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臣退回洛阳了,其间他设下了几次伏兵,结果方重勇压根就没派兵追赶。害得李宝臣完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闹得一脸没趣。
宝臣大帅只得悻悻的收回伏兵,老老实实的呆在洛阳城内。
方重勇派出很多斥候,来到洛阳城外侦查,发现李宝臣真的只是退回洛阳防守了。
他麾下的所有军队,分为两个大营布防,一部分防守洛阳宫城,一部分部署在洛阳南城。
洛阳的城墙,跟长安的很不一样。
外围城墙只是防止盗贼用的,压根就没有完全把整个城池包裹起来。
洛水以北的西面是宫墙,这里的墙壁又高又厚实,防守森严,面积也小,很不好攻打。
而其他三个区域,包括洛水以南的部分,都是军队很容易进入的地方,各坊跟长安一样,也是有坊墙的,只不过这些坊墙不存在什么实质性的防御能力。
李宝臣的布防也很中庸,相当于是一部分守内城,一部分守外城。
处处是破绽的同义词,也就是没有破绽。
现在的李宝臣就是这个状态。谁要攻洛阳,首先就得跟他耗兵力。
方重勇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发现他确实只是一个打佯攻顺带卡位的人,并不是攻打宝臣大帅的主力。
既然是这样,那么离开原本建好的营寨,就不存在什么现实意义了。
除非打奇袭,否则根本没有必要离开营寨。
于是方重勇下令,除了巡视和警戒的人员外,其他士卒轮流整训。
与此同时,他还派人送信回汴州,未雨绸缪,加紧往荥阳这边运送粮秣,石炭(汴州通过运河可以拿到石炭)等必须品。
虽说以目前的情况看,此战已经是十拿九稳了,甚至可以判断宝臣大帅现在已经是自暴自弃的状态。
但多做一点准备总是没错的。
很快,颜真卿派人从关中送信过来表示:一切按照既定计划进行,大雪这天关中一定会按时出兵。
还请方重勇相信他们的诚意。
这次关中兵马齐攻李宝臣部,为的便是打通漕运,不成功便成仁。
希望方重勇能坚定信心,他们以颜氏一族的荣誉保证,绝对是精诚合作。
把家族信誉拿出来发誓,那可真是动真格了,非大气魄之人不可为。特别是颜氏还是颜回的子孙,在经学方面的名声很大。
方重勇对此,也是不得不信服对方的诚意。
岑参从邺城回到汴州后,发现大军已经出发到了荥阳,在那边安营扎寨,以逸待劳。他也随即动身,连夜前往荥阳。
这天一大早,岑参心急火燎的来到大营,就把李归仁的亲笔信交给了方重勇。
这封信很有丘八的风格,李归仁直言不讳的表示:他是李宝臣的部下不假,但却只是暂时委屈从贼,从来没有认可过李宝臣,更没有南下汴州的意图,希望方重勇不要误会。
他既不说投降的事情,也不提会不会听李宝臣的话。只是这封信的意思,很显然是在告诉看信的人,也就是方重勇:李归仁和他麾下的精兵,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又加上去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再次提高了理论上的胜率。
方重勇松了口气,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李归仁此战中要作壁上观了。
他看向岑参好奇问道:“岑判官是如何说服李归仁的呢?”
岑参哈哈大笑道:“那当然是先去幽州,跟史思明谈了谈,弄到了史思明的信。在信中,史思明大骂李归仁是乱臣贼子,说是愿意配合我们齐攻李归仁。他以为我们是傻子受骗了,其实我们不过是为了套他的话给李归仁看。
李归仁看到史思明想弄死他,担心南下汴州后,有人给他背后来一刀,自然是选择按兵不动咯!”
这一路极为顺利,好像如有神助。
方重勇也面带微笑说道:“是啊,此战天时地利人和,本帅都不知道要怎么输。说服李归仁,便是断了李宝臣强援,某便要看看这位宝臣大帅到时候会选择怎么死!”
