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恪笑道:“如果你能抛开圣人言,找到属于自己的解决之法。那么恭喜你,已经是新的圣人了。”
朱雄英傻眼了:“啊?这……这……”
朱元璋和朱标也陷入沉思,这个角度确实很新颖,而且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两人更惊讶的是,陈景恪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显然,纵使没有钻研过学问,也应该是进行过一定研究的。
在学习医术的情况下,还有心思研究那么多东西。
关键他没有老师,全靠自己读书去悟,天赋太妖孽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绝对不相信会有如此天赋绝伦之人。
屋内,陈景恪决定多给他讲一点东西,别管能不能听懂,灌灌耳音也是好的。
“圣人言就是我们所谓的道德,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遵守道德,如何来保证道德不被践踏呢?”
朱雄英正想说不知道,眼睛不经意间扫过书架上的大明律,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
“刑罚。”
陈景恪都有些震惊了,这小子悟性太高太聪明了吧。
“对,正是律法。”
朱雄英小脸乐开了花,好不得意。
“若无律法兜底,人人皆可违反道德,那道德将毫无意义……”
“其实律法就是根据道德来制定的,但对人的要求远低于道德。”
“比如道德要求扶危救困,律法就没有相应的法条。”
“故德与法是相辅相成的,道德是律法的根本,律法是道德支撑。”
朱雄英连连点头,这个解释简单易懂,他完全能听的明白。
门外,朱元璋和朱标倒是还好,这个道理他们早就明白了。
真正让他们惊喜的是,朱雄英竟然能自己想到道德需要律法来维护,实在太难得了。
屋内,陈景恪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律法的尊严是靠谁来维护的?”
这次真把朱雄英问住了,思考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头绪。
脸上也再无方才的得意,羞愧的道:
“不知,还请景恪解惑。”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啊,陈景恪心下好笑,也不再兜圈子,道:
“靠兵家,准确说靠军队。”
“正是因为有百万大军的威慑,大明律才能通行全国。”
第39章 圣人言可杀人
“所以儒家、法家和兵家,是相互依存的,缺一不可。”
陈景恪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朱雄英满脸兴奋,这个道理很浅显,他自然能听得懂。
朱元璋和朱标再次露出惊讶之色。
能如此清晰的梳理三家的关系,陈景恪对很多问题的认知,超过了大多数读书人。
不,甚至很多大儒看的都没有这么透彻。
攻击兵家贬低军伍的大儒可一点都不少,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若没有兵家兜底他们什么都不是。
当然,兵家太强不受控制也不行,五代十国时期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万事不可太过,平衡才是万物运转的至理。
两人本以为讲课应该结束了,正准备抬腿进去,谁知陈景恪的声音再次响起。
“圣人言也是可以杀人的,你可知如何运用它?”
朱雄英摇头表示不懂,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以前也从未有人和他说过这个。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他人进行打击,也可称之为道德绑架。”
朱雄英茫然的道:“制高点?道德绑架?不知这是何物?”
陈景恪慢慢解释道:“道德制高点,就是以道德来标榜自己,满嘴圣人言。”
“道德绑架,就是以圣人言对他人指指点点,肆意评价打击他人。”
“比如,有人生病了没钱医治,就跑到富人家门口,要求对方出钱给自己看病。”
“若对方不给,就辱骂对方为富不仁,这就是道德绑架。”
朱雄英瞠目结舌:“这……应该没人会信他的话吧?”
陈景恪摇头道:“普通人这么做没人理,若说这话的是大儒呢?”
朱雄英皱眉不语,他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可大儒为何要这么做?
既然是大儒了,应该是很有道德的人,又怎么会这么做?
陈景恪顿了一下,道:“我再给你举个例子。”
“若朝廷的政策触碰到了读书人的利益,他们就会高呼与民争利,阻挠政策施行。”
“这也叫道德绑架……他们凭什么敢这么做?”
“因为他们是读书人,道德就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朱雄英恍然大悟,说别的他或许听不懂,说起这方面他可是见多了。
那些官员阻挠皇爷爷的政策的时候,就会搬出这一套说辞。
原来这就叫站在道德制高点,这就叫道德绑架。
“道德用来约束自己的时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用来指责别人的时候,就是世界上恶毒的武器。”
“你一定要让自己站在制高点,就算不用来攻击别人,也可以有效的抵御别人的攻击。”
“尤其是太孙,未来要做皇帝的,就更要让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防止被他人用道德攻击。”
朱雄英点点头,旋即又疑惑的道:“可是我要如何让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呢?”
陈景恪正色道:“熟读圣人言,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英明神武。”
原来如此,我说皇爷爷为何要让我读书,让我做一个宽仁勤勉的人。
朱雄英恍然大悟,感觉自己学到了许多东西。
陈景恪继续说道:“若有人用道德来攻击你,你要表现的谦虚有风度,不要正面还击。”
“否则就算胜利了,也会给人留下咄咄逼人的印象。”
朱雄英不解的道:“总不能被人攻击了也不还手吧?”
陈景恪说道:“自然要还手,不过要迂回下手。”
“想办法将他从道德制高点上拉下来,然后不用你动手,自有人会将他分而食之。”
“比如,要是有人指责你的政策与民争利,你不要和他争辩。”
“派人找他贪污受贿的证据,找他道德上的漏洞,广而告之。”
“到时自然会有眼红他的人,出手攻击他。”
“就算没人攻击他,也可以用律法来惩处他。”
朱雄英兴奋的道:“我懂了,景恪你太厉害了,什么都知道。”
屋外,朱元璋和朱标面面相觑,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他人施以道德绑架。
阴损,太损了。
可又是那么的实用……
不,陈景恪说的事情一直都在发生着。
从大字不识一个百姓,到士林大儒,都在有意无意的做着类似的事情。
只是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今天陈景恪算是彻底将那层皮撕下来了。
但,捅破的好啊。
咱就怕英儿成为迂腐之人,正发愁怎么教他呢,现在被陈景恪一语道破了。
以后就不怕他被那群读书人欺骗了。
这是父子俩共同的心声。
朱标惊叹道:“陈景恪对世事的认识太透彻太深刻了,若非他就在眼前,我会以为他是饱经沧桑的耄耋老人。”
朱元璋点点头:“看的透好啊,能更好的引导英儿,不过也要防着他教一些不好的东西。”
“要在他身边多放几个人时刻监视,将他给英儿说的话汇报给咱,若有问题就及时制止。”
朱标深以为然,这么做不光能防范他教坏雄英,自己也能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今天这一番话,他就大受启发。之前很多困惑,都找到了思考的方向。
屋内。
陈景恪并不知道,有两个老六偷听了他的话。
又点拨了朱雄英几句,就结束了今天的讲课。
这些已经足够了,太多了他无法理解也记不住。
而且天色已经不早,也是时候说正事了。
“你之前说燕王最疼惜你,和燕王世子玩的最好,可有写信给他们?”
朱雄英羞愧的道:“我忘记了。”
陈景恪并没有批评他,小孩子想不到这些很正常。
“你大病初愈,又封太孙,理应给燕王写信报喜。”
“还有燕王世子,既然是好朋友更不能忘了他。”
朱雄英忙不迭的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就写信给四叔。皇爷爷前天给了我一颗珍珠,我送给高炽吧。”
陈景恪颔首道:“不只是燕王,别的宗亲也一样要多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