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690节

  那怎么可能呢,大家又不是三岁孩子!

  基哥显然也不会这样认为!

  “朕不需要那么细致的名录,只要苗爱卿把你觉得有嫌疑的人,或者家族,写下来便可以了。”

  基哥忍不住冷笑了两声,提点了苗晋卿一下。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谁家支持李,谁家自保,谁家给基哥通风报信,这些事情都瞒不过有心人的。

  苗晋卿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敢说”。

  但是基哥可不会在乎他敢不敢说,胆子大了得说,胆子小了,更要说!

  “那微臣就凭记忆写一写,若是不准确,圣人莫怪。”

  苗晋卿一边说,一边没有骨气,在纸上写下了许多人的名字。现在他也顾不得后果了,将来被人秋后算账是将来的事情,如果不写,现在就得死!

  死道友不死贫道!

  此刻书房内的气氛,十分凝重,只有毛笔在纸上摩擦的微弱声响。

  高力士看了看基哥,又看了看苗晋卿,垂下眼睑,似有话语,却什么也没说。

  李光弼与高仙芝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随即挪开目光,等待着基哥的命令。

  他们隐约猜到,等着快一年的大餐,似乎要上桌了。

  屋内五个人的想法各不相同,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一会,苗晋卿在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一张不够,甚至写到第二张的一大半,这才堪堪写完。

  基哥压根看都不看,直接对李光弼与高仙芝二人说道:“你们一人拿一张,找个长安本地人带路,依照名单上的人按图索骥,抄家!”

  “遵旨!”

  李光弼与高仙芝二人走上前来,看着苗晋卿面前的两张纸,感觉那不是纸,而是两堆金山!

  终于等到今天了!

  刚想去抢写满了名字的那张纸的时候,高仙芝忽然想起当年被方重勇敲打的事情,他连忙对李光弼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李将军麾下指挥的兵马更多,理应多担待一些。这张纸上名字多,李将军拿这张。”

  李光弼有些意外的看了高仙芝一眼,随即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随手便将那张写满了名字的纸,折起来揣入胸口贴身放好。

  此刻他甚至感觉那张纸在发烫,胸口热得不行!

  “二位将军且去抄家吧,得来的财帛,就当是朕赏赐三军将士奋勇杀敌了。”

  基哥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李光弼与高仙芝行礼告退后,苗晋卿也行礼告退,却是被基哥叫住了。

  “苗爱卿,先别走,朕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基哥指着刚才苗晋卿坐着的软垫,示意他坐下再说。

第535章 天街踏尽公卿骨(下)

  夜,黑得深沉,安静得令人发慌。

  由于宵禁,普通长安人的夜生活几近于无。又因为近期局势不太平,百业歇息,长安权贵们的夜生活也几乎停止了。

  这下长安的夜晚是真安静下来,再也没什么“长安不夜城”的说法了。

  安仁坊,是长安外郭城坊里之一,属于万年县管辖。它位于皇城以南第三排、朱雀大街以东第一列。

  这种坊是开东西两坊门,不设南北坊门,里面居住的人非富即贵。东南隅有宁王李宪的外祖父刘延景一家人,西南隅有薛王李业的舅舅王昕一家。

  此外基哥的女儿万春公主、前任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已去世)在长安的居所也坐落于此。

  李光弼麾下亲信张伯仪,带着一千人的队伍,沿着朱雀大街,来到安仁坊西门前准备抄家。按名单上的住址,起码有四五家在安仁坊。

  除了他以外,李光弼麾下还有很多将领,都是每人带队一千人,分几个坊抄家。

  并且李光弼严令他们互相之间不得越界,每一队只能负责自己所在的片区。

  能捞多少,全看运气和本事了,李光弼一概不过问,全部由带队将领自行分配。

  不过李光弼本人坐镇玄武门内,并不参与此事。对于他这个级别的将领来说,金钱财帛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只要吃喝不愁,钱财只是数字而已。

  没有军权,手里有金山银山也守不住。

  “张将军,等会我们就按名单上的这几家抄家么?”

  一个亲兵压低声音询问张伯仪道。

  “这话怎么说?”

  张伯仪微微皱眉,面色不悦问道。

  “张将军,咱们这一千弟兄,就算这几户人家颇有家资,我们每个人又能分多少呢?按名单上的,也不过数家而已啊。

  一户的财帛我们几百个弟兄分,那岂不是这几户得富甲一方才够?”

  这个亲兵忍不住提醒张伯仪道。

  长安权贵很肥,油水很多,这个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这些人家里的浮财多不多,则是要打个问号了。

  唐代的权贵之家所拥有的庞大财产,大部分都是地契、房契等不动产。

  这些地皮屋舍很值钱,却又没法变现。更何况权贵们的根基,其实是长安城外的庄园,还有池塘、湖泽、果园等这些可以产出农副产品的地盘。

  也很值钱,而且可以持续生钱。

  然而这些东西,同样是不长脚也带不走的。

  一户人家有价值一万贯的浮财,已经是顶破天了。可这些若是分到每个人手中,也不过十贯钱而已!