……
汴州府衙后院的一间厢房内,李怡正在给肚子里的孩子准备肚兜,她已经跟方重勇确立了关系,自然而然是搬到汴州府衙居住。
李怡也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如何,既然肚子里面都有方重勇的孩子了,还在乎什么他人的看法呢。
成为对方的妾室,算是一种求仁得仁吧,都是自己选的路。
“哎呀。”
李怡的手指又被针扎了一下。
她并不是不会针线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近日总是魂不守舍的。方重勇出征前一晚,她抱着对方大哭了一场,很怕方重勇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前方传来的消息,却都是好消息,似乎方重勇马上就能把宝臣大帅收拾得服服帖帖。
不得不说,方重勇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李怡最迷恋他的地方,就是这位大帅十分善于带兵打仗。
会打仗的人,对于小时候经历过全家被杀的李怡来说,就是最有魅力的男人。更何况这个男人还相对很年轻。
对方可以给她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每当李怡想起前不久的那个夜晚,她自己第一次在这样一个强者抱在怀里。
那浑厚的男人气息,令她迷醉。那时抛去了所有理智,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每当想起这件事,她都会忍不住面红耳赤,嘲笑自己第一次房事时太过放荡。
心中却又一点都不后悔。
“以后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李怡坐在桌案前,托起下巴沉思起来。
第598章 拉兄弟一把
汴州府衙的某个签押房里,刘晏正在研究新税法。
荥阳前方的战争,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开封县这边已经加班加点的往荥阳那边运粮,运石炭,运木材。
运河结冰是稍微麻烦了点,不过汴州原本就是物流集散地,完全不缺驽马、骡子和运货的平板车。
再加上荥阳前线到汴州的距离也不算远,运粮那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压根就不需要刘晏在前方盯着。
“李宝臣都要败了,节帅居然还下令加紧运粮,节帅打仗真是够谨慎啊。”
坐在桌案前写政令的刘晏啧啧感慨说道。
他现在编撰的,是新的税法,旧有的租庸调制度,上元节后,便会正式废除。
而新税法的原则,就是取消“人头税”,不再以丁口为计税方式,但每人每年依旧要承担一定徭役。
从原来的按人收税,变成新的按“产出”收税。地是谁家的,就收谁的税。一半折现成货币送到汴州来,一半收实物,留在当地。
如果谁家今年没产出,那也就不必交税了。
因此这种主要税种,不再将本地土地划分为“主户”和“客户”,田是谁的,那就谁交税。
佃户给地主耕种不交税,只给地主交租;只有地主才交税。
总的来说,就是以资产多寡定税率,以产出多少为收取对象。
刘晏只是确定总的收税原则,至于其他细则,是交给他手下的人去办。比如说何大富那种钜商,会有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税务条款。
这套税法的缺陷,是没有向前溯源土地来源的合法性问题。即:现在土地在谁手里就是谁的,不管以前是你买的也好,杀人放火抢的也罢,都不追究了。
自税法制订颁布之日起,今后收税就按规矩来,不服的杀全家。此前的既往不咎,不予追究,不予受理纠纷。
在“回收”大量官田后,就不对过去的破烂事进行清算了。
而商税是单独收取的,分为过税、住税和免税三种。
过税是商品流通税,专向转贩货物的商旅即行商征收,商旅沿途经过税务,征收点设在渡口。
住税是买卖交易税,凡本地开设店铺的商人(坐贾)在汴州本地出售货物,或行商到汴州,把外地运来的货物卖出都要收税。
免税是指细碎商品,比如说汴州某地一个农夫,去城里赶集,顺路带几件家中产出的土特产小货到开封城来卖。
价值不高,数量不多,那么无论是过税还是住税都是不收的。
也就是鼓励民间将家乡土特产拿来交易。
新法的规定住税照常,按售价的百分之三来收。
过税有“退税”规则,第一次收百分之二。当第二次来的时候,就可以根据上次税金的多少,退掉上次过税的一部分。
上次税金越高,这次退税比例越低,但最高不超过三分之一。也就是说,越是到汴州这边卖货,就越是少收税。
这是一种激励贸易的政策。
刘晏相信,此法一出,汴州商贸一定会大兴。汴州的优势,就是四通八达。利用优势办事,就能事半功倍。
政权还没建立起来,就先把各种税法都规划好。刘晏也是感觉,方重勇确实比常人看得远,也想得明白。
有了完善的税法,明确的制度,无论是生活在这里的百姓,还是大小商贾,世家大户。大家都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彼此间都能安下心来。
这无疑对安定人心,稳定政局是很有好处的。天下开始乱了,就会有人寻找“安定”的地方。这也是一种人之常情。
“哟,下大雪了呢。”
刘晏抬起头,看到外面鹅毛一般的大雪飘飘落下。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明年真的会是一个丰年吗?如今有些州县的土地都无人耕种,又怎么会是丰年呢?
他心中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正在这时,一个披着红色大氅,穿着白色襦裙的妙龄女子悄然而至,对着刘晏行了一礼。
“你是……”
刘晏知道此人是方重勇的新妾室,已经住进府衙后院了。
但此女很是面善,他应该很早以前就见过对方,那大概还是在长安的时候吧。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李亨嫡女,李怡。
原来是你!”
刘晏恍然大悟,他终于想起这女人是谁了。当年刘晏在皇宫里呆过一段时间,还参加过宴会,李怡这小娘子就曾经出现在宴会上。
当然,现在相貌变了一些,那时候脸型是有些微胖的,现在则是下巴都变尖了。
“刘先生,能不能带我去阿郎的军营?”
李怡一见面就恳求道,她自然也认出了刘晏,毕竟当年就见过,有些印象。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刘晏是个实诚人。
“军营重地,女眷出没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刘晏摆了摆手,婉言谢绝道。
他听到过一些传闻,据说李怡现在怀孕了,怀的正是方重勇的孩子。
李隆基的孙女,竟然成了节帅的妾室。形同于玩物,顶多是个值得收藏的玩物。
宗室公主当年向来跋扈,当驸马的都是苦不堪言。没想到今日竟然成了满足男人肉欲的物件。
这有点让人不甚唏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