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好贤王 第38节

  “楚王殿下,勿要胡言!”虞世南在止住李宽话头的同时,还略带警惕地朝殿外看了一眼,随后他低声道:“陛下有陛下的难处。”

  “唉,虞师,”李宽现在是真的有些心疼两头不讨好的虞世南了:“您放心,我往后指定低调些,不过我相信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应该是没人敢招惹本王和本王的兄弟们了。至于往后……”李宽顿了顿,随即道:“不管怎样,有些事于我而言,不是做与不做两个选项,而是做不做绝一个选项!”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我李宽自然是要挑狠的来!

  虞世南闻言只能唉声叹气,直叹“年轻后生初生牛犊”。

  当然,话题也就此打住。

  “楚王殿下,接下来,您得扎扎实实地跟着老夫学些东西了。”有心教导弟子的虞世南,自然是不允许自己门下出个丈育王爷的。

  “行吧,”李宽点点头,有些不置可否。

  “楚王殿下,”虞世南此刻一改先前的颓靡不振,看着李宽,满脸郑重道:“接下来为师要教给你的,是将来可以保全身家性命的手段,所以殿下必须好好学!”

  哟嚯,老头儿硬气起来了啊。

  原本一直趴在书案上的李宽不由直起身,好奇道:“敢问先生要教我什么?”

  “孙子兵法!”虞世南觉得教眼前这个竖子经史子集已经没啥用了,只有教他最实在的东西,才能让其学以致用。

  “什么?您要教我造反啊?”李宽这个小可爱,压根就没意识到这是虞世南未雨绸缪,企图借孙子兵法教会他处世之道。

  “你个竖子!又在瞎说什么?!”虞世南这会儿是真的怒了,拿起一本书就往李宽头上砸。

  你这个混账玩意啊!云起还在外面站着呢!

  你自己欠揍没人拦你,可你何苦连累老夫呢!

第74章 指鹿为马

  尽管虞世南在收李宽作为弟子之前,他就早早的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事到如今,他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胸襟气度,低估了李宽不当人的程度。

  这个逆徒,居然敢在陛下派来的护卫统领云起还在殿外守着的当口,跟自己大声密谋造反的事。

  这他娘的……

  身为文化人的虞世南,此时心中很是绝望,他觉得自己比老友李纲还惨,起码人家杨广没上位的时候,还知道学习王莽的贤德,做做谦卑的样子,而眼前这位,那是昏聩到装都懒得装啊……

  “楚王殿下啊……”虞世南努力让自己忘记刚刚发生的不快,语重心长的对李宽道:“您可莫要以为这次替三皇子解围成功,您就是大获全胜了,眼下,恐怕满长安的人都在等着陛下如何处置您……”

  “等等,”李宽没等虞世南把话说完就出声打断了他:“虞师,这事儿不是都过去了吗?还处置我干嘛? ”

  “殿下,陛下还没表态,就代表此事尚未完结。”虞世南有些无语地看着李宽,心想这竖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啊。

  说到“帝王一怒”,这事儿李宽没少干,甚至有时候他一天能让帝王怒上好几回,同样的,“伏尸百万”的场面他也没见着,只是偶尔一个月会多用上几瓶金疮药罢了。

  “虞师,”李宽挠了挠头又眨了眨眼睛:“您说我现在假装头疾犯了还有救吗?”

  “陛下不傻,”虞世南老神在在的答道,顺带还打了个补丁:“百官也不傻,就算陛下有意替你开脱,这个理由也无法服众。”

  “那咋整?”李宽忽然觉得事情的严重性增加了很多倍。

  原来秋后算账这个说法,在他爹这儿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适用的啊?

  “跟老夫学习孙子兵法,”虞世南指了指桌上的兵家圣经《孙子兵法》:“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李宽歪着头看着虞世南,总觉得这话这么耳熟呢?

  难不成是要教自己逃狱?

  没那么严重吧,最多关关宗人府而已嘛……

  此时思维无限发散的楚王殿下,好半天都没给虞世南一个该有的回应。

  “殿下?”虞世南有些无奈地看着显然神游物外的李宽,思索再三,返身从自己的桌案上拿起了戒尺。

  “啪!”戒尺抽在李宽的胳膊上,疼得他一哆嗦:“嗷!”

  “楚王殿下,”可能是初次上手,没能把握住力道,看着惨叫的李宽,虞世南内疚之余,居然有些兴奋:“您若再不好好听课,就休怪老夫辣手无情了!”

