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355节

  方重勇一下子就吓醒酒了,他指着逃跑的那个贼子,对阿段说道:“快去追,不要射箭!”

第289章 栽赃嫁祸

  方重勇让阿段追击那个当街杀人的凶犯,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听到惊呼声的金吾卫闻风而至,但这位凶犯也是猛人,哪怕被金吾卫士卒手里的棍棒打得皮开肉绽,仍然用蛮力将对面的两个金吾卫踢翻在地。他一条腿踩着坊墙旁边的树干,猛地纵身一跃,就跳到坊墙斜角墙面上。双手按在坊墙的瓦片上一使力,就翻身入坊,逃之夭夭!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方重勇回过神来,凶犯已经消失在朱雀大街的街面上,其矫健身手,看得围观的吃瓜群众面面相觑。

  我大唐的武德还真踏马充沛啊!

  只是好像用错了地方!

  方重勇失望的摇了摇头,前往凶犯进入的那个坊,跟坊正交代了一声,关闭坊门搜捕,尽人事吧。

  反正他也只是吃瓜群众之一。

  看凶犯一副身手矫健的模样,翻出坊墙同样没什么难度。官府黑灯瞎火的想抓人,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等方重勇返回事发地的时候,已经有金吾卫的士卒将现场保护了起来。左金吾卫中郎将张光晟,此时正带着手下盘问事发时目击的行人。

  他看到方重勇走过来了,连忙一脸激动过来抱拳行礼说道:“方节帅您不是去河西了吗,还当了那个什么西域经略大使。您为什么会在长安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下值后来我家详谈便是。话说回来,遇刺的这人你认识么?”

  方重勇指了指躺在血泊里,穿着锦袍的男人。此人看面容似乎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现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位不就是户部尚书裴宽嘛!”

  张光晟压低声音说道,作为左金吾卫中郎将,他又如何会不认识裴宽这位朝廷大员呢!

  户部尚书!裴宽!

  方重勇倒吸一口凉气!

  如今长安城内的治安虽然比不上贞观那时候,但是身着锦衣的贵人们,出行还是比较安全的。毕竟,没有什么必杀的原因,谁也不会没事当街刺杀朝廷大员啊!

  杏花楼就在坊门附近,出去就是朱雀大街,这里可以说是长安城内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了。那位刺客哪怕逃走了,也必然是死士,这案子估计要成无头公案。

  只是,不管是户部尚书的头衔也好,还是裴宽本人也好,这桩刺杀案都不会简单的不了了之。

  罢了!反正与我无关!

  方重勇长叹一声,他明天就离开长安了,接下来的事情,让基哥跟李林甫去头疼吧。

  “方节帅,要不要某派几个兄弟送您回家?这天色也暗下来了……”

  张光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他其实很想跟方重勇叙叙旧,顺便求个官。金吾卫中郎将这种官职,那真是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要被安放在这里,基本上仕途也到头了,除非可以外放。

  若是说到升官,整个大唐还有谁比方重勇更会玩升官游戏的啊!

  “如此也好。”

  方重勇微微点头,没有拒绝。

  满心疲惫回到位于永嘉坊的宅院,王韫秀便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让方大福准备了醒酒汤,夫妻二人在卧房内密谈。

  当听说户部尚书裴宽被人当街刺杀后,王韫秀脸上阴霾一闪而过,眉头紧锁。

  “某与裴宽素不相识,夫人何以皱眉?”

  握住王韫秀的手,方重勇一脸疑惑问道。

  “阿郎以为,裴宽遇刺,幕后凶手是谁?或者说谁的嫌疑最大?”

  王韫秀不动声色问道,很显然她有自己的看法,只是想先听听方重勇怎么想的。

  “从动机上说,右相李林甫最有嫌疑。

  某回长安便是为了推广交子一事。而户部尚书,则是推行交子的最大阻碍。只要户部尚书不配合发行交子,或者阳奉阴违,那么这件事可能就会办坏。

  交子的事情办坏了,右相之位绝对保不住!

  所以李林甫一定不会让一个不是自己亲信的人,来担任户部尚书。

  至于裴宽值不值得右相派人暗杀,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方重勇长叹一声说道,没想到发行交子的事情还没铺开,居然就横生枝节起来。

  “右相如果要处置裴宽,应该还有别的手段。妾身听说了一件事,想说给阿郎听一听。

  相信阿郎听完后,一定会改变先前的判断。”

  王韫秀叹了口气说道。

  “夫人请讲。”

  方重勇微微点头,王韫秀打探长安政坛消息的能力是很强的,有属于自己的关系网。确切的说,是她母亲陇西李氏那边的人脉。

  “前些时日,裴宽已经被人举荐河北道采访使兼营田使。而且圣人已经同意,据说他很快就要奔赴河北任职,不再担任户部尚书。目前大概是吏部的审批流程还没走完而已。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似乎右相没有杀裴宽的必要。

  妾身甚至猜测,裴宽之所以要奔赴河北,只怕正是右相的阳谋!为的便是交子!”

  王韫秀沉声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重要了。

  对于官场中人来说,如果有个绊脚石很棘手,要除掉这个人可以用什么办法呢?

  暗杀当然是最蠢的法子,检举对方贪污腐败,也不是什么高招。比如说裴宽这个人就比较方正,泼脏水的伎俩没什么用。

  对付裴宽这样的官员,真正厉害的手段,是让这个人升迁,然后调任其他地方,将其打发得远远的!

