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360节

  等安禄山来长安,行刺裴宽的行动,由其他人完成。

  高尚再按计划将永王的信件第一时间交给安禄山就行了。

  那时候裴宽死了,安禄山以为是李帮他杀人,基哥留下了李杀裴宽的“证据”,而李还觉得自己的计划“意外成功”,上天庇佑。

  接下来,就是被抓捕的刺客(不是现在自尽的这位),站出来栽赃李林甫和安禄山,并在基哥面前当面指认。

  到时候经过大理寺一番折腾后,基哥就会将李的书信交给安禄山看。

  而安禄山则会吓得痛哭流涕,表忠心说自己对基哥别无二心,跟李绝无勾结。

  然后基哥“不计前嫌”,表示有错能改善莫大焉,会继续宠信安禄山。

  并且他还会站出来平息群臣纷争,金口玉言证明安禄山的清白,让对方死心塌地的为自己效力。

  这样一来“零成本”对安禄山恩威并施,二来在李头上悬起一柄夺命宝剑,三来则是敲打了李林甫,可谓是一石三鸟的厉害计谋。

  这个计划容错率很高,无论裴宽最后有没有被杀死,都不影响基哥敲打李林甫和安禄山。也不会影响基哥用套索套住李的脖子。

  结果高尚这厮,居然冒险提前发动刺杀,关键是好巧不巧的,刺客居然还刺杀成功了!这一举动完全打乱了基哥的全盘计划!

  让后面一系列铺垫都用不上了!甚至让栽赃的模式变得有些幼稚可笑,完全没有一棍子打死的威慑力。

  危急时刻,还是方有德急中生智,建议让刺客转而栽赃方重勇,不提安禄山。

  并且让刺客提前自杀,此事便到此为止。

  最后把消息透露给颖王,让颖王放风出去,只要外人隐约知道是安禄山策划杀人就行,不需要什么实证。

  总算是把事情补救回来了。

  如此一来,原先栽赃李林甫和安禄山的局灭了,换了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迷局,可以把戏继续演下去。

  不得不说,方有德对自己儿子那是真够狠的。

  那么基哥为什么要杀裴宽呢?

  其实基哥只是认为裴宽已经没有多大利用价值,对于杀他倒是没有太执着的心思,多半还是抱着“乐见其成”的心态。

  因为一来裴宽已经是风烛残年,没多少时间好活了,二来则是裴宽确实与李林甫有很深的矛盾。裴宽若死,外人很容易怀疑到李林甫头上。

  不杀裴宽,无法震慑李林甫!等将来李林甫对这件事回过味来,自然会小心做事不敢懈怠。

  基哥把交子的发行交给李林甫,又怎么可能不玩权术,让李林甫知道自己还没糊涂呢?

  “高将军,水浑才好摸鱼。如今这个案子,不仅把方重勇牵扯进来了,还让安思顺也洗不清嫌疑。圣人借此敲打一下边镇节帅,让其互相制衡,不是正当其时么?

  若是太看重安禄山,只会将其逼反啊。”

  高尚忍住肺部剧痛说道,拼命的自救,求生欲望极为强烈。

  他明白自己在弄险,可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取信于基哥,让基哥觉得他这个宦官有用!

  一点点皮肉之苦,代价已经非常低了。

  这个局的变化,才可以让他帮助李和安禄山搭上线,让安禄山对李隆基恨之入骨!

  但是这些事情,就没必要告诉高力士了。

  “你先回永王府,就说你扛住了拷打,什么话也没说。

  以后你若是再不听号令,本将军便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高力士冷哼一声说道。

  其实他心中也很愤怒,但此刻杀了高尚,必定让永王李警觉,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控。

  反倒是留高尚一条狗命,代价最小。杀了他,除了出口气以外,还能怎么样呢?

  将来不过是多杀一个宦官,怎么会费事呢?

  将来若是想杀,一句话就能把高尚宰了!根本不用着急!

  “谢高将军大恩大德。”

  高尚一字一句的说道,已经快伤到要说不出话来了。

  “哼,你好自为之吧。来人啊,给他松绑,治伤。”

  高力士摆了摆手对门外吼了一句,随即慢悠悠走出兴庆宫的监牢。

  他要将高尚的话转告给基哥,然后让基哥来定夺。

  安禄山这次来长安,虽然不会有皮肉之苦,但心灵上的煎熬,估计难以避免了。

  这或许就是当鹰犬的代价吧。

  高力士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第293章 我可是看过一千多集名侦探柯南的节度使

  方重勇作为“戴罪之身”,虽然没有被关押起来,但却不方便在街上闲逛。为了避嫌,他一连几天都没有出门,在门外竖起了“闭门谢客”的牌子,非常低调。

  没办法,谁让他是“犯罪嫌疑人”,被刺客指名道姓的幕后主使呢。

  然而,“闭门谢客”的牌子只能挡住普通客人,却挡不住不速之客。这天一大早,不速之客上门,正是担任大理寺正卿的郑叔清!

