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明朕做主 第468节

  挥手示意众人平身,朱由校撩起衣袍,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毕师发这么大的火,朕能理解,但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现在要弄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这种问题,要如何解决。”

  看着在场的众多官员,朱由校一手撑着脑袋,说话的速度很慢。

  “就以方才毕师说的那个李家,他们家的田租都已经高达七成了,为何那四十多户佃户能够接受。”

  听到皇帝的话,在场众人互相偷得看了其他人后,都没有急着出声。

  就在一群人琢磨皇帝话中意思时,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突然出声道。

  “民多地少,民不聊生。”

  手中的笏板高举,左光斗冲着上面没个坐相的皇帝道。

  “开垦田亩耗费颇多,普通民众根本难以承受,如今民多地少,他们若是不接受佃户七成的田租,他们全家都会被饿死。”

  “说的好。”

  听到左光斗的话,朱由校眼神就是一亮,在龙椅上坐正。

  但随即,朱由校就摸着自己刚蓄了一丢丢的八字胡,向左光斗问道。

  “朕听说你拿着朕的银子去屯田,最终的收成朕拿五成,屯众分得三成,又给了大户两成。”

  说着,朱由校拽了拽胡子,问道。

  “你为什么要分给大户两成呢?”

  “。。。”

  听到皇帝的话,左光斗沉默了一下道。

  “启奏陛下,一草一木,皆有主。”

  “万历四十七年,那赵家村曾有十几户流民流落到了那里,开了十亩荒田,引了通惠河之水浇灌荒地。”

  “但在去岁,那几户流民被那赵大户组织手下佃户,当众殴死,几个孩子也被扔到了通惠河中冲走了。”

  “臣率人屯田之时,那赵大户也曾组织人手前来阻止,臣出面协调后,就有了给他两成收成,换得赵家不再出面阻挠。”

  “。。。”

  左光斗的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左光斗这是将民间人吃人的惨像,摆在了明面上。

  “朕听说,那赵大户的全家都被屯民给打死了?”

  “没有全都给打死,还留下了几个孩子和女眷。”

  看着皇帝,左光斗解释了一句。

  “打的好!”

  听到左光斗的话,朱由校一拍做面,赞叹了一句。

  “这种草菅人命之徒,人人得而杀之。”

  说着,朱由校转头看向顺天府的一众官僚。

  “你们顺天府辖下发生这种惨剧,有什么想说的?”

  “?!”

  闻言,邓士亮脑子就是嗡的一声。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回陛下,查不清楚。”

  然而,不待邓士亮说话,左光斗就开口道。

  “那些流民是从哪里来的都没人知道,就算被打死也没人辨认。”

  “而那赵家村的佃户对此更是不敢多做言辞,否则就会失了生计。”

  “臣能知道此事,还是因为有那赵家村的佃户不堪赵家的田租,前来投奔诉说于我。”

  “启奏陛下。”

  左光斗的话音落下,却见首辅毕自严也开口道。

  “流民,之所以会变成流民,除了蒙受天灾外,更多的是人祸。”

  “民间小农,一遇天灾人祸,只能向大户抵押田亩,以求借得钱粮,苟且活命,然民间之借贷,九出十三归且是善人,更多的是驴打滚,几辈人都难以还清,最终只能只能鬻儿卖女,流落他乡。”

  “流落他地后,百姓若是想要安分开荒,免不得就要动了大户的地,大户的水,最终只能落得个死。”

  “对于地方衙门来说,根本懒得理会这些流民,即便是被人打死,也无人报官,甚至于地方衙门还会姑息包庇,最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反正,死的只是流民。”

  “若是遇到了心软的缙绅,许其开荒垦田,准其随意用水,但其他的缙绅、流氓地痞、贪官污吏便会蜂拥而至,刮骨取利。”

  “今天取一锹土,明天就要交几斗米的藁税、谷租、私求。”

  “垦荒之路,断矣。”

  “最终,这些流民只能死,或者沦为大户的佃户。”

  看着坐在上方的皇帝,毕自严向着皇帝弯腰行了一礼。

  “能给流民一条活路的,只有朝廷。”

  “朝廷屯田,自备钱粮,屯田之官又是流官,不会成为坐地之虎,因此敢和缙绅争斗。”

  “而缙绅又不敢和朝廷硬顶,若是朝廷命官死了,朝廷必然严查,相较于朝廷军兵,他们的那几个家奴,根本不是对手。”

  “这样啊。”

  听着毕自严的话,朱由校突然脑子一动,他的新政怎么没起作用呢?