  这点钱顶个屁用!

  张伯仪微微点头,觉得亲兵说得有道理。光名单上这几个人,就算掘地三尺,也是僧多粥少。

  而且还不排除还有那种“裸官”,即:长安城内家徒四壁,财产都在家乡老宅,由宗族共管的情况。

  这种事情在河西也比较多见,很多尚武的边镇武将家族,一家人不知道要出多少个武将。

  死了一个,财产由家族保管,有子嗣的继承一部分,没子嗣的有近亲过继,风险共担。

  万一遇上这种人,他们这一千人不白白跑了一趟么?

  “那你觉得该如何?”

  张伯仪沉声问道。

  “张将军,谁家门户大,我们就去谁家。门户小的我们不去,这也算是劫富济贫了。

  不在名单上的,咱们事后一把火,一了百了。

  嘿嘿,长安不太平,有盗匪趁火打劫,也是常有的事情,又有谁会去查呢?”

  这个亲兵小声建议道。

  张伯仪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左思右想,发现还真踏马是这么回事!

  钱太少了,不够弟兄们分。更何况张伯仪自己还想多拿点,这样一来,下面的人,能分到的就更少了。

  战利品的分配,显然是跟军职大小有关联的。

  最底层的丘八又能分到多少呢?他们没拿够,会不会有怨言?又怨言了会不会闹事?

  这件事看起来是件小事,但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都杀人父母了,那能是小事么?

  一时间张伯仪也有些犹豫,似乎不搞点“盘外招”,有点过意不去。

  看到张伯仪似乎犹豫不决,这位亲兵又补了一刀说道:“张将军,咱们不拿,别人也会拿的,不拿白不拿啊。咱们是替天行道!”

  “那就这么办。你带人翻过坊墙,把坊门打开。若有阻拦的,直接宰了!”

  张伯仪对那位亲兵下令道。

  他隐约感觉此事有些不妥当,但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动手也不行了。

  噗!

  一声刀剑入肉的声音传入耳中,张伯仪没说话,站在坊门外安静的等待着消息。

  不一会,坊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那位亲兵擦拭着横刀上的血迹,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他将横刀放回刀鞘,来到张伯仪面前抱拳禀告道:“张将军,门开了,现在可以动手了。”

  “你去传令一下,等会先把人集中起来,问出财帛的位置,然后就这样。”

  张伯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都杀?女人也杀?”

  身边这位亲兵有些疑惑,那些权贵家的女人,可水灵得很啊,就这么宰了不可惜吗?

  “要怎么办,随你们的便,本将军只在外面等着。

  但你们出来以后,抄家的地方不能有活人,明白了么?

  本将军会带队过去亲自查验!”

  张伯仪脸上闪过一丝狠辣!

  他身边几个亲兵都是小鸡啄米般点头,分头去传令。很快,大队人马鱼贯而入,好似开闸泄洪的湖口一般。

  盔甲摩擦撞击的声音十分肃杀!

  张伯仪带着亲兵远远的退到一旁,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丘八们冲入安仁坊内,他忍不住轻叹一声。

  其实张伯仪和李光弼一样,不想手上沾血。

  这种打家劫舍的血,一旦沾上就洗不掉了,今夜定然有很多无辜之人死于非命。

  虽然是张伯仪下令灭门的,但他不愿意亲手砍人,更别提逮着女人强暴了。

  世上本就没有只抄家不杀人的事情,不杀,基哥难泄心头之恨。

  或许被杀之人当中有好人,又或者他们其实根本就没参与过任何政变,或许犯事的只是他们的叔父、子侄、丈夫之类的。

  然而这个世道本身就不讲道理,被牵连是死,被殃及池鱼是死,被误杀了也是死。太多的无奈,没有人还有心思去倾听这些冤屈。

  操作不当的是船夫,撞上礁石后翻船,倒霉的是整船人,哪里讲什么无辜不无辜?

  张伯仪胡思乱想了一阵,安仁坊外便只剩下亲兵队的几十个人了。

  “等会他们出来以后,你们挨个搜身,有夹带的不问缘由直接宰了。

  检查完以后,你们领头,挑人分头去搬运财帛。”

  张伯仪对一众亲兵吩咐道。

  这一千士卒当中,除了他们以外的其他人,进安仁坊是干啥的呢?

  其实就是单纯去杀人去的。

  长安权贵之家,一个大户有数百奴仆是常有的事,人去少了,是你杀人还是人杀你可就难说了。没有绝对的武力压制,这件事还不太好操作。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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