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博弈,落到夏之白手中,却显得云淡风轻,无波无澜,这也让袁珙心生佩服。
“原来如此。”袁珙点了点头,随即又面露不解之色,道:“但燕王恐不会那么尽心尽力的帮你。”
“铁矿,本就是燕王在意的,你暗中插了一手,本就引得了燕王不满,又各种挤兑了燕王一番,燕王虽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暗地一定心生不悦,加上这铁矿很有可能变为朝廷的‘耳目’,燕王又岂能乐见这么快建成?”
夏之白笑了笑,露出一抹狡黠之色。
他轻笑道:“这我自然清楚,燕王会帮我,但不会尽力。”
“甚至他都不会将麾下的这几千士卒交给我,口头上的协议,从来都只是空凭,我没有在意,燕王也不会在意,这一点,我们两人都清楚。”
“不过我本就没指望太多。”
“我之所以言辞激烈,主要是为了‘破窗’。”
“我这次来北平,只带了一人,以及朝廷安排的几名随行,算得上是人手单薄,若是燕王不出手,仅靠我自己的力量,等朝廷调派来人手,想将铁厂搭建好,只怕也需大半年。”
“燕王恐还会暗中看我笑话。”
“若是我初来时,的确是这个状况。”
“但现在却不一定了,因为燕王会出手的。”
夏之白笑了笑,显得颇为神秘。
袁珙一怔。
夏之白负手而立,背对着袁珙,道:“当今天下,最强有力的,始终是百姓,我相信百姓,也会试着去发动百姓,有地方百姓的助力,铁矿建立起来,并不会太久。”
“发动百姓?”袁珙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他已彻底听不明白了。
夏之白并没过多解释,前面解释的那些并不重要。
他只是淡淡道:“燕王府的那些幕僚也好,文臣谋士也罢,都太过轻信暴力跟算计阴谋了,少了几分堂堂正正跟大义凛然,而我这次便为他们上一课。”
“什么叫万众一心。”
望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夏之白,袁珙稍微晃了晃神,他深深的注视着夏之白,他陡然惊觉,眼前的夏之白变了,浑身上下洋溢着自信跟从容,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根本没有在燕王府时的拘束跟窘迫。
仿佛燕王府的一切就只是假象。
就是为了欺骗朱棣,在给朱棣下套,如今目的达成,也就不再掩饰了。
袁珙苦笑一声。
他也很庆幸自己过去从未涉足政治。
袁珙沉思了一阵,突然道:“你真有这么大把握吗?”
夏之白道:“有的事做了才知道结果,问心无愧就行,我也相信自己的选择。”
袁珙沉默了。
良久。
袁珙道:“我不及你。”
“过去这么多年,我自知愚笨,几乎不敢牵涉进朝堂纷争,也一直在想法设法的逃避,上礼为之,而莫之应者,攘臂乃之。夫礼者,忠信之薄,乱之首也!”
“若你当真能做到,我可为你助力一二。”
闻言。
夏之白有些意外。
他其实并不怎么担心袁珙。
也不担心袁珙会将今日交谈的说出去。
袁珙作为一个相师,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养成了明哲保身的习惯,不会将自己置于危地,而他说的这些,在燕王等人心中,几乎是明牌的,而且袁珙一旦开了口,那就意味着不再能保持独立。
这也意味着将有杀身之祸。
但他却是没有想到,袁珙竟会选择助力自己。
失神一阵。
夏之白点头道:“好。”
“不过若是方便,我希望你这几日能替我在北平寻几个识字士人。”
“不论出身门第,也不论是汉人,色目人、还是蒙古人、女真人,只要识字就行。”
袁珙犹豫了一下,沉声道:“好。”
“多谢。”夏之白拱手。
(本章完)
152.第152章 朱棣的怒火!(第二更)
152.
燕王府。
这几日的北平很沉寂。
夏之白也很安静,整个北平都沉浸在闷燥中。
朱棣坐在椅子上,拨弄着指尖的铁扳指,双眸望向张玉道:“张玉,夏之白这几日又干什么了?”
