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凌仔细的看了遍,深深点头,“嗯,不错,好一个‘天,道,酬,勤’。”
林黛玉捂嘴浅笑,“岳大哥只知说笑,这哪里是什么‘天道酬勤’,明明是‘黄雀衔环’。”
“温婉而又不失劲力,清秀平和,以你这个年纪能书出这个字体,当为才女了。”
闻言,林黛玉的脸上绽放出笑容来,烟眉扬了扬十分得意。
“让雪雁陪你看看书,或者休息会儿,我去外面再买些文房四宝备上吧。”
林黛玉点头应道:“嗯,岳大哥早去早回。”
……
出门,走在坊市间,辉光刺眼。
望著四周街道,商铺鳞次栉比,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处处都在忙碌著。
不过,在岳凌眼里好像还缺了些什么。
走过茶摊,客商三五成群在此处落脚。
男人聚众,茶余饭后,自然而然就谈到了近来京城发生的大事。
“你们可听说了?康王在边关大捷,斩北蛮头颅五百余,不日就能回京请功了。”
“想不到康王领兵也是一把好手,或许并不比秦王差……”
“可不是吗,前一次秦王出河套,也未能将北蛮一举平定。倘若这一次康王立下了秦王都没完成的功劳,那朝堂上才是要大变天了。”
市井百姓对于天家之事,皆是看著热闹,以为谈资。
而真正与之有利害相干的岳凌,不由得陷入深思。
连日来他并未出门,始终在家中陪著林黛玉,还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
不想,康王进展的竟然如此顺利,实在是有几分诡异。
消息传遍京城,想必朝中也该下达对边关的奖赏,不知秦王当下又是如何看待的。
复行了几步,却听身后有人唤道:“岳将军?”
岳凌回首一看,是个体态肥硕,穿著宽松随意的中年人。
来人是街坊里有名的泼皮无赖倪二,平日里以放印子钱为生计。
和他倒是有打过一些交道,每次都被岳凌打得不轻。
“怎得,要放我些钱?”
第17章 殿议朝事
“您说笑了,旧时是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妄想和您过招,哪能讨得到便宜。”
“若说银钱,要是岳将军手头紧了,只言语一声,从我这拿便是。”
街边行人纷纷扰扰,倪二同岳凌来到一处僻静巷口说话。
岳凌轻笑道:“好了,别贫了,说什么事。”
倪二先是拱了拱手才道:“岳将军当知晓,京城里近来传了捷报,康王在边关大捷。”
岳凌坦然道:“康王能保住江山社稷,确实算得上近来不可多得的好事。”
倪二嘴角一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倪二孤身一人,岳凌才想起自己是觉得街上哪里不对劲了。地痞流氓,无所事事的闲杂人员少了许多,确实不太正常。
岳凌便发问道:“你的两个跟班怎么不见了?”
倪二如实答道:“前一阵子东华门支棚子招兵,他们整日游荡没个正经差事,便都去参军了,如今似是在给康王府做事。”
岳凌拍了拍倪二的肩头,“你这一膀子力气,不去康王府报导,怎么就让你小弟去了。”
倪二讪笑道:“岳将军知道我是上有老下有小,哪还有随军的力气。而且要是做事,我只想为秦王府做事,康王……我还是觉得不如秦王殿下。”
话中深意,岳凌已然知晓,但他如今的位置上,确也不能给个承诺。
岳凌颔首道:“倒有几分眼光。踏实做事,把手也洗得干净些,有用的上你的地方,我自然会叫你。”
倪二当即转出笑脸,奉承著道:“好好,多谢岳将军。”
采买过后,岳凌回到家中。
远远就见著林黛玉开著窗户,坐在窗边望著门口的方向,微风将她的碎发扬起,一副清冷宛若精灵的相貌,眸中泪光闪闪,如姣花照水。
见到岳凌,林黛玉方才传出笑脸,迎了出门来。
“怎么了?又是想家了吗?”
林黛玉轻拭了下眼角,摇头看向岳凌道:“没,就是迎风吹的。”
“那怎么不将窗户关上?”
林黛玉瘪了瘪嘴唇,“房里有点闷,开窗透透气。”
心里则是念道:“自然不是,不开窗就看不到你回来的缘故了。”
岳凌揉了揉林黛玉的脑袋,这个满是心事的丫头,自己能做的便只有能让她开心些。
“好了,回房去吧,今日给你做大餐。”
“好!谢谢岳大哥!”
