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颔首道:“是有了。之前我们所言宝玉的婚事,薛家的姑娘肯定是不大合适了。”
王夫人眉间微挑,急道:“这是为何?”
贾政摇头叹道:“上朝前,我曾与岳凌说过几句话,宝丫头已经是他的房里人了,咱们怎有胆子抢岳凌府上的人?旧时吃的亏难道还不够多?我劝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王夫人默默垂下了头,怅然若失。
按照她的规划来看,能与薛家联姻,定能依靠薛家的财力支持,对荣国府是大有裨益。
不单单是省亲别院的事,就算往后家中子弟多走仕途,上下定也少不了银子来打点。
每况日下的荣国府财政,真的是支撑不起太大的开销了。
王夫人还是不打算说她骗出了贾母的体己,依旧顺着贾政的话问道:“那这可怎么办?”
贾政吐了口气,又开口道:“岳凌倒是给了个建议。京城夏家,与薛家是一般的出身都是皇商,而且全权负责宫中花卉盆植,为内务府做事。”
“若是能与夏家成婚,非但银子不愁,是连省亲别院的造景,都能用上如同皇宫内的品质,且花销还更小。”
“等到大姑娘省亲以后,见到这里的花草树木并不比皇城后花园逊色,岂不是让我荣国府更有颜面?”
王夫人听得也是眼前一亮,“这话倒是颇有道理,只不过……”
想想旧时岳凌对荣国府的伤害,王夫人不免担忧道:“只不过岳凌当真会有这般好意,为我荣国府支招?”
贾政皱眉道:“妇人之见!你怎能以如此恶毒的心肠来揣摩岳凌的好意呢?”
“这……可,宝玉贵为国舅爷,皇亲国戚,只娶一个皇商之女,也太落了颜面……这夏家的出身还不比珠哥儿媳妇呢。”
“夏家可是有万顷花田,家中更无男丁,只要嫁过来,那便相当于所有财富都是荣国府的了,这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岂不是我贾家占了便宜?”
有关宝玉的事,王夫人不由得多想几分,继续斟酌问道:“可夏家那姑娘的品性如何?人家可意愿?”
贾政颔首道:“我下衙之前便差人去打听了,人家正有联姻的念头,一听我贾家的名号,便乐不得做媒呢。至于人如何,岳凌赞说是内外兼修,能为不在宝丫头之下。”
“岳凌阅女无数,这名号是响当当的,全京城人尽皆知,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差错,若是一般的女子肯定是不入他的眼的。”
“到底如何,过几日你以赏花为名,邀进府中来,当面掌掌眼就是了。”
王夫人还是觉得此事欠妥,犹犹豫豫,却又不知如何推脱,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的人物,怎好就许配给她的宝贝疙瘩了。
适时,外屋的门却是被人推开了,彩云彩霞多般阻拦,都没能将往房中钻的人拦住。
赵姨妈一副细嗓子,似麻雀叫唤一般,叽叽喳喳的道:“老爷,老爷,我儿贾环愿意娶。若是宝玉嫌人家出身卑贱,我们不嫌弃。”
王夫人眉头紧皱,暗暗骂着,“狐媚东西,不知礼数,怎么教出好儿郎来?你那相貌粗鄙的儿子,也想配人家腰缠万贯的夏家,还真是痴心妄想!”
贾政起身拦住了跌跌撞撞的赵姨娘,当着王夫人的面,冷着语气道:“这里哪有你的事?环哥儿还小,不到婚嫁的年纪。”
“行了,别在这堂上闹,待过会儿我再拾掇你!”
赵姨娘弯了弯一双狐媚眼,与王夫人行礼告退。
贾政最后劝说道:“夏家的商贾身份,的确配不上咱这国公府,但如今国公府的门楣,还得看大姑娘的。”
“若是大姑娘在宫中站稳了脚跟,我们即便是将夏家迎进门来,也只给个小妾的身份也未见不可。”
“到时候,两家相差如此悬殊,夏家只有孤儿寡母,如何与我们闹?”
