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杆应声而断,旗帜掉到地上了!
落后一个马位的方重勇眼疾手快,踩着马镫,一个“海里捞月”,将帅旗捞了起来,牢牢将其夹在腋下,一只手紧紧抓住半截旗杆,将其举高到头顶!
“银枪孝节军神明庇佑!
尔等鬼蜮伎俩能奈我何?”
方重勇对着前方怒吼道。
看到帅旗倒下又被竖了起来,银枪孝节军的骑兵顿时都感觉如有神助。而吐蕃军士气则是肉眼可见的下跌,冲刺的速度似乎都有所减缓。
锵!
两支骑兵队伍冲撞到一起,冲在最前方的顿时人仰马翻!
银枪孝节军如同一把尖刀,将吐蕃军的队伍划开,挡在前面的吐蕃军士卒非死即伤,阵型瞬间大乱!
这次方重勇之所以冲在前面,便是要直取吐蕃中军帅旗!只要斩将夺旗了,那么这一战就没什么悬念。否则一旦长时间拖下去,只会增加伤亡。
越是拖到后面,对兵员占绝对劣势的银枪孝节军就越不利。
辕门二龙与何昌期三人像是保镖一样,将挡在方重勇四周的吐蕃军骑兵砍翻在地。他们一行作为尖刀的锋锐,无人能挡。
近了!更近了!方重勇看到不远处的吐蕃军帅旗上,悬挂了一个老虎头,想不被他注意到都不行!
正在这时,帅旗下那位吐蕃军主将,从容的搭弓射箭,箭如流星一般,直插方重勇门楣!
噗!
箭矢没入头盔,鲜血从方重勇额头上流下,将他一只眼睛糊住了。身旁的何昌期与辕门二龙都惊呆了,不知道骑在马上的方重勇到底是什么情况。
从外观上看,方重勇似乎是被吐蕃神射手“一枪爆头”,头盔上插着的那支箭乍一看分外骇人。
“吐蕃弓弱,杀不死老子!
对面那狗贼等着,老子今日不斩你狗头,誓不为人!”
方重勇一把将左手上的帅旗丢给不远处的何昌期,让他帮忙举着。用疾风幻影刀指着不远处那名陷入呆滞的吐蕃军主将大骂道。
“方节帅神勇!此战必胜!”
辕门二龙齐声大吼道!
“必胜!”“必胜!”“必胜!”“必胜!”
必胜之音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染,每个银枪孝节军的骑兵都在齐声高喊,身边的吐蕃军士卒无不胆寒,纷纷退避三舍,调头就跑!
那位吐蕃军主将见势不妙,也调转马头准备跑路。可他身边的掌旗官,还来不及转身,就被蓄势待发的辕门二龙射成了刺猬。悬挂着老虎头的帅旗倒在地上,被冲击而来的银枪孝节军骑兵踩踏。
方重勇追上了那名慌不择路的吐蕃军主将,右手横起一刀,借着马的冲击力,将那人斩首!
人头凌空飞起,正好被离此不远的何昌期接住。
“方节帅,您这斩获,某先帮您保管着……”
何昌期看着方重勇兴奋大吼道,随即看到对方脸上已经布满了鲜血,慢慢的趴在马背上,眼看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
“方节帅!”
何昌期吓坏了,却是看到方重勇不动声色,伸手给他做了个“OK”的手势,于是便小心翼翼的在旁边护卫着,二人的马速越来越慢,落到了队伍的最后边。
厮杀声慢慢远去,银枪孝节军开始分成百人为一队的追击队伍,四散追杀吐蕃军败兵,哭爹喊娘声四起。
战斗结束,现在进入抢人头的垃圾时间。
此时此刻,兵败如山倒这句话完美形容了战场的状况。银枪孝节军虽然兵少,但吐蕃军被打崩了士气后便失去了建制。主将被阵斩,帅旗被砍倒,他们便如同一盘散沙,在战场上乱窜。
这支吐蕃军虽然被银枪孝节军的士卒杀死了不少人,但他们当中更多人却是被踩死的,甚至是被自己人踩死的。
何昌期将方重勇搀扶到一块巨石旁边坐下,这时才听到这位胆大心细的方节帅叹息了一声说道:“回头打听一下本节帅戴着的头盔是哪个工匠造的,重重有赏。救命之恩,老子要涌泉相报。”
“方节帅,您真没事啦?”
何昌期心有余悸询问道。
“废话,本节帅当然没事,要是有事,我现在还能开口说话么?”
方重勇面部抽搐着回怼了一句。
高压时段过去以后,此刻他只觉得额头中箭的地方,疼得令人龇牙咧嘴。
方重勇受伤的事情军中很多人都看到了。很快,银枪孝节军中的医官就找到了他们。在观察过伤口以后,果断拔箭,上伤药,用煮过的麻布包裹伤口。
看起来是必死之局,检查后发现只是轻伤。这位见多识广的医官也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奇妙。
三人拿起插着箭矢的头盔一看,顿时对大唐的盔甲倍感自豪。
不愧是大唐顶级工坊出品,所制作的军备确实是质量上乘。
长安的工匠们为了防止箭矢破甲,头盔护住眉心的这一块,以“贴片”的形式,加了一层锻打过的铁皮和一层厚牛皮。吐蕃军主将那一箭,就正好射中这个防护最厚的地方。
虽然依旧射穿了头盔,但本身吐蕃军中的弓箭就不太行,箭头破甲后动能几乎都被消耗,只是蹭破了额头上的一点皮,防着破伤风就行,无甚大碍。
当然了,这么大的伤口,破相估计难免了。好在方重勇本身也不是帅出五千里的人物,破个相反而更符合丘八们的审美。
“方节帅,您没事吧?”
