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本就是无法无天的存在,修仙伟力傍身的皇帝,只会更加的无视规则秩序。
规则秩序,在他手中,便是玩物!
若是一般的仙人倒也罢了,但成仙的是皇帝,身份注定了不可以任性而为。
但修仙的皇帝,又无人可以约束,也无人该约束,所以海瑞甘愿做个让仙帝厌恶的人。
海瑞敬仙,畏仙,自从知道皇上修仙,成为那传说中的仙人后,他可以说是日日优思。
甚至,他已经开始着手撰写一份新的‘仙朝治安疏’,意在规劝,只是尚未完成。
此刻,见皇上竟然亲自降临边关,海瑞心中感激皇上可以为万民而亲临,但很快便是对心中一直以来的担心出现而忧虑。
皇上在他心里,已经太过神圣不可亵渎了,仙帝临凡尘,海瑞不能接受。
嗯,海瑞,已经无形中,成了嘉靖最坚定,最狂热的拥趸,用后世的说法,就是狂热粉。对自己心中的偶像,有着狂热的幻想与滤镜。
只是不同于别人,海瑞将这份狂热,掩埋在心底,化作源源无穷的动力和忠心!
“《庄子逍遥游》中又言: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仙人之身,犹如天际星辰,当在云端之上,照耀人间,而非落入红尘,与凡人同列。此乃仙人之大德,亦是天道之常理。”
“皇上身为仙人,更应遵循此道,保持超然之姿,方能稳固仙帝之位,永保天下安宁。”说完,海瑞又一次跪在了地上。
凝视着跪在下方,满脸刚直,拳拳之心展露的海瑞,嘉靖沉默许久。
无形中,大堂内的气氛,变得凝重。
“海瑞,”嘉靖身子微微前倾,肃容俯视着海瑞,“你是要做本朝的魏玄成吗?你知道,李世民在魏征死后做了什么吗?”
说着,嘉靖双眼微眯,沉声道:“挖坟掘墓!”
“李世民对魏征,不是没动过杀心的!”
“皇上不是唐太宗,皇上是仙人,不会昏庸,不会听信谗言,”海瑞微微摇头,道:“臣也不是魏玄成,臣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剑。”
“你明白就好,”嘉靖淡淡瞟了眼海瑞,“魏玄成是李世民的镜,但这面镜子只顾着照皇帝,却没有照到自己。”“放肆是君给的恩赐,不是他本身的价值让他拥有放肆的资格,李世民想,他才存在!”
“魏玄成生前没有找到自己的镜子,他死后,朕希望他变成你海刚峰的镜子。”
“朕希望,你通过他,能照亮本心,明白剑应该以主人的意志为尊,而不是束缚主人。”
“除非,你将朕看做是那软弱无能的宋仁宗了?事事听士大夫的?毫无主见?以至于放弃变法,放弃唾手可得的一个新生的大宋?”
嘉靖自然知道海瑞忠心,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海瑞是一把利剑,必须要给予警醒。
正如他规劝自己那般,他来警醒皇帝,那他自己呢?
人贵在自知,自知最难。
换句话说,那就是当局者迷了!
嘉靖可不希望有一天,自己亲手折断这柄宝剑。
而听到嘉靖这一番话后,海瑞也是心底猛的一怔,一股后怕的感觉从脊背而生。
莫名的,他只觉得一股寒意笼罩。
是啊,我规劝皇上,可我自己呢?我所言就真的是对的吗?我是否太过傲慢了?
“起来吧,”见海瑞有所明悟,嘉靖也是很欣慰的,而后缓声道:“君贤臣贤,君庸臣贤可贵,君昏臣还能贤,方可千古留名!”
“臣,明白了。”听到这番话,海瑞刚直紧绷的脸上,也不由松了松,眼神中有感激之色。
皇上刚才敲打了他,让他警醒,但同时也在赞许他的劝谏,给予了他肯定。
“俺答率大军来犯,你们有何应对?”嘉靖看向海瑞。
虽然他对蒙古大军的动向了若指掌,但关于大同这些官员的部署,还是要过问一下的。
“总督决定以防御为主,同时等待增援……”海瑞将唐顺之和王崇古制定的计划说了一遍。
“预计三日后,便会部署完成。”说完,海瑞看着嘉靖,又补充了一句。
“三日后,”嘉靖微微点头,双方大军部署调度,需要一定时间,三天时间倒也合理。
“抚台,抚台……”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伴随着的还有参政李志远的愤怒的声音,“俺答逆贼,狂悖无礼,狂悖无礼啊!”
听到李志远的声音,海瑞看向嘉靖,得到首肯后,转身将门打开一人缝隙,凝视着门口准备敲门的李志远,道:“何事?”
看着将门口死死堵住,不让自己进的海瑞,李志远眨了眨眼,而后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这个海瑞,整天神神叨叨的,一有时间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求仙拜神,对此他已经习惯了,心中认定这个海瑞就是言过其实。
不过深谙官场道理的他,对上官依然保持着应有的敬畏,压下心中想法,拿出一张薄纸,晃了晃后,怒声道:
“简直岂有此理,就在刚刚,藏匿于大同的蒙古人,满大街的散布俺答的挑衅文书。”
“撒的满城都是,其中更是有对皇上的大不敬之言,您看!”