  “虞师,您!”李宽刚想开口辩驳几句,可见老头儿手里那把黄花梨制成的戒尺,看色泽还是阴沉木,不得不说,这肯定又是李二陛下的手笔:这玩意儿不但名贵,分量还不清楚,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打人可疼。

  罢了罢了,人在戒尺下,不得不低头。

  李宽终究是选择接受当前的处境:“虞师,我们开始上课吧。”

  结果一个时辰之后……

  “你个竖子!”虞世南一边用戒尺敲着李宽的书案一边咆哮道“一篇简简单单的《计篇》,为师教了你三遍,我都不求你能全篇背诵,可你好歹把字给我认全乎了吧?佚而劳之!佚而劳之!那个字是“佚”!不是“失”!是谁教你把遇到不认识的字,就只念你知道的那半边儿的?!”虞世南一边怒吼一边捂着胸口,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炸裂开来:“竖子啊!竖子!平日里跟着为师进学,你能不能用点心?!”

  “虞师啊……”李宽当下也觉得很委屈:“这上面的狂草,谁认识啊?”

  “你个兔崽子!”虞世南见李宽不识货,不由怒斥道:“你手里的这本《孙子兵法》,是你师祖当年亲手抄录的!”

  “啊?”李宽顿时来了兴致:“我还有师公啊?”

  “……”虞世南有些无奈地看着李宽:“你知不知道,你师公可是王右军的七世孙!所以你得好好学,不能给他丢人!”

  “王右军是谁?”只听了虞世南前半句的好奇宝宝,丈育王爷歪头看向虞世南:“他很有名吗?”

  “王右军就是王羲之!东晋的大书法家!”虞世南的声音里充满着面对一个丈育而产生的绝望:“你要再敢问老夫王羲之是谁,老夫这就去跟陛下请辞!”

  “别啊虞师!”有心逗弄一下虞师的楚王殿下顿时老实了,只见他嘿嘿傻笑道:“王羲之本王还是认识的,不过,这么说来,本王也算是王羲之的传人了?!”

  李宽的声音里,带着某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兴奋。

  “就你那手字,最好别在外面提你师公。”虞世南想起先前李宽在课业上的鬼画符,摇了摇头,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他丢得起这个人,他的师父智永禅师可丢不起这个人。

  “我不!”傲娇的楚王殿下梗着脖子道:“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李宽虽然贵为亲王,但是怎么可以因为出身高贵,就不认自己的师公呢!虞师,你这样真的很不好。”

  “……”虞世南看着义正言辞(厚颜无耻)的逆徒,只觉得胸中一口逆血上涌,差点就到了“喉头一甜,狂喷而出”的地步。

  这个竖子啊,王莽的贤德你不学就算了,转头学起赵高的“指鹿为马”了是吧?

  “虞师……”李宽看着被自己气得面红耳赤的虞世南,有些担忧道:“您还好吧……”

第75章 有徒若此

  有徒若此,他虞世南能好吗?

  “呱!”沉默半晌,本来一个“滚”字酝酿在喉头的虞世南,愣是一下子没绷住,被弟子给气出了蛙鸣。

  “嗯?”李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虞师先前脸红脖子粗的,就是为了给自己整一个突如其来且如此抽象的活儿?

  不得不说,李宽有被笑到。

  “哈,哈,哈。”考虑到老先生的心理承受能力,李宽只能假装不好笑的干笑三声,同时桌下的一只手暗自用力,使劲掐自己的大腿。

  不管这声“呱”有多好笑,为了不让虞师因为羞愤而撞上殿柱,给注定“青史留名”的自己再度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李宽只能尽力装作虞师方才的失态只是一件无足轻重小事。

  “都是你这个竖子!”虞世南显然是个极有胸襟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主动要求将李宽收作弟子,所以先前的小插曲,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因为经过先前半个时辰的折磨,虞世南发现了更重要的问题:教导李宽孙子兵法恐怕是一项漫长而艰巨的任务。

  无形之中,他好似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虞世南只能无数次在心里告诉自己:至圣先师都说过“有教无类”,自己怎么着也得将其奉为圭臬。

  否则,没了这个信念,虞世南都担心自己无法支撑下去。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虞世南始终抱着一个坚定地信念在教导李宽:即便是他不能把眼前这竖子教成良才,但是大唐,绝对是不能出第二个杨广了。

  哪怕是身为亲王的杨广,也不行。

  可虞世南忘了,虽然至圣先师说过“有教无类”,可那意思是不管什么人都该受到平等教育,被耐心对待。

  可同样的,至圣先师还说过一句话:“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李宽却用自己夸张的学习天赋向虞世南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至圣先师说的每一句话,从来都是有事实依据的。

  “虞师……咱能不能别天天孙子兵法了啊?在这么教下去,我觉得我能成为第二个李靖。”几日下来,李宽已经被虞世南的填鸭式教育给折磨的苦不堪言,他甚至连抽空在复仇笔记本上记几步的功夫都没有李二陛下对儿子的处罚于前日下达:罚俸三年,包括他封地上的赋税,也不能幸免。

  “还李靖?你怕是连程咬金那个莽汉都不如!”虞世南听到徒弟自比李靖,他就觉得臊的慌:教了这竖子四天了,刚刚学到第二篇《作战篇》,当然,教学进度缓慢还不是最让虞世南绝望的,真正让他绝望的,是李宽的记性。

