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215节

  张光晟说道:“这个属下亦是不知道。不过方将军等会要去金吾卫衙门,属下也要跟着一起去么?”

  “那当然。哼哼,某已经给你安排一个金吾卫司戈的职务,八品官,管十个人。”

  方重勇略带得意的哼哼说道。

  听到这话,张光晟大喜道:“跟着方将军果然是官路亨通啊。没想到属下就这么一下子从一个边镇丘八,变成了金吾卫的官员了。”

  “那是自然。

  你去门外守着,不许任何外人进来,不许任何人出去。某与韦坚有事情要谈。”

  方重勇吩咐张光晟说道,自己则是走到院门外,亲自将轻车简从不带下仆,独自一人前来的韦坚引进了门。

  将韦坚带到书房,二人落座以后,方重勇给韦坚倒了一杯落桑酒,然后一脸犹疑询客套说道:“今日是什么风把转运使吹来了呢,当真是令某家蓬荜生辉啊。”

  他说得很客气,韦坚亦是很客套的行了一礼,没有说话。

  一看对方这表情,方重勇恍然大悟说道:“看某这记性,韦王妃那个药啊,因为某这两天无缘无故被金吾卫给软禁了,所以找药这件事,恐怕还得两天……”

  方重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他被关在金吾卫衙门里面,以阿娜耶那个死脑筋,肯定是什么事都撂挑子,看不到他安全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哪里顾得上韦坚妹妹的事情啊!

  如果方重勇不在了,王韫秀还是王韫秀,但是阿娜耶肯定会变成一个死人,这就是方重勇心疼她的原因所在。

  “呃,其实,药已经用不上了,不过还是谢谢方将军不顾风险鼎力相助。”

  韦坚躬身对着方重勇行了一个大礼。

  方重勇连忙将其扶住,疑惑问道:“我那妾室医术相当了得,怎么不试试就说没用了呢?”

  “因为吾妹已经病故,就在昨日。虽然十王宅内秘不发丧,但某又岂能不知?”韦坚哀叹说道。

  听到这话,方重勇微微点头,说了句“节哀顺变”,然后便不再言语了。他知道,韦坚来这里既然不是找自己拿药,那定然是为了更大更严重的事情。

  方重勇收起脸上的笑容,看着韦坚,等待对方的回话。

  “方将军那位妾室,不知道有没有说过。她当时在诊断的时候,吾妹的情况……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韦坚压低声音问道。

  方重勇是何等样人,一听就知道韦坚如此隐晦的问询,到底是在忌惮什么。

  他回想了一下,随即叉手行礼道:

  “什么也没说过,只是说配药需要时间,药材有些得从河西而来,但是并没有提及此病已经到了危及性命的程度。

  其间或有蹊跷,只是某那位妾室才疏学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刚刚还夸医术了得,现在又改口说才疏学浅。方重勇三下两下,就把阿娜耶可能会承担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官字两个口的话术技能,在他这里发挥到了极致。

  听到这话,韦坚像是明白了什么,随即叉手行礼告辞道:“如此,那某便没有疑问了。”

  韦坚心中必然是有事,但肯定不会交浅言深,跟只是求过一次帮忙的方重勇去说。

  “韦转运使慢走,某送送你。”

  “不客气,方将军请回吧。”

  送到门口,韦坚态度坚决的不让方重勇跟出来。

  等他回到阿娜耶所居住的厢房时,便看到刚刚吵架吵得很厉害的两个妹子,正在眉飞色舞的比划着。阿娜耶还把双手放在细腰上拍了又拍,不知道是在讨论什么,好像挺开心的样子。

  看到方重勇来了,她们都飞速的收起笑容,面色平静的端坐着,好像刚才那一幕都是幻觉一样。

  “都过来。”

  方重勇对她们招了招手,面色平静的说道。

  之前还训方重勇像是在训小弟的王韫秀,此刻老老实实像个乖孩子,跟阿娜耶二人一言不发,丝毫都不抱怨的走到自家男人面前。

  “韦王妃,是不是之前就被人下毒了?”

  方重勇看着阿娜耶的眼睛问道。果然,后者眼珠子直转的,还忍不住一个劲左顾右盼,这表情方重勇在河西的时候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说实话。”

  “她……在那之前似乎就中毒了,应该是砒霜。”

  阿娜耶无奈坦诚说道。

  “果然。”

  方重勇轻叹一声,在听说了韦王妃的故事后,他就知道这一位只怕难逃李亨毒手。

  只是没想到李亨居然如此果断!

  在韦氏还不太有要病死迹象的时候,就敢猝然出手!

  不过想想也是,李亨现在跟着基哥的众多子嗣在终南山游玩,韦妃这时候去世,他的嫌疑当然可以排除!

  或者说可以最大限度的减轻。

  无情最是帝王家!

  基哥杀儿子不手软,李亨杀老婆也不客气,这基因真是够强大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件事,谁问都不能说,一定要守口如瓶。

  传出去,我们会有杀身之祸的。”

  方重勇面色肃然对二女警告说道。

  王韫秀和阿娜耶都一齐点头,这件事的严重性有多大,她们当然明白。要不是现在方重勇问起来,她们绝对不会跟别人说。

  “如果韦坚再来问,也要一直保密么?哪怕韦氏的人前来哀求?”