海瑞闻言,一把接过文书,上下一扫后,也是面色阴沉,想到书房里的嘉靖,知道这份挑衅文书瞒不过,只能点点头,道:
“我知道了,命人将散布消息的蒙古人抓住,安抚民心,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这是俺答故意为之,就是要扰乱我方人心。”
“是!”李志远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海瑞则是拿着文书,转身回到了书房,看着坐在上位的嘉靖,略一迟疑便恭敬的呈上。
嘉靖没有说话,抬手拿起文书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道:
“大同众官员知悉:”
“尔等固守孤城,犹如井底之蛙,不知天下之大也。我大漠铁骑,纵横千里,所向披靡,尔等区区边塞小卒,何足挂齿?”
“吾亲率大军,兵锋所指,无坚不摧。尔等若知进退,速速开城纳降,吾当保尔等性命;”
“否则,吾挥师一击,尔等将尸骨无存,悔之晚矣!”
“吾闻,尔朝嘉靖老儿闭关锁国,自绝于四方,此乃自取其辱之道也。”
“更闻其深居简出,不理朝政,终日沉迷于求仙问道之中,亲信妖师,妄图长生不老。”
“如此昏庸无能之君,如何能治国安邦?尔等为其效命,岂非自取灭亡?”
“今吾特遣使送此书于大同军民官员,欲与尔等一决高下。”
“尔等可有胆量?抑或只是缩头乌龟?”
“尔等君主荒废朝政,听信妖言,致使国力日衰,民不聊生。尔等若能弃暗投明,吾当以礼相待,共谋大业。”
“若尔等君主能亲临边疆虚心讨教,吾亦愿意亲其授帝王之术,教其如何治理国家,以保江山社稷之稳固。”
“劝尔等好自为之,切莫自误……”
“一次胜利,已经让这个俺答,丧心病狂了。”嘉靖语气平静,对文书中的挑衅,似乎并不动怒,但海瑞却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杀机。
同时,他心中也不由隐隐期待。
三日后,双方数万大军汇聚于阴山之外,蒙古精锐大军,突遭天谴,该是何等场面?
“三日后,朕要贼夷尽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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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黄金家族的荣耀,葬灭于阴山!
行辕中。
“嘭!”有副将一拳砸在桌上,怒声道:“狂悖贼夷,这是在羞辱我大明!”
“蛮夷狂贼,老夫与他不死不休!”
“总兵,末将愿领一万精锐骑兵,从左翼进攻,打穿那些狗娘养的!”有凶悍将领,怒目圆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凶气息。
“末将也愿意!”
“还有末将,末将也愿意与夷贼一战!”
一时间,行辕大堂里,诸将激愤,这些人中有严党派系,也有清流派系。
都是两派拿得出手的绝对精锐。
能人,如何能行孬事?在一致为国而战,不需要关心利益,派系争斗,他们只想上战场,浴血一战,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
这些,才是他们这些为将者的“浪漫”与追求。
俺答挑衅,就像是一只巴掌,狠狠抽在了每一个有血性之人的脸上,啪啪响那种。
他们怎么能忍?如何可以忍!
“肃静!”这时,王崇古发出一声爆喝,顿时激动的一众将领都冷静下来。
“不过是些小把戏,尔等诸将,都是我大明精锐,饱读兵书,竟也能上当?”王崇古瞪着眸子,苍老的喝声,如炸雷般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你们能有如此气势,我很欣慰。”这时,坐在上首位置的唐顺之面容微宽,轻抚了抚胡须,道:“这说明尔等不畏战!”
“为将者,气势高涨,部下也会气势如虹,从你们身上,我对此战很有信心。”
唐顺之看着来自两派不同派系的将领,心中也渐渐放下了此前的一些成见。
边疆,对于朝廷来说,尤为重要。
若是这些将领都个个畏战如畏猛虎,那就算兵力再如何强盛,也会将仗打的一团糟,甚至是被敌人以少胜多,数万歼灭十数万!
“不过,王总兵说的是,”唐顺之话锋一转,严肃道:“尔等都是饱读兵书,用兵法如吃饭喝水,岂能为这等伎俩所动?”
“俺答此举,无非是想激怒我们,与之一战,扰乱我方军民之心。”
听到唐顺之这一番话,之前情绪激动的众将都是有些惭愧,但面上终究不顺。他们自然知道,但就见不得贼夷这嚣张的模样。
再加上这里的人都不是新兵,甚至有不少人都是参与过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南下之战的。
心中对这份耻辱,可是牢记的,本以为再也没有了机会,现在有生之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是要一雪前耻报仇,证明自己。
因此才会情绪上头,以至失态。
“所有人听令!”随着唐顺之一声令下,众将心中一凛,起身对唐顺之抱拳。
“王崇古!”唐顺之点将,道:“你率本部三万主力,即刻前往大青山和乌拉山部署防御战线,务必拒敌夷于防线之外,切勿让其抢占!”
“末将在!”
“是!”王崇古肃容应承。
“副总兵,李山!”
“末将在!”
“命你率五千精锐轻骑,提前大军前行,密切关注敌军的侧翼和后方。”
“防止其通过迂回包抄的方式,切断我军的补给或形成包围态势。”
“一旦发现敌军意图,即刻在敌军的侧翼和后方,进行袭扰和牵制,确保补给线安全。”
“是!”
“参将周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