是锦衣卫翊卫司暗地里一手建立起来的”

  真相了,难怪我怎么闻到一股子锦衣卫的味道。

  “各厂矿宣传科,多是太常寺宣教局那边调过去的。在工厂里历练几年,成熟了,就该调往各个地方,主持各地宣教工作。

  还有部分是戎政府政宣总局调过去的各厂矿直属于各大公司和商社,厂矿以及公司和商社的高层,基本都是朕一手选拔的,或进士,或举人,或官吏。

  等他们在各实业历练几年,张师傅,你就会有一大批懂经济,懂管理的新型人才可用了。”

  张居正彻底明白了。

  皇上,你说得没错,杨金水还真无法一个人掌握少府监,就如同臣无法一人掌握内阁一般。

第615章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卢龙城,前永平府,现滦州府府衙后院,成了朱翊钧的行在。

  后院里的花园不大,修得还算别致,半园花木,间红错绿;半园假山池塘,还有一池荷叶,几朵荷花,清风徐来,叶展花舒。

  朱翊钧上身对襟褙子,下穿一条肥腿绵绸裤,短发没有戴帽巾,十分惬意地坐在亭子里,咔咔吃着石榴。

  冯保站在旁边,接过小内侍端过来的茶水,摆在朱翊钧旁边的石桌上。

  “皇爷,石榴子酸,吃多了对肠胃不好,喝点茶水。”

  “好,冯保,你也坐。”朱翊钧挥了挥手,

  “是。”

  冯保在朱翊钧对面的亭子护栏上斜斜坐下。

  “承德行在修得怎样了?”

  “回皇爷的话,地基都打好了,浇灌的是混凝土,奴婢也按照图纸细细核对过,没有误差。

  皇爷,奴婢觉得承德行在唯一不好的就是木料用得太少了。大梁不用,柱子不用,就是窗棂门框用些东北的木料,显不出皇家气派来。”

  “皇家气派可不经火烧啊。”朱翊钧笑着说道,“朕都恨不得把紫禁城里的宫宇全改成水泥砖石。

  虽然现在那里都装了避雷针,可是晚上用火烛,还是容易起火,一着就是一大片,不得了。

  再说了,现在大木料不多,皇爷爷复修三大殿,父皇修皇陵,用的木料都是从湖广四川千辛万苦运过来的。

  只是个行在住所,不必那么奢华,只要坚固耐用。至于表面功夫,多刷刷漆就好了。来年会聚蒙古诸侯伯,让他们畏服的是我大明的军队和枪炮,不是雕梁画栋的宫殿。”

  冯保手里剥着石榴,把鲜红的石榴籽一个个剥出来,放在盘子里,还小心地把里面的梗脉一一挑走。

  嘴里却在那里劝道:“皇爷,现在大明富有四海,湖广山高路远,但是南海吕宋南北岛,还有炎州四岛,多大木料,传道旨叫他们运过来就好了。”

  朱翊钧顺手从盘子里抄起一把石榴籽,塞进嘴里,“咔咔,不必那么麻烦。那些大木料留着造帆船。一艘帆船往来四海,货殖营生,能给大明累万金之赀。

  拿来修行在,杵在那里,朕一年住不了几个月,白白浪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氛围很轻松,就像一家人在聊些日常杂事。

  “冯保,你看那树上的叶子,开始泛黄,秋天了要到了。”

  冯保顺着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叶子失去绿色,开始泛黄。

  “皇爷说的是,日子一晃,秋天要来了。

  “秋天来了,柿子也要熟了。记得裕王府后院有棵大柿子树,每到秋天就会结好多果子,像小灯笼一样挂着树枝上,火红火红的。

  那时朕进了西苑,每一旬回裕王府,都会和你一起去后院,然后说,‘冯保,帮我摘个柿子。’你就攀着树枝爬上去,摘了好几个下来给朕吃。

  下来时你汗流浃背。朕当时还很好奇,爬树这么累吗?后来听黄公说,你打小落下病根,恐高,站在椅子上都汗流浃背。

  冯保,你当时怎么不说一声呢。”