  方重勇作为官阶三品的御史大夫(虚职),无论是长安县还是京兆府,都无权审问。甚至连皇帝本人,也不能直接干涉案情,必须借用大理寺的“白手套”,才能问案。

  “方节帅,你知不知道,这次你可遇上大麻烦了。”

  将郑叔清带到书房落座以后,这位不知道为什么能混到大理寺卿的大唐中年官僚,忍不住仰天长叹了一句。

  “某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方重勇微微点头,没有废话。

  “你们就在这里做记录,不要出去。”

  郑叔清对身边的两位幕僚官摆了摆手,示意正要起身的两人坐下。

  众人都坐定后,郑叔清才板着脸说道:“这件事其实是怎么回事,好多人心里都明白。可是要如何断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本官不过是公事公办而已,希望方节帅明白。”

  诶?

  方重勇一愣,他完全没想到郑叔清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那到底怎么叫一个“明白”呢?他可是一点都不明白啊!

  “郑正卿,在下多嘴问一句……您以为此事谁为幕后主使呢?”

  方重勇沉声问道,把郑叔清身边两个书吏打扮的幕僚当做无物。

  “方节帅,乃是戴罪之身。这种问题,也是你可以问的吗?”

  郑叔清被他气笑了,忍不住怼了一句。

  “我随便问问嘛,你不想听我就说点别的。”

  方重勇讪讪说道,随即给郑叔清倒了一杯酒。

  “酒就不喝了,走个流程而已,一炷香的时间,方节帅直接说事情就行了。

  本官问你,这位叫何常的刺客,你是否认识?”

  郑叔清说话公事公办,不讲一点交情。

  “不认识,完全没听过,某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方重勇摇头说道。

  “可是此人是豆卢军出身啊,按道理应该跟你关系匪浅才对。”

  郑叔清继续一板一眼的问道,一边说还一边让身边的书吏做记录。

  “豆卢军满编七千人,每年都有人退役,又有新人加入。四年下来一万多张面孔。

  本节帅当时为沙州刺史,与屯扎本地的豆卢军将校确实很熟,但也不是每一人都能叫出名字来。

  更何况只是普通士卒呢?

  这位何常,本节帅确实完全没听过。”

  方重勇面色平静摇了摇头说道。

  “嗯,有些道理。”

  郑叔清微微点头,对身旁的书吏说道:“都记下来了么?”

  “回郑正卿,全部都记下来了,一句没漏。”

  刚才在桌案上写个不停的书吏小心翼翼答道。眼前的这位河西节度使他得罪不起,身边的郑叔清乃是顶头上司,更是得罪不起,不小心办事不行。

  “方节帅的情况,某已经知道了,若是没有圣人之命,这些日子不要离开长安,也不要频繁见客。

  在下告辞。”

  一本正经说着毫无油盐的客套话,郑叔清起身告辞。他全程说着废话,却又是摆足了官架子,不由得让方重勇心有所感。

  郑叔清看似什么也没说,实际上则是暗示了一个重要信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不能明说;而外人不在,又是私会密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容易节外生枝。郑叔清暗示的信息,方重勇已经猜到了,只是他还需要验证一下。

  方重勇将郑叔清一行人送出家门,随即回到书房,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前几天独孤礼上门透露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位嘴巴不严,又或者出了别的什么状况。

  总之安禄山涉嫌刺杀朝廷命官的事情,似乎已经成为了长安街边酒肆窃窃私语的谈资。

  这几天方重勇让方大福乔装改扮,去杏花楼打听了一下,就听到不少人在谈论户部尚书裴宽遇刺的事情,还有人提及了安禄山是幕后真凶,目的便是阻止裴宽奔赴河北上任采访使,免得挡他这位平卢节度使的道。

  可惜方重勇不能出门,无法打听到第一手消息。

  方重勇轻叹一声,从目前的情况看,自己似乎只能等着安禄山来长安,然后在大理寺内,当面跟他对峙一番,然后再“自证清白”了。

  这个局让他感觉很怪异,不是因为太严密,而是漏洞太多,已经多到“莫须有”的地步,哪里都有破绽。

  但反过来说,这正是布局者深谙人性之恶,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对于当事人杀伤力极大!

  因为哪怕当事人自证清白,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不会被旁人所接受。

  换句话说,吃瓜群众看的是乐子,压根不关心是非曲直。要平息一个乐子,那只能去找更大的乐子才行,解释就是掩饰,没人会听。

  一如方重勇前世的网暴。

  那么到底谁会杀裴宽呢?

  其实方重勇觉得单单从作案动机上说,李林甫就很有可能杀裴宽,只不过刺客栽赃,反而从侧面证明了李林甫的清白。

  而且,裴宽的仇家还不止李林甫。

  同为河东裴氏的裴敦复,亦是恨裴宽入骨,其恨意还胜过李林甫一筹。

  裴宽当了几十年的官,身居要职,为人刚正不知变通,这些年也说不好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真要只看杀人动机,起码可以找到十几个人对他咬牙切齿。

  而幕后主使嘛,又不是一定非得到现场才行,古代也很难找什么不在场证明,这案子要是能查清楚才是真见鬼。

  方重勇把方大福叫来,低声询问道:“我阿爷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走的时候没说啊,反正好些日子都没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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