张玉恭敬的作揖:“夏之白这段时间很安静,只是去了铁矿的开采地,实地看了一下情况,然后找了一些人,对外围做了简单的清理,便回到了住处。”
“另外就是去北平的驿站问了一下,朝廷那边派的人什么时候到。”
“除此之外就没其他事了。”
“他这次随行就几人,过去也未曾来过北平,人生地不熟,除了去看看铁矿,也做不了其他了。”
姚广孝目光微动,眼角闪过一抹惊疑,并未露出什么异样。
朱棣冷笑一声,端起一旁的茶杯,嗤笑道:“亏我还以为这夏之白多厉害,也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人,以前就仗着是在应天府,有陛下跟太子的庇护,才一副神气模样,真到了其他地方,他这一套不管用。”
“自大可不是好事。”
“若非猜不透父皇的心思,就他在我面前说的大话,早就被轰出去了,岂会容他嚣张这么久?”
“不过让他碰碰壁,吃吃苦头也好。”
张玉点头。
他跟着附和道:“应天府是应天府,北平是北平,本就不能一概而论,在应天府或有人碍于朝廷,会卖他的面子,但在北平,可并没多少人买账,又没带多少人前来,靠着自己的三寸之舌,就想说服各方,并为自己所用,哪有这么容易?”
张玉嗤笑着摇头,透露着几分不屑。
他之前对夏之白很敬重,但这几日观察下来,也是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太平庸了。
没有了官府撑腰,什么事都做不了。
这样的人空有一副架子,也就只能夸夸其谈,成不了什么大事。
他甚至都有些懊恼,自己竟会被夏之白的话唬住。
当真是不应该。
姚广孝蹙眉,眉宇越发凝重。
他感觉不对。
这跟他打听到的夏之白完全不同,夏之白是一个很精明,甚至是一个很奸诈的人,他在来北平之前,难道猜不到这边的情况?当真就以为朝廷的一纸令书,就能让各方老老实实听从?
就能让他想做的事做到?
不可能的。
夏之白是很会审时度势的。
都敢在当今陛下眼皮底下虚以为蛇,又岂会在北平一下变得束手无策?
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但如果夏之白另有算计,那又会是什么呢?
姚广孝低垂着头,低眉深思着,只是思索了一番,却没有太多头绪。
因为夏之白暴露出来的东西太少了。
他整个人都笼在迷雾中。
让人看不清,辨不明,也看不透。
朱棣喝了几口凉茶,只感觉心中一阵畅快。
前几日,夏之白那一番激昂陈词,将他数落个遍,他心中也是憋着一股气,如今见夏之白接连数日都没有动作,心中只感觉一阵爽快,因为为了加快铁矿的筹建,夏之白只能来求自己。
那么不可一世的夏之白,不还是要给自己低头。
狂有用吗?
朱棣将茶杯放下,看了眼四周,淡淡道:“想来夏之白有自己的打算,不过既然陛下有令,若是他真遇到什么难事,我燕王自然还是能帮就帮,但就像他之前提的,我朱棣治军不严,接下来却是要对军纪进行严肃整饬。”
“只怕会抽不开太多人手。”
“哈哈。”
殿内响起一阵欢快笑声。
笑声落下,朱棣看向了姚广孝,问道:“对于,道衍,让你查的事查的怎样了?军中可当真有夏之白说的那种状况?”
姚广孝瞳孔微缩。
他微阖着眼,扫了眼殿内将领,微笑道:“有。”
“什么?”朱棣目光一冷。
他猛地看向姚广孝,有些不敢置信,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统御的军队,竟真存在着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现象?这怎么可能?
姚广孝不紧不慢道:“殿下,军中的确已滋生了不少乱象。”
“而且人数不少。”
朱棣阴沉着脸,目光阴冷的看向一旁的将领,阴恻恻道:“哦,是吗?那我倒真要好好听听了,也想看看,我朱棣这么费尽心力打造的大军,背地又是什么样子。”
“你把你查出来的都给我一一说来。”
“说仔细点。”
下方众将士不由脖子一缩。
感到了一抹寒意。
朱棣很在乎自己手中的三卫士兵。
这是他一切野心的本钱。
姚广孝面色平静,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浅笑,只是这一抹笑,落到张玉等将领眼中,却只感觉有些惊悚,甚至是有点人,姚广孝道:“眼下只调查出了一些眉目,还没有完全铺张来,但仅从调查到的,就已初见端倪了。”
“丘福千户的弟弟丘平,在这两年,借着丘福的名义,霸占了北平周边八百余亩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