“如宝玉这般大的哥儿,成婚之前纳妾本就是常有事,亦不辱没了他。”
直到此时,王夫人的脸上才浮现出喜色,更把三春的事抛在了脑后,“老爷所言极是,那妾身便就先照做吧……”
……
定国公府,
刚来到门前,却见薛宝钗竟被人纠缠。
这还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触碰到岳凌的逆鳞了。
三步并两步,岳凌迅速上前,一脚踢在了马腿上。
马匹吃痛,当即便将背上的男子掀飞了出去。
岳凌也没让他在地上摔个狗吃屎,而是凌空接住这人,提起了他的后脖颈,将整个人抓在了手上。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敢在我府邸门前调戏我府内女眷?真是不知死字怎写,走先跟我去兵马司,今日我饶不了你!”
旧时岳凌虽和薛蟠有些交集,但二人始终未曾谋面,事情都是交给柳湘莲去做的。
所以这遭见面,岳凌也并未认出此人来,只觉得此人身着绫罗,腰间玉牌价值也不菲,活脱脱一副纨绔公子模样。
这样的人,靠近自己的女人,还纠缠不清,岳凌哪里能轻饶之。
突然的变故,将薛宝钗也唬了一跳。
前一秒还在与自己求饶的兄长,眨眼间便是马匹倒地,整个人像是沾在了岳凌的手上,脸颊由红憋紫,上气不接下气。
“妹妹,妹妹,你再愣神一会儿,我就要见爹爹去了,快救我呀!”
薛宝钗忙回过神来,走到岳凌面前,求情道:“侯爷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兄长,应该是与侯爷有误会,能不能先放他一马……”
“啊?他就是薛蟠?”岳凌微微讶异,不可置信道:“这不对吧,不是传言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样,比宝姑娘生得更丰润吗?”
闻言,薛宝钗更是如遭雷击,心底默默叨念道:“我……我在侯爷眼中很胖?”
脚踏在地上,薛蟠整个人跪伏了下来,趴在地上长长喘着气,连咳了几声,断断续续道:“侯爷,侯爷您有所不知。我旧时体态是有些肥胖,可后来蹲了一年多的牢,又在军营中磨砺了三载,那还胖的起来了。”
失手打了薛蟠一顿,岳凌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他没有真的冒犯过自己。
搀扶着他起身,岳凌关怀问道:“感觉如何?若是气息不畅的话,先来府里喝口水吧。”
薛蟠是真有些怕了岳凌,即便他现在身形瘦下来了,但也不该是能被人如同捉猫一般,扯着后脖颈便能拎起来的。
这力道之刚猛,拧断他的脖子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军营中锤炼了几载的薛蟠,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连连摆手,薛蟠后退道:“不了不了,就不麻烦侯爷了。侯爷乔迁新府,定然还有许多事要做,薛家的贺礼,我也已经送来了,日后还望侯爷多多关照妹妹,我便告辞了。”
牵起一瘸一拐的马,薛蟠假笑着离去。
临走前,还不忘与薛宝钗眨了眨眼,好像是在说,“妹妹加油,哥哥看好你。”
薛宝钗双靥微微泛起桃花,除了岳凌点出她体态丰腴这一点外,岳凌还在情急之下说出她是府上的女眷,令薛宝钗心生羞意。
“侯爷……兄长不成器,让您见笑了。”
轻抚着脖颈,薛宝钗默默垂下头,感觉自己的体温有些发烫。
岳凌讪讪笑道:“不不,是我有些唐突了。不过,见薛蟠这模样,倒是比旧时纨绔的性子改观不了。对了,他不是说薛家送了贺礼?你我两家,怎还需这般客道。”
薛宝钗怔怔道:“呃,有贺礼吗?兄长他只是追过来认错的,并没有携带什么礼物呀?”
两人一对视,沉默几秒,好似都领悟了薛蟠的话。
同时偏开头,气氛莫名的尴尬。
薛宝钗头又垂低了几分,直看向脚面绣鞋的纹理,羞于开口。
岳凌更是不知该如何打个圆场。
直到两人并肩来到垂花门下,却见到在此处盯着阳光,站得笔直的贾芸,瞧见二人走过来,似是松了一大口气,喜滋滋的迎上前。
“老爷,您回来了?”
