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一迈过门槛,房里的小丫鬟皆为他行了一礼,结伴而出。
出去后,还不忘将门也带上。
贾政心知今日的事是惹恼了王夫人,便赔著笑脸关怀道:“可吃过了?”
王夫人冷哼了声,“吃?哪有心思吃?今天挨打的不是你儿子?儿子挨打,当爹的一声也不吭,合著真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一点也不心疼!”
一顿连珠炮,打得贾政招架不住,寻著一旁的矮凳坐下,尴尬道:“岳凌确实不算个厉害角色,但他身后的王府,实在不是咱家能招惹的。不过你放心,老祖宗已经有安排了。”
听闻此言,王夫人才堪堪受用了些,“便说是隔代亲,真正如此理。幸好家里有老太太坐镇呢,不然还不知道能龟缩成什么样子。”
“还有那狐媚子一样的姑娘,宝玉见了一眼,就跟丢了魂一样朝思暮想。若不是有她,宝玉岂有这祸事?得亏没在府里,若是在府里,那才是没一日的安生日子过。”
贾政不同意王夫人的说法,反驳道:“这和林如海的姑娘有什么干系?还不是那个浪荡种子,平日里不学无术,贪图玩乐……”
话说一半,贾政就似是感受到一阵阴冷,抬头望去,就见王夫人横了他一眼,“出去,宝玉没好利落之前,别来房里睡!”
被赶出门的贾政,尴尬的应付著回到房里的丫鬟们,才没走出几步,便见到厢房开了一扇门,赵姨娘在门前扭著水蛇腰身,“老爷?”
贾政像是在茫茫沙漠中突然找寻到方向了一般,踱步靠近,清了清嗓子,道:“去房里候著。”
……
宝玉房,
史湘云揉搓著药粉,正要给贾宝玉的屁股,大腿上涂抹。
本该是细心的差事,可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才一碰到,就惹得宝玉惊呼一声,“疼,疼啊!”
史湘云瞬间回过神来,不过她却没认错,反而挖苦宝玉道:“我涂自然疼了,若是你那朝思暮想的林妹妹来涂,自然就不会疼了。”
宝玉脑中幻想了下那场景,不禁一笑,又见史湘云皱起眉来,方忍住道:“云妹妹说哪里的话。”
史湘云轻哼了一声,“你看,还嘴硬。袭人姐姐,你来评评理,他刚刚是不是笑了?”
两个活宝都坏了屁股,一个趴著,一个蹲著,还不忘了吵闹,真是令袭人没办法。
接过史湘云手里的药,坐临宝玉身边,轻手轻脚的擦了起来。
“你们都少说两句吧。若是被老太太,太太撞见了,又该罚了。”
袭人搬出贾母和王夫人,两人便就不再打闹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宝玉也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而史湘云则是靠在一边,捏著几缕发丝,在指尖绕著画圈,怔怔出神。
宝玉见了,不禁笑道:“云妹妹,何时也这么扭捏了?”
史湘云不搭茬,放下手,直言问道:“爱哥哥,那岳凌究竟是什么人啊?”
听提起岳凌的名字,宝玉的屁股又隐隐作痛,强撑著挥手,“不过就是秦王府的侍卫,我都听老祖宗说了,康王殿下打了胜仗,回来就能当太子,他神气不了几天了。”
“哦,我说呢,原来是秦王府上的人,难怪这么孔武有力。那李贵说,他能以一当百,是真的是假的?”
宝玉撇了撇嘴,“我哪里知道他们那些粗鄙事。不过,他是秦王府亲卫统领的事是真的,耍枪弄棒肯定比那几个下人厉害。”
“亲卫统领?”
史湘云眼前一亮,“他比哥哥们大不了太多吧,就都已经是秦王府的亲卫统领了?倘若秦王殿下当了太子,他岂不是要封将军了。”
宝玉此时才听出史湘云话里的门道,满脸不可置信,“云妹妹,你是不是摔屁股把脑袋摔坏了?他才打了你,你竟然觉得他好?”
史湘云小脸慢慢臊红,“也不是好,就是感觉,男人顶天立地,应该是他那个模样。”
“什么?”宝玉瞪大了眼睛,挣扎著坐起来,想要上前将史湘云摇醒。
可屁股才沾了一点软垫,便又疼得趴了回去。
宝玉眼中含泪,疼痛酸楚一股脑的涌入脑中,“你们都是撞客了不成?他有哪里好了,怎么见了他跟失了魂了一样,就都不跟我好了?”
才去洗了衣物的袭人,听见房里吵闹,忙进房里。
却被宝玉一同教训道:“都走都走!你们愿意跟那泥猪烂狗玩,就别来脏了我这地界!”
第26章 谋划
锦绣街,古槐巷陌。
岳凌的小院里,正在上演一出三堂会审。
岳凌端坐在主位上,左边林黛玉,右边雪雁,三人齐齐望著坐在门下小凳上的鹦哥儿。
鹦哥儿不敢抬头,始终低垂著脑袋,一双手团在身前,十分无措且无助。
“我真的只是奉老祖宗之命,来府上照看姑娘起居的,并没有别的用意。”
鹦哥儿惧怕岳凌,惧怕的紧。
连荣国府上的混世魔王贾宝玉都打了,而且这么久过去了,贾家都没有一个人来问责,想要打她一顿,那谁还能管得了?
“哦,我不信。”
雪雁上下审视著鹦哥儿,好似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那你说,你既然是来照看姑娘的,为何他们方才闯门,你不帮我阻拦著他们,反而在一旁看戏?”
