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来镜子仔细照了一下,发根上多了许多白色虱卵。
这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更多的是无奈。
环境就是如此。
他平日里已经非常注意了,可还是不知不觉变成了这个样子。
更别提其他人了。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剃发。
能减少头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问题。
说的再夸张一点,仅仅是剃发一项,就能减少当前百姓九成的疾病。
可在这个年代搞剃发,太难了。
儒家又多了一项罪名。
就在陈景恪吐槽儒家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方孝孺。
陈景恪很是惊讶,道:“方兄,你怎么来了?”
方孝孺笑道:“景恪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开了一句玩笑,他才说道:“百姓有千万种苦,徭役堪称是最苦之一,我岂能不来一观。”
陈景恪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问道:
“可有所得?”
方孝孺说道:“确有所得,然并非我想要看到的。”
陈景恪疑惑的道:“你想要看到的是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方孝孺说道:“我想看到的是徭役真正的苦,但这次黄河改道惠及河南山东两地百姓。”
“征用的役夫,也全都是两地的百姓,他们都是直接受益人。”
“所以役夫们并不反感这次徭役,反而很高兴。”
“我是从山东过来的,那里的役夫很多都是自发前来修河堤。”
“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之事。”
陈景恪点点头,确实如此。
否则如此高强度的徭役,百姓们早就造反了。
正因为受惠的是自己,他们宁愿染病偷懒,也没有产生别的想法。
方孝孺继续说道:“我由此得出一个感悟,驭使百姓最好是以利诱之。”
陈景恪深以为然的道:“确实如此,百姓不怕苦不怕累,就怕辛苦付出无法获得任何回报。”
“关键是某些人还认为这是百姓的福报……”
方孝孺接话道:“剥削,这就是你所言的剥削可对?”
陈景恪说道:“对,这就是赤裸裸的剥削。不光剥削百姓的劳动力,还试图在精神上奴役百姓。”
方孝孺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继续道:
“本来我以为自己的感悟已经很深刻了,但了解了你在这里推行的轮休制度,又有了新的感悟。”
陈景恪饶有兴趣的道:“哦?什么感悟?”
方孝孺说道:“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人就如那弓,不可长时间拉开,也不可拉的太过。”
“否则精神和身体都会过度疲惫,非但容易生病,还会降低效率。”
“正如这一次修河堤,即便黄河改道之后他们会获益。”
“可长期的劳累,还是让他们临近崩溃。”
“驭民亦是如此,役使民力要张弛有度。”
“治国也同样如此,法不可太过,否则很容易演变成恶法……”
陈景恪是相当的佩服,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竟然这么会联想。
“方兄果大才也,某佩服。”
方孝孺矜持一笑,转而问道:“方才见景恪眉头紧锁,似有难事,不知可方面告知与我?”
180.第179章 蓝玉竟成嘴替
180.
陈景恪想了一下,发现这件事情,或许只有方孝孺才能理解。
别人就算不反驳,也大概率不会支持。
所以,和他说说也好,或许就有办法了呢。
想到这里,他就将自己的想法讲了一遍。
“剃发?”方孝孺笑了,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件事情。”
陈景恪摇摇头,说道:“这是小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须发都直接关系孝道了,怎么可能会是小事。”
“谁敢轻易把头发剃了,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吗?”
方孝孺反问道:“你怕被人戳脊梁骨吗?你的父母在意你剃发吗?”
“给我讲第欧根尼的故事,没想到自己却看不穿。”
陈景恪愣住了,第欧根尼?
是啊,他认为自己的道是对的,就去践行。
从不主动宣传,完全无视其他人的非议。
最终他成就了自己的道。
自己呢?
明知道在当前环境蓄长发,百害而无一利,却畏惧礼法不敢说出真相。
既然自己认为不应该蓄长发,那就应该身体力行的去做。
而不是试图要求别人去做。
如果自己都不敢去做,又如何去说服别人?
而且自己把头发剃短,真的会有什么严重影响吗?
没有。
朱元璋不会因为自己剃了短发,就认为自己不堪大用。
父母也不会因此就认为自己不孝。
儒家虽然处处拿礼法压人,但还不至于因为发型就要烧死一个人。
最多就是忍受一些流言蜚语。
可如果自己连这点非议都扛不住,又谈何改变世界?
既然早晚都要和礼法做对,那就从现在,从发型开始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豁然开朗,一股名为勇气的东西生出:
“方兄说的好,是我太瞻前顾后了,剃发当自我而始。”
方孝孺很是欣慰,大笑道:“我就知道景恪非怯懦之人。”
陈景恪也大笑道:“哈哈……就让我们这两个狂人,来一点点改变这个腐朽的世界吧。”
这一刻,两人首次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之后陈景恪就找来理发师,将自己的头发剃掉。
从西汉就有理发这个行业了,宋朝时期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行业准则。
永乐大典里就有详细的记载。
他并没有给自己理成光头,而是剪成了前世较为常见的寸头。
本来他想弄毛寸的,但没有相应的工具,即便有他指点,理发师也弄不出来。
剪发的过程中,从头上抓到了七八只虱子。
剪好后,陈景恪顿觉头皮清爽了许多。
方孝孺左看看右看看,说道:
“不错,看上去清爽多了,也更加的有精神……给我也来一个一模一样的。”
理发师也没说啥,一个是剪两个也是剪,只要你们付钱,让怎么剪都行。
很快方孝孺也变成了寸头。
然后两人就顶着寸头,在工地上到处参观起来。
他们怪异的模样,引起了很多人的围观。
当确定其中之一就是神医陈景恪的时候,都非常惊讶,纷纷询问头发哪去了?
莫非陈神医看破红尘,准备出家了?
陈景恪就很有耐心的,将缘由告诉他们。
但结果正如他所想,大家都有点无法接受。
此事很快就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讨论。
但基本都无法接受。
李祺第一个找过来的:“陈伴读,你……你……何需如此啊。”
陈景恪说道:“李都尉,事情的缘由你也知道,我就不多做解释了。”
“作为病气论的提出者,若我都不敢去做,又如何要求别人去做。”
李祺说道:“那也没必要将头发剃掉了,勤洗头不也一样有效果吗。”
陈景恪指了指工地上工作的役夫:
“他们能勤洗头吗?天下万民,又有几个有条件勤洗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