管崇嗣、辕门二龙,还有银枪孝节军中数得上的将领,都围过来查看方重勇的伤情。此战虽然几次都相当惊险,但最终还是大获全胜,特别是吐蕃主将那一箭没有射死方重勇,士气便为之溃散了。
吐蕃国内的文书当中,经常有描述某某人身边有鬼神相助,还绘声绘色说出是怎样的鬼神。
比如说吐蕃人就形容薛仁贵身边有四位神仙相助。
吐蕃军中那位善射的主将,直接“爆头”都没射死方重勇,顿时让吐蕃军士卒,都认为方重勇身边有鬼神相助。仗打到这个份上,早已是“人力不可为”,继续拼下去毫无意义。
“将来谁如果要去垂钓,一定记得要戴头盔啊。”
方重勇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听到这话,身边众将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方重勇为什么说这句话。
好在这位方节帅平日里为人相当仗义,打仗的时候也非常靠谱,喜欢说莫名其妙的话不过是小瑕疵,只当没听见便好了。
“垂钓为什么要戴头盔呢?”
何昌期摸着自己的圆脑袋问道。
方重勇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不要打断自己说话。
“吐蕃军主力应该全灭了,收拢士卒,一个时辰后南下,一路扫荡过去,我们跟河源军汇合。”
方重勇此刻满脸鲜血的痕迹,哪怕已经被医官擦洗过了,看起来却依旧有些狰狞。
“得令!”
众将领命而去之后,方重勇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这真尼玛是刀口舔血啊!”
他忍不住一阵阵的后怕。
战场上兵凶战危,谁敢说自己永远打不死的?
不过对于他来说,此次陇右之战已经结束。接下来,银枪孝节军要返回凉州补充兵员了。
第318章 他比你先到
“哥舒军使,有一支唐军的队伍朝着营寨来了,您快去看看!”
因为箭伤感染,这几日都持续低烧的哥舒翰,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一脸疲惫的看着前来传令的亲兵,微微点头。
此人名叫左车,乃是哥舒翰收养的家奴,亦是他的心腹。
“确认是唐军么?”
哥舒翰沉声问道。
“确认,帅旗上写着银枪孝节军五个字,主将姓方。”
左车事无巨细禀告道。
“哦,这样啊,让他们进营寨,让方节帅接管营寨的兵权,有事就跟他禀告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哥舒翰打了个哈欠,顺势躺了下来,不想说话了。
“哥舒军使,这如何使得?”
左车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家主将是要撂挑子啊!
“那是河西节度使,哪里有我说话的份,你真是聒噪。
王节帅是他岳父,有事难道他跟王节帅说不清楚吗?
你真是操多心了!”
哥舒翰笑骂了一句,转过身面朝木墙,显然是不想继续再说话了。他如何不知道银枪孝节军是谁的队伍,那个“方”又是指的谁。
方重勇现在是河西节度使,他岳父正是陇右节度使王忠嗣,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有什么好说的呢?人家自己家的事情!
趁着自己箭伤,装病将河源军的指挥权交出去,这不是正当其时嘛。
哥舒翰已经想得很明白。既然方重勇来了,那就没他啥事了。现在好好养一养箭伤,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陇右之战,已经没有悬念。或者说,一切都结束了。
没过多久,方重勇已经带着银枪孝节军士卒以及伤兵,来到河源军驻地,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真叫一惨。
木寨子围起来的木墙上,随处可见破了以后,又勉强修补起来的木栅栏。这玩意几个人合力拉一下就能将其拉倒。
木墙上值守的士卒,看起来还算正常。但一进入木寨子,在此待命的士卒,几乎人人带伤,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地上到处都是血液干涸后的红印迹。
“节帅,这里好像是经过一场血战啊。”
何昌期凑到方重勇耳边小声说道。
“自信点,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方重勇摆了摆手说道。
正在这时,一个河源军士卒走过来,正是哥舒翰的亲兵左车。他将河源军的鱼符与印信交给方重勇说道:“河源军此前与吐蕃军鏖战,遭遇重创,哥舒翰军使受了箭伤不能理事。方节帅来了,请节帅指挥河源军继续作战。战后再恢复陇右镇建制。”
方重勇接过印信,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类似情况,在河西与陇右边军当中发生过很多次,战时临时调动某军归其他节度使指挥的情况,在对阵吐蕃的时候非常多见。
哥舒翰还是很懂事的,方重勇来了,他是节度使一级的人物,如果不能指挥,那这口气怎么出得去?
方重勇在河源军驻地,河源军不听他的,反而要听远在湟源的王忠嗣的命令,那样像话么?
这些潜规则都不会写在军法与条令里面,但如果哪个军使连这个基本道理都拎不清,他在大唐军界是走不远的。
“对了,本节帅看你雄武有力,你叫什么名字啊?”
头上绑着麻布,上面还染红了,只是被头上官帽盖住的方重勇微笑问道。
“某叫左车,哥舒军使家奴,现为其亲兵。”
那人恭敬行礼说道,脸上忍不住露出畏惧的表情。像方重勇这样的节度使,杀他一个家奴出身的丘八,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至于说方重勇为什么要捏死他……人类捏死蚂蚁的时候,有过具体的原因么?
貌似一句“心情不好”就直接办了吧。一言不合看不顺眼就杀家奴的事情,左车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