“嗯,你在这做什么呢?”瞧他被晒得额头满是细汗,衣袍都被浸湿了几处,岳凌实在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即便有事,也可站去阴凉处等候呀。
贾芸尴尬一笑,斟酌几回,才试探着开口道:“夫人说,让我在这等着薛姑娘回来,并将这封家书转交。”
“家书?”
薛宝钗接过了信笺,却见落款写着一个“琴”字,心中莫名升起了些许危机感。
“宝姑娘,你先往房里去读信吧,我有事想与芸哥儿说一声。”
贾芸点头似小鸡啄米,“是的老爷,我正也有事与老爷通传。”
“好。”
薛宝钗回首看了二人一眼,一福礼,便先行离去了
“老爷,今早夫人查了府上的账目,有些发愁府上的吃穿用度,虽说还有许多银两存蓄,但担心坐吃山空的事。应是想要老爷拿个主意呢。”
岳凌的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的道:“谁让你称林妹妹作夫人的?”
“林妹妹是个脸皮薄的,没成亲呢,怎受得了你们这般捉弄?”
皱着眉头,岳凌不悦道:“你就站在这门前,待太阳落下再回去,好好长长记性,别总想着投机取巧。何时学会拍马屁了,竟捡些我愿意听的话来说!”
第409章 不装了,我摊牌了
“宝姑娘回来啦?”
“宝姑娘,你那间都拾掇好了,莺儿姐姐正在园子里玩闹呢,用不用我帮你将她唤回来?”
薛宝钗走在廊道之中,迎面遇见了许多小丫头,每人都热络的与薛宝钗打着招呼,彼此之间都颇为熟悉了,如同家人一样。
“不必了,她也忙了两天,就让她在外面玩闹吧。”
薛宝钗脸上挤出些许笑意,一个个回应着,但又不觉快了些步子,赶着回房拆信笺。
这一路上,薛宝钗的眼皮止不住的在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这些天诸事顺心,却也没遇到什么烦心事,左思右想也只会是这信笺的原因了。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信笺,薛宝钗还是忍住了当众拆开的念头,再加快了步伐,脚下生风。
“好端端的,我心慌个什么。林妹妹念及情分,让我在府邸里扎了根,侯爷更是初到京城,还有好一番事业等着我来做呢,我怎会怕妹妹入京后来居上?她本也没那通天的本领。”
暗暗给自己打着气,薛宝钗抬手推门,一下却没将门推开。
再用力推搡了下,才发觉,房门是在里面被反锁了。
眉头微皱,薛宝钗暗道:“这怎么回事,莺儿不是出去了吗?难道是香菱那丫头歇下了,所以反锁了门?”
薛宝钗也不愿打搅香菱晌午困觉,便踏过廊道,先摸着来到窗外观望,是不是有人在房里。
可等薛宝钗走了过去,却见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香菱正从包裹中翻找出她的肚兜,在自己的身上比量。
平日里娇憨可爱的香菱,一双明亮的眼眸让人看起来,更是只有不谙世事,惹人怜惜,却不想背地里竟能做出如此下流之事。
若非是能看到侧颜,薛宝钗还以为是秦可卿来闯空门了呢。
“这丫头,取我的肚兜做什么?会不会只是要拿去洗了,看着那倒像是我穿过的了。”
薛宝钗躲藏在墙壁之后,只露出一双眼来,一眨不眨的盯着,心底暗暗揣摩着,“那也不对吧,若只是要去洗了,为何还在自己的身上比量,更像是瞧瞧自己合不合身一样。”
“难道,她喜欢?想要一件类似的?那我多买些送给她也不是不……”
“啊?”
薛宝钗就快自己安慰好了自己,却见到下一秒,香菱便将手里的肚兜掖进了怀里,轻拍了几下脸颊,又在包裹上打了个结,放归了原来的位置。
“还真是来偷肚兜的!”
再如何,此情此景之下薛宝钗也无法再自欺欺人了,急着走向正门处。
不多时,大门对开,香菱轻轻吐了口气,也抬手擦了擦额前因为做亏心事而渗出的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