  冯保微笑着答道:“皇爷,奴婢能给你摘柿子,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皇爷是仁厚明主,从干爹那里知道奴婢的病根后,就再也不叫奴婢去摘柿子,改叫吕用和刘义轮流去摘。”

  朱翊钧看着他,“几世修来的福气?今世你我主仆一场,确实是缘分。朕能做这个天子,也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

  倒是你,冯保,今世好生行善积德,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朕知道,你修了个功德院,请了几个僧人,日夜念经祈福。回京后,叫内库拿一百块银圆做功德,再请李师傅给你写份青词,朕签字画押,再用御宝,拿去那里敬天。

  朕好歹也是大明天子,上面有人,老天爷和管投胎转世的地藏王菩萨,多少要给几分薄面。”

  冯保眼睛里噙着泪花,恭敬地磕了个头,“奴婢谢皇爷圣恩。”

  “起来,快起来了。”朱翊钧目光闪烁着说道,等冯保坐下,他继续说道:“嘉靖三十八年五月初八,朕死而复生后三天,皇爷爷闻讯后连夜诏我进西苑。

  朕记得,是你背着朕进得西苑。当时我在你背上,感觉你浑身发抖,后背全是汗。当时还很不解,后来才明白,你是在替朕担心。

  你当时嘴里一直念着,‘大哥儿,咱们不怕,大哥儿,咱们不怕。’

  皇爷爷乖僻的脾性,满天下谁不怕啊。

  冯保,你这句‘大哥儿,咱们不怕’,朕能记一辈子啊。”

  冯保伏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皇上,奴婢看到皇上从大哥儿变成世子,又变成皇太孙、皇太子,现在又御极天下,奴婢高兴,粉身碎骨都觉得值了。”

  “你个老东西,说着说着又跪下去了,起来!”朱翊钧眼睛里也闪着光,伸手把冯保拉起来。

  “冯保,朕叫你去承德,心里有过不痛快?”

  冯保把脸上的泪水抹干,直面着朱翊钧答道:“回皇爷的话,奴婢去承德的路上,垂头丧气,到了承德,也是好几天才回过神来。

  不过奴婢记得,皇爷叫奴婢去承德是督造行宫的,闹情绪归闹情绪,可万万不敢耽误皇爷交代的正事。”

  “嗯,朕知道,你在承德只歇了半天一夜,第二天就去工地巡视了。冯保,再过几年,朕还得叫你出去跑一段时间。”

  “皇爷请吩咐,就算叫奴婢学那三宝太监,出使天竺大食,也在所不辞。只是请容奴婢先学会游水。”

  朱翊钧笑骂道:“少想美事,派你去当上国天使,美得你!苦差事,要崇山峻岭到处乱跑的,风餐露宿,很辛苦的。”

  冯保笑着说道:“皇爷不叫奴婢学三宝太监,要学张骞?”

  “你啊,尽想美事!过两年,等朕的皇子出世,冯保,你替朕去实地勘察吉壤。”

  吉壤?

  冯保愣住了。

  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对于历代皇帝来说,给自己选块风水宝地做陵墓,是即位后的头等大事。

  隆庆帝即位后,国丧后第一道诏书就是择吉壤,两月堪成,然后择吉日开工。

  别以为很急,谁能想到年富力强的他只坐了三年大宝之位。

  皇上才十六岁,等到皇子出世才勘查吉壤,算是比较晚的。

  “奴婢遵旨。”

  朱翊钧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人去朕不放心,你去,朕才放心。勘查时,记得给你自个也留块好地。”

  “谢皇上圣恩。”

  “好了,坐啊,你也坐。”朱翊钧端起茶水,喝了几口,“接下来朕还要去昌黎、抚宁、山海关沿海走一走。”

  “皇爷,那边没有工厂啊。”

  “朕去那边,一是再看看海,二是巡阅一下朕的水师。卢镗带着玄武水师,在山海卫碣石一带海面等着朕。”

  “皇爷,你不是刚从葫芦港回来吗?”

  “这就事关朕沿海走一遭的第二件事,给京畿寻一处好港口。”

  冯保诧异地问道:“皇爷,大沽和葫芦港不行吗?