  人只要离开了官位,那么哪怕再想折腾,也弄不出来什么水花了。

  为了掌控交子的发行,并且平掉户部不听话的山头。李林甫处理裴宽,是应有之意。那么从这里便可以推断出,让裴宽远赴河北,担任采访使营田使,极有可能就是出自李林甫的高端手笔。

  这也很符合高级权斗场的游戏规则,实在是犯不着派个刺客去杀人。

  让裴宽去河北,属于李林甫谋划,并得到基哥首肯的行动,政治风险几乎于等同于没有。李林甫既然已经达到目的,又何必多此一举杀人?

  “如果朝廷不派遣裴宽担任采访使与营田使,那会怎么样?”

  方重勇托起下巴,自言自语询问道。

  “阿郎自己就是陇右道采访使,还需要多说么,当然是节度使兼任了。”

  王韫秀没好气的说道,方重勇这是灯下黑,连自己担任的官职是用来干嘛的都忘记了。

  方重勇恍然大悟,他自己是陇右采访使,自己居然都忘记了,足以见得这个职务是多么诡异了。

  大唐开元二十一年的时候,基哥将全国分为十五道,每道置采访处置使,简称采访使,掌管检查刑狱和监察州县官吏。

  采访使的辖区,跟节度使的辖区并不是完全重合!比如说陇右道采访使,就囊括了陇右节度使与河西节度使的防区。

  但是,这个采访使的官职并不是固定设置,也可以由节度使兼任。

  甚至后一种情况比前一种情况出现得更多!

  比如说,陇右的采访使,一直就跟河西节度使绑定了,并不会单独设置。这也是因为河西防区的经济权重,远远高于陇右防区。

  所以陇右采访使的驻地一直都是凉州。

  如今方重勇就是担任着陇右道采访使与河西营田使,只是这种称谓不会经常拿出来说,直接用节度使覆盖就行了。

  真要把方重勇身上的官职从头念到尾,那也别做事了,每天念官衔都要念几分钟。同样的道理放在李林甫等人身上,也是一样的。

  其实他们管辖的政务,依旧只有那么多,这是唐代典型的“冗官兼任制”。

  这种情况,跟方重勇前世政府里面“一套班子两套牌子”的概念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常规操作。而在官职设置的时候多一套牌子,只是方便中央集权的时候,在必要时多安插一套人马分权而已。

  可以用,但具体用不用看实际情况。

  “也就是说,如果裴宽死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河北采访使人选。那么朝廷在应急之下,就会顺便让河北那边的某个节度使,兼任河北采访使,对吧?

  反正陇右这边也是节度使兼任采访使的。”

  方重勇若有所思的说道。

  采访使这个职务由节度使兼任,其实就是朝廷把监察地方官僚的权力让给节度使。至于这么玩会不会出事,那就要看节度使本人想不想搞事情了。

  像方重勇这样志在扫平西域的节度使,包括基哥与李林甫在内,谁也不觉得他会用采访使这个职务搞什么地方一言堂。事实上,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方重勇要领兵出征小勃律,他也没有精力在河西陇右瞎折腾。

  可若是这位节度使是个“有心人”,想把辖区政务也捞到手里,还想安插听话的政务官员,那么拿到采访使这个关键钥匙,就很有必要了。

  “阿郎所言极是,妾身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河北二镇有皇甫惟明与安禄山为节度使,具体是谁还不太好说。”

  王韫秀微微皱眉说道。

  “皇甫惟明不可能,他与裴宽,都跟韦坚有旧,勉强能算是一党。

  就算皇甫惟明要弄出什么动静,也没必要暗杀裴宽。”

  方重勇此刻已经笃定,安禄山的嫌疑是最大的,他也极有可能成为最大受益人。

  接下来只需要往皇甫惟明身上泼脏水就行了。

  而且直接派刺客来暗杀中枢官员,这种气息……好像真有中晚唐藩镇的行事作风啊!

  难道真是安禄山派来的人么?

  方重勇心中犯嘀咕,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是被忽略了。

  他忽然想到,安禄山为什么会知道裴宽要去河北呢?

  远在营州的安禄山,怎么会知道长安发生的事情呢?

  方重勇这个河西节度使,哪怕来长安了,只要没有特意去打听,压根就不知道类似的朝廷人事变动,就更别提安禄山这个胡人了。

  而且安禄山的人,为什么会知道裴宽的具体行踪呢?

  谁是最大受益人不难推测,但安禄山办事的手法,方重勇还是没看懂。

  他暗暗琢磨着,连他这个在长安熟人不少的节度使,都不知道裴宽的行踪。那么安禄山的人脉,难道比他这个神策军大将军的儿子,还要灵通么?

  方重勇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看起来安禄山有可能成为最大受益人,但他要办这件事的难度,却不是一般的大。

  除非……在长安城内,安禄山有自己的内应,并且还在长安当官,并且级别还不低!

  所以,那个人是谁呢?

  方重勇陷入沉思之中。

  “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凉州吧。

  长安太危险了。”

  方重勇揽住王韫秀的肩膀,柔声说道。

  “阿郎要奔赴西域,长安不留亲眷为质,让圣人怎么想?”

  王韫秀无奈翻了个白眼,把头靠在方重勇肩膀上问道。

  阿娜耶只是个妾室,裴秀是小三,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根本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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