“这,我……”
鹦哥儿被雪雁问的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解释。
自然,还没定下来能照看林黛玉,贾宝玉便才是鹦哥儿的主子,她哪能倒行逆施的拦著主子去。
岳凌知晓这个道理,揉了揉雪雁的脑袋,笑著道:“好了,你别再刁难她了。”
又与拘谨非常的鹦哥儿安慰道:“你别在意,雪雁她只是方才被欺负了,气不顺而已,并没什么恶意。以后你和她相处就知道了,她没什么心计的。”
雪雁一凝眉间,偏著头看向岳凌,问道:“岳将军,你是不是在说我不聪明?”
岳凌笑著道:“这倒不是,只不过每个人擅长的地方不一样,你也有很多优点啊。”
“比如呢?”
“额,开朗……能吃?”
雪雁小嘴一瘪,有些不高兴了。
林黛玉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声,又望向鹦哥儿,看著她一身紫色衣衫长裙,十分温婉秀丽,自是欢喜几分。
当初在荣国府见的第一眼,她就觉得颇有眼缘。
想著之前,岳凌也说过,并不反对她来,林黛玉思虑片刻道:“鹦哥儿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拗口,不如就叫紫鹃好了。”
鹦哥儿猛地抬起头,一脸惊愕的望向林黛玉。
入了房的丫鬟,重新起个名字,便是被主家接纳了。
此情此景之下,紫鹃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留在这。
毕竟这位岳将军和荣国府的关系越闹越僵,迁怒于自己,教训一顿打发到街上去,才更合理些。
林黛玉笑著看向岳凌,“岳大哥觉得怎么样?”
岳凌颔首,“可以,总比什么翡翠,玻璃,鹦鹉,珍珠听著好听多了。”
紫鹃忙起身行礼,“多谢姑娘,多谢岳……岳将军。”
岳凌也起身道:“好了,我去寻个床铺在那屋再搭个小床。如今又添了人,这院子显得更小了。放心,将就一段时日,会尽快给你们换个大院子。”
紫鹃连连谢著,又自觉的领了活,去灶房烧饭了。
林黛玉望著紫鹃离去,又看了看身边好吃懒做的雪雁,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雪雁敏锐的察觉到林黛玉的心思,赶忙道:“姑娘,你不会要给我赶到小床上,让紫鹃姐姐和你睡床榻吧?”
林黛玉故意装作犹豫了下,才道:“那不能,还不熟悉呢。”
“好啊,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姑娘是个喜新厌旧的!”
林黛玉忙捂住她的嘴,望向门外,小声道:“胡说什么呢?去,你也去拾掇屋子去。”
……
大同府,
经过荣国府老公爷贾代善的拼死血战,康王在边关捡回条命,代价是边军的几万精锐和秦王府的诸位良将。
已经过去了十数日,被残酷战场吓破胆了的康王,才刚能安稳住心绪,脸色恢复正常了些。
厅堂上,是连日来为他忙碌的两位幕僚。
正有这两位在,边关的局势稍稍稳定了下来,但吃了败仗的结果,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扭转的了。
更何况,北蛮日日来叩关,几乎不停歇,若无援军,被破只是时间问题。
“殿下。”
杜恪,唐骁齐齐拱手迎接,两人的面色也并不好看,病恹恹的。
康王靠坐在长椅上,长吁了口气,“给朝堂怎么答复了?”
杜恪拱手道:“按照之前和殿下所商议的,上奏陛下书中说,是秦王府三位将军贪功冒进,统兵的荣国公未能观察清局势,中了北蛮的埋伏,全军几乎丧尽。殿下尽力营救,也只救下十之二三。”
康王还是止不住叹息声,“再怎么推诿,孤这兵权也是掌到头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孤彻底不能跟二弟斗了。”
杜恪却摇了摇头,“殿下,此言差矣。世间万物,起于微末却以弱胜强的例子比比皆是。蜘蛛细足,犹能织网以待,擒鸟雀于旦夕之间;鸡雏虽微,亦敢于鹰隼前展翼,或能啄其目而挫其锐。”
“殿下还需织网,积蓄力量。”
康王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问道:“孤还能怎么做?”
杜恪道:“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殿下比不得秦王府有良将谋士,便需要任何可以作为助力的力量。”
康王叹道:“孤已经尽力结交了,还不够吗?”
杜恪面向北边,踱步道:“殿下,您忘了,关外面或许有著您最强的助力。若能与之议和,许利诱之,或许能助殿下成就大事,当然这大事也少不了京城里的助力。”
唐骁率先明白了过来,怒斥道:“杜恪,你要将康王推向万丈深渊吗?”
杜恪坦然道:“殿下此时,进退皆是悬崖峭壁,为何不自己掌控自己的命,再拼一次,或许跃出去一步是广阔天地?”
“这……”
康王犹豫不决,一是,他本就不愿和野心膨胀的北蛮人打交道;二是,即便在京城里动起刀兵,面对秦王府五百勇士,他那点亲兵也没有丝毫胜算。
“殿下,荣国府贾赦,在门外求见。”
杜恪眸眼一亮,疾步走来康王身前,为康王道喜,“恭喜康王,这第一条,京城里的助力,已经就在门外了。”
康王也为之一振。
要知道,如今京营正是贾家宁国府贾代化操持著。
“先生,您快告诉我该怎么做?”
杜恪手捋著髯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殿下只需板著脸,不给他好脸色即可。”
康王不解,“这是为何,不是孤有求于人?”
“殿下,照我说的做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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