  “大沽港和葫芦港都有一个通病,还是致命的通病,就是易被河泥淤堵。大沽港位于卫河河口,葫芦港位于滦河入海分支葫芦河河口,两条河泥沙都多。

  根据测绘队的勘查,两处地方是近十几年淤积上来的。再过十来年,海岸会向前推进好几里。

  大沽港还好一点,淤积得不是很厉害。葫芦港就十分严重。开港到现在,已经不得不在出入航道清理淤泥两次了。

  所以必须要再择一地为港口。”

  冯保想了想,“皇爷,昌黎那边没有大河,应该没有河泥淤积的问题。”

  “冯保,没那么简单。这几年,北方天气越来越冷,大沽、葫芦港去年冬天都出现局部结冰的情况。

  还必须找一处冬季不冻的港湾做港口。测绘局的勘察队在山海卫南边,寻到一处地方,就在山海卫碣石山那里,朕一并去看看。”

  冯保笑着说道:“皇爷说到这些军国要事,奴婢就不懂了。”

  “你少谦虚了。你去承德督造后,司礼监乱成一团麻,陈矩、李春他们虽然勤勉用事,可毕竟经验不足,一天到晚就跟无头苍蝇一眼忙。

  你回去后,把司礼监好好理一理。

  张师傅在中枢搞考成法,整饬吏治,颇见成效。外朝在大动作,内廷不能干坐着,你回去后也要动起来,借鉴考成法,把司礼监也整饬一番。

  还有啊,资政局只是咨议机构,各资政都有正职在身,只是每日轮流到资政局入值,有事才聚在一起议事。

  秘书处就成了没爹的娃,还有通政司,原本就是清汤寡水衙门,张师傅组建内阁后,嫌弃它,也成了孤魂野鬼。

  所以啊,冯保,你回司礼监后,把秘书处和通政司都接管起来,看看给他们派些什么差事,让他们不能白拿俸禄和津贴。”

  “奴婢遵旨!”

  一说到有正事,冯保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东巡队伍很快到了山海卫碣石一带,在那里卢镗统领着玄武水师,在那里静候着等待检阅。

  休息了一夜,朱翊钧和张居正、张学颜、胡如恭等人,在卢镗的引领下,坐上摆渡艇,沿着船舷的绳网爬上了玄武水师旗舰“辽阳号”。

  这是一艘隆庆二年下水的乙级战列舰,一千八百二十吨排水量,七十六门火炮。

  站在艉楼上,感受着船体随着波浪微微晃动,一身蓝色海军将军服,头戴海军蓝顶红边圆檐帽的朱翊钧很是兴奋。

  他手扶在栏杆上,看着海面,转头对张居正和卢镗说道:“世子大帆船,朕都从世子、皇太孙、太子登基为大明天子了,才第一次登上它。”

  卢镗连忙说道:“皇上当年设计出世子帆船的草图,吴淞造船厂嘉靖四十三年造出第一艘世子帆船,等了七年才等到皇上御驾亲临。”

  “登上这艘大帆船,再看看周围的诸多战列舰,还有士气高昂的官兵们,朕心生万丈豪气。

  凡日月所照之海洋,都会有大明海军风帆扬起,军旗飘荡。”

  “臣等定会牢记皇上殷切期盼,不负圣意。”

  接下来,玄武水师十二艘主力战列舰,十六艘护卫舰,十八艘巡航舰,列队在宽阔的海面进行操演。

  在朱翊钧的强烈要求下,卢镗下令四艘战列舰对一艘废弃靶船进行了炮击操演。

  轰隆隆的炮声中,战列舰的舰炮一发又一发地呼啸而过,把靶船打得千疮百孔,摇摆飘曳的像一片枯叶。

  “好,海军炮击,就要有给大炮上刺刀,用火炮打白刃战的胆魄。

  朕看过谍报侦查局汇总的情报,天竺、大食还在流行接舷肉搏战,被葡萄牙人用火炮教训过后,还没完全吸取教训。

首节上一节503/820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