……
皇城,太和殿,
元庆帝身体有疾,一连几日停了早朝。
而昨日边关发来捷报,便不得不举朝议事。
文武百官分班列次,秦王则是腰悬宝剑,立在百官之首,神色凝重。
直等到巳时,才见元庆帝在宦官的搀扶之下,缓步来到了殿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元庆帝长喘著气,在冕旒的遮盖下,百官并看不清他面如枯木的脸色。
久久平息了阵,元庆帝才再开口,“今日宣诸位爱卿入殿,唯有康王边关之事,须要议论。朕,身体抱恙,其余闲杂事等,皆拟折子先送入中书省吧。”
在元庆帝的示意下,身侧太监开始宣读边关发回的战报。
“儿臣幸不辱命,于北疆之域,奋威扬武,北击蛮人,一战而捷,斩敌首级五百余,俘获战马百余匹。北蛮首领退兵数十里,旌旗倒挂,溃不成军。儿臣一路追击,连胜几仗未计。”
“今以捷报告父皇,请求父皇增发粮草,兵丁,助儿臣深入北蛮腹地,彻底击溃北蛮,一举荡平北患。望父皇保重龙体,万福金安。”
宣读完毕,殿上一片哗然,百官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元庆帝重重咳了一声,方止住了非议声。
“诸位,既然北蛮不敌康王,是不是就此出兵漠北?一举解决我大昌百十年来,北方最大的祸患,还给边关百姓安详稳定。”
兵部尚书郭俭,当先一个迈出文官队列,拱手向上道:“康王一震北疆,向蛮人昭示了我大昌的武威,实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多一位此等文治武功的皇子解忧,亦是陛下之福。”
奉承之言,元庆帝很是受用,微微颔首。
“且说是否发兵一事,臣以为,该就此机会荡平蛮人。昔有卫霍远征漠北,封狼居胥,使边关安定数十年。今我朝在边关陈兵十万之众,良将无数,如今更是旗开得胜,正是借此机会一举解决边关祸患的好时机。”
“臣附议……”
郭俭开头之后,便有不少主战的官员站在他身后,表示支持。
元庆帝再环顾众臣道:“可有人有异议?”
始终未曾作声的秦王,攥紧了握著佩剑的手,半跪于地,言辞恳切,“儿臣有异议。”
这一声,吸引了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元庆帝。
元庆帝不动声色,淡淡道:“缘何?”
秦王拱手向上道:“儿臣有三条理由:其一,北蛮并非不知兵,儿臣曾在边塞与北蛮交手大大小小上百次,从未有一战而溃不成军之事。若不是战报中夸大其词,儿臣以为更像是蛮人的诱敌之策。”
“其二,北蛮如同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即便皇兄能够在茫茫草原上寻到敌军群聚之地,可敌军亦可出逃。与我朝耕织为本不同,蛮人以放牧为生,遇之可战,困之可走,何谈彻底解除祸患?”
“其三,便是方才郭尚书所言。”
秦王回首盯了郭俭一眼,再道:“郭尚书只言那封狼居胥的荣耀,却只字不提汉武大帝末年穷兵黩武,百姓饿殍遍野。若我朝陷入和北蛮的纠缠之中,必定重蹈覆辙。打可以打,但不是当下,还望父皇明鉴!”
话音方落,便有人站出来反对。
缮国公之子,袭一等辅国将军石锐,出列言道:“秦王殿下之言不过骇人听闻。边关恰恰是遵从了秦王之策,始终与北蛮通商,互通有无,致使北蛮兵锋愈盛,还将边塞堡寨摸了个清清楚楚。”
“此策乃养寇成患,必须听从大皇子之策,一举根除祸患才是正理!”
秦王紧皱眉头,“北蛮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如今的首领吐吉可汗并不是与孤议和的首领。”
石锐却轻笑道:“难道殿下是怕康王殿下,立下殿下都未能立下的功绩吗?”
第18章 美若彩蝶
此言一出,太和殿上的火药味就有些浓厚了。
石锐所指,昭然若揭。
每一个能在这大殿上站著的人,都不是愚蠢之辈。
忠顺亲王刘炬,怒喝一声,从队列中站出,“石锐,你安敢如此和殿下说话?你当谁都同你一般,如妇人酸眉醋眼?”
石锐并不服气,反唇相讥,“若是不怕,为何阻拦康王殿下建功立业的机会?康王殿下旧时少战功,才未能服众,入主东宫。难不成,兵符就要一直拿在秦王府手上吗?”
秦王回首,怒目而视,恨不得抽剑当场砍死这个小人。
秦王心里如明镜,四王八公十二侯,不少都与皇兄往来密切,尤其缮国公府,更有女儿被选入康王府为妃。在这朝堂之上,自然不会放弃一丝向他身上泼脏水的机会。
当然,他知道这些,殿上坐著的父皇也一定知道。
秦王压下怒气,言辞凿凿,“儿臣非是怕皇兄立下功绩,而是担心得不偿失。儿臣以十余年的边塞讨乱阅历为担保,此次十有八九是北蛮的诱敌之策。若不尽快勒令皇兄收兵,只恐遭不测。”
“若是边关失守,不单单是丢大昌的颜面。在这春忙之际,数十万晋中百姓都将遭到北蛮掳掠,如此致使血流漂橹、生灵涂炭,再想恢复都不是一载之功了!”
“还望陛下深思!”
秦王身旁,几个身背军功的宗族子弟,也齐齐跪倒请命,“还望陛下深思。”
元庆帝淡淡开口,“好,先都起来吧。”
再望向殿前,最先说话的兵部尚书郭俭,问道:“郭爱卿,你以为此时是不是出战的时机?若是出战,朝中还有无兵力可以调动?”
郭俭感受到秦王灼热的目光望来,但却没迎上去,避开后,向上方元庆帝道:“臣以为,北蛮并不会白送几千人来与康王杀,确该乘此机会,一举歼灭。至于兵马,此时可以调用,辽东亦可出兵为援。”
秦王插口解释道:“郭尚书,你难道不知北蛮中的奴隶便如牲口一样,可供人虐杀取乐。你怎能以我朝的德行,去比蛮人?若是蛮人有心教化,何来南侵?”
元庆帝病咳了声,叹道:“够了皇儿,朕知你忠心,但北蛮确也是我朝心腹大患,不得不除。”
转而问向户部侍郎,“张侍郎,粮草可充足?”
“回……回陛下,可以调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