  王韫秀疑惑问道。

  “对。

  如果告诉他们了,则会极大影响现在长安城内的政治格局,福祸难料,我们没必要去赌。

  总之,守口如瓶就对了。

  还有,以后来自十王宅的所有邀约,一律推掉。那里没有多少好人,人品过得去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方重勇继续虎着脸警告道。

  韦妃被下毒身亡这件事,让方重勇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寒意。

  基哥不当人,他那些子嗣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心黑手狠,就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事情!

  “明白了,妾身不会让阿郎担心的。”

  王韫秀微微点头说道。

  “嗯,我去金吾卫衙门了。如今多事之秋,一切谨言慎行啊。”

  方重勇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告诫家里的女人,还是在提醒他自己。

  ……

  京兆府衙门跟前,看着满满当当的人群,方重勇一阵阵的错愣。要不是来过京兆府衙门,他还真以为这里改建成了菜市场。

  某个狗托正在给围了大半天京兆府衙门的人群“结账”,每个人一把铜钱,模式非常套路化公式化。

  他们当着金吾卫的面就这样交易,毫无遮掩,似乎有恃无恐的样子。

  京兆府衙门位于西市旁边的光德坊,不在皇城内,所以长安城内的居民可以随意出入光德坊。

  当初朝廷将京兆府衙门安置在这里,就有些“亲民”的意思。而普通人完全不能进入皇城,里面包括三省六部在内的中枢衙门,自然也不会被普通人干扰。

  所以郑叔清被人堵门……他还真没办法利用职权耍流氓,将闲杂人等隔离开来,只能硬着头皮接着。

  不仅如此,光德坊的一个坊门正对着京兆府衙门,外人连这里有没有开门都能一眼看到。老郑现在是哭都没有眼泪,被人飞龙骑脸有苦说不出。

  “退开退开,金吾卫巡察,闲人回避!”

  方重勇带着金吾卫角手十人,金吾卫弩手十人,分列两队在身后。雄赳赳气昂昂,“不经意”巡街到此,开始驱赶那些围观人群。

  他本以为会爆发一场冲突,没想到根本就闹不起来。一声大吼想装个逼,没想到只装了个寂寞。

  那些京兆府衙门的“苦主”们不怕郑叔清,或者说郑叔清越暴怒他们就越兴奋,京兆府衙门办事越出格,他们就能拿越多的钱。

  可是这些人对于金吾卫还是很畏惧的,而且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方重勇稍稍驱赶了一下,他们就作鸟兽散,转眼没影了。

  “果然,这年头没有谁是傻子啊。那些吓唬人常规套路,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方重勇看着远去的“苦主”们,喃喃自语说道。

  他早就准备好的“钓鱼执法套餐”,看来这一波是用不上了。鸡蛋也有鸡蛋的智慧,不会看到石头过来,还无脑的砸上去。

  敲开京兆府衙门的大门,方重勇让身后包括张光晟在内的金吾卫二十人守在外面,然后大踏步的走进衙门大堂。

  一眼就看到郑叔清如同前世某个被小流氓包围的妹子一样,吓得躲在桌案后面瑟瑟发抖。

  一看到是方重勇进来了,郑叔清立刻站起身,看着对方身上这一身金吾卫中郎将的盔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这一局,赢定了!”

  郑叔清放声大笑,那副嘴脸看起来略带癫狂。

  方重勇感觉老郑是在盲目乐观,他又不好意思打断对方的自嗨,只好一个人站在旁边尴尬的等着郑叔清发泄完情绪。

  “听说,御史中丞张倚的儿子张被右相下令放走了?”

  看到郑叔清恢复了平静,方重勇将他拉到一边问道。方衙内也是今日才得知这件事,顿时感觉事情恐怕并没有那么乐观,或者说不像是郑叔清想得那样乐观。

  “提那件事干啥,某差点被张那副嘴脸给恶心死。”

  郑叔清一脸嫌弃的说道,想起这件事就来气。

  那位御史中丞之子被释放的时候,还说郑叔清这次死定了!态度嚣张得不得了!

  “而且,右相也不让京兆府查科举舞弊的事情了,一律交给御史台那边处理。”

  郑叔清微微皱眉说道,其实他也隐约感觉事情发生了变化。

  最近除了方重勇当了金吾卫中郎将以外,全都是坏消息,几乎是一个接一个!

  “现在,左相应该已经集中所有资源来针对京兆府衙门,还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阴招。

  某现在虽然掌控了半个金吾卫,但也不好意思明火执仗的帮你,所以,要破这第一局,还得用一个巧办法!”

  方重勇若有所思的说道。

  只看京兆府衙门外面那些活跃的“狗托”们,或者叫“热心围观群众”,就知道这件事就是个套。

  左相那边的人,就等着郑叔清忍无可忍,让京兆府衙门里的衙役拿棍棒赶人呢。到时候御史台正好来给郑叔清穿穿小鞋,看看合不合脚。

  老郑现在装死狗,看着对方在京兆府衙门外面为所欲为,其实也是识破了这些烂招,不想入套而已。

  “那么,是什么巧办法呢?”

  郑叔清疑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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