  转头看向顺天知府董应举,朱由校开口问道。

  “朕前番设置了从九品的乡下三职,乡长管理事,负责劝课农桑。乡老管教化,负责教民识字。乡警管治安,负责缉捕盗贼。”

  “发生此事之时,乡下三职做什么去了?”

  “!!!”

  听到这话,董应举与邓士亮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由脑袋更大的董应举出声。

  “启,启奏陛下。”

  “这次民乱,就是乡警带头的。”

  磨了磨后槽牙,董应举接着道。

  “前番,臣寻袁尚书与黄尚书,想要给各乡武官配备武器,上月终于给负责赵家村、赵里庄的成田乡配齐了。”

  “而那个乡警,更是此番辽东大战后,豹韬卫的一个丢了条胳膊,被分配到作乡警的老卒。”

  “他先是听闻了赵家人苛待百姓之举,又恰好遇上了赵家人前去向百姓收取两成粮食,在见到屯户不情不愿的交出粮食后,他脑子一热,当晚就组织屯户,带着武器前去向赵大户讨要粮食。”

  “双方起了口角,他就带人杀了进去。”

  “??!!!”

  听完了董应举的叙述,大殿内的一众人,除了左光斗外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看了眼董应举,左光斗低头看着地上的金砖。

  一个民乱,如果只是一个简单的民乱,左光斗肯定就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了,那里会将带头之人交给顺天府衙门呢。

  会做出此举,只能表示,这事后面有大事儿。

  “乡。。。乡警干的?!”

  目瞪狗呆的看着董应举,朱由校挠了挠头。

  “还是豹韬卫的伤残士卒?”

  他是让人将豹韬卫的推移士卒安排下去负责了乡间治安,但没听锦衣卫汇报啊。

  想到这里,朱由校就有些恼怒。

  魏忠贤和许显纯都南下了,锦衣卫的情报工作怎么就成这样了。

  扩编,必须扩编。

  “若不是那个乡警懂轻重,那赵家恐怕全家都会让忿怒的屯户都给杀了。”

  看着皇帝,董应举搓着牙花子尴尬的道。

  眼珠子转动,朱由校思索着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他设置乡警,还让给配武器,组织百姓操练,目的就是给地方官员递上一把刀子。

  那个豹韬卫的士卒,一定是听他往日里和士卒们的讲话,听的上头了。

  不然无法解释,一个受伤老卒,敢带人冲击当地大户庄园。

  现在出了这事,一定要鼓励,但也要注意分寸,不然他担心哪天在有心之人的推动下,大明乡下所有的大户都让人给干了,那对社会状态的破坏就太严重了。

  “刑部,说说着事怎么处理?”

  转头看向周应秋,朱由校开口问道。

  “启奏陛下,这老卒既然是豹韬卫士卒,臣不敢僭越处置。”

  作为一个老油条,周应秋当即推辞道。

  “毕师呢?”

  转头看向毕自严,朱由校又问道。

  “臣以为,当按军法惩处。”

  你周应秋能推脱,我毕自严也会。

  大明军法十七禁五十四斩中,没这个。

  “。。。”

  众目睽睽之下,朱由校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转起了眼睛。

  半响后,朱由校开口道。

  “朕出钱出人,还想着让给百姓五成粮,他们分毫不出,居然还敢向百姓要两成,让打死了活该。”

  “不过,无有规矩,不成方圆。”

  “顺天府下辖诸县对于这种苛待小民之举,有规定吗?”

  “。。。回陛下,并。”

  董应举刚要开口,就被他身侧的邓士亮拽胳膊叫停。

  皇帝这是在找台阶,你直说没有不是抽梯子么。

  “启奏陛下,顺天府试行乡警条例有规,遇苛责小民者,应抓其犯首,执送县城审理。”

  “功是功,过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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