  明明前两天才教过《计篇》,昨日散学时虞世南一时兴起,决定抽查背诵,结果这竖子居然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气得虞世南是一宿都没睡好觉。

  “程知节已经班师回朝了吗?”原本趴在书案上郁郁寡欢的李宽顿时坐直了身子,仿佛整个人一下子就有了兴致:“不行,我得抽空去看看处默。”

  “回来倒是回来了,可殿下如此关心程将军,以至于还想登门拜访,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问问他程知节,有没有弄到你要的汗血宝马吧?”虞世南满脸鄙夷地看着自家逆徒:“别想了,汗血宝马被你爹要走了。”

  “凭啥啊?是我先开口的!”李宽顿时不乐意了,他还是听处默前些天说他爹弄到了几匹汗血宝马,于是李宽便想着先下手为强,可没想到啊,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等等……爹该不会是记恨自己当初要当“周天王”的事吧?堂堂皇帝陛下这么记仇的???

  “汗血宝马何其难得?”虞世南有些无奈李宽这骄横的性子,却也只能耐心解释道:“军中缺马,更缺好马,所以陛下是想用这些宝马,繁育出更多的良种后代,这是正途。而你这个竖子,居然还想打这几匹宝,马的主意,你觉得陛下会同意?”

  “唉,”自知不能如愿的李宽在发出一声长叹后,默默望向殿外蓝天白云,好一个无语凝噎。

  “别叹气了,”虞世南有时候觉得自己压根就不是来教导楚王的,他就是来哄孩子的:“你的兄弟,三皇子李恪还有四皇子李泰,如今分别封了蜀王和魏王,老夫猜测,这或许是陛下的某种补偿吧。”

  “还补偿?嘁……”李宽闻言不屑道:“没天理就是没天理,那昏君咋不补偿我呢?害了我没了三年的俸禄和赋税,本王上哪儿说理去……”

  “可以找太上皇啊。”虞世南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知道这竖子对某些事情门儿清,就是嘴上爱抱怨而已。

  果不其然,李宽没上虞世南的当。

  “算了吧,虞师,”对于虞世南的调侃,李宽虽说心下黯然,但还是知道轻重的:“我若是还跑去找皇祖父主持公道,那就真的把他老人家给架到火堆上了,本王毕竟是给人当孙儿的,不能不厚道,您说是吧?”李宽重新伏下身子,将下巴搁在书案上,朝虞世南嘿嘿笑道。

  “呵……你还好意思提‘厚道’二字……”虞世南看着弟子一副惫懒顽劣的模样,面上冷笑,心中却也难免生出几分欣慰:臭小子,不管如何顽劣,起码还算是个孝顺孩子。

  “虞师,”李宽忽然对虞世南道:“我发现这两日裴相似乎在对我示好,您说,这老狐狸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哦?竟有此事?”虞世南也很好奇,这竖子是从哪里看出当朝宰相想要巴结他的。

  “裴承先托小恪好几次跟我传话,说裴相有意请我去他府上做客,当然了,小恪说裴乘先传话时语气颇有几分不情愿,这倒也正常。可是”李宽歪着头,有些不解:“说起来还是不应该啊:你看啊像是魏舒怡,当她得知自己被我当做把柄拿捏魏征后,已经数次放出狠话要教我好看。李震大哥那就不说了,毕竟都及冠了,不好拿我如何。

  至于表哥长孙冲,听说我舅舅已经不准他跟我过多来往了。”李宽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思忖神色:“就连我舅舅都因为此事生气,裴相先前与我几度交恶,他怎么能继续在我这伏低做小呢?”

  “欲将取之,必先予之。”对于徒弟正儿八经的问策,虞世南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所以他想了想,便给出了答案。(注1)

第76章 “裴”太公和大肥鱼

  “欲将取之,必先予之……”李宽反复念叨着这八个字,这裴寂,打算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呢?

  “不管了!”李宽忽然大吼一声,接着他看向被自己一惊一乍吓了一跳的虞世南道:“虞师,不管他裴寂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我总得先见见他给我的好处是什么,对吧?”

  “楚王殿下……”此时的李宽在虞世南眼里,就是“裴太公”即将钓上来的大肥鱼:“老夫可得提醒你,莫要小看裴寂,这天底下,少有城府谋略能胜过他之人。”

  “虞师,哪有您说的那么夸张……”李宽嘴上不饶人,但是心底已经慢慢有了警醒。

  “老夫言尽于此!”虞世南才懒得跟弟子打机锋呢:“你个竖子聪明归聪明,可毕竟涉世未深,很多时候啊,绝世天才少了阅历,也会被经验丰富的平庸之人所打败。”

  “那可不一定。”李宽觉得跟虞师斗嘴实在是再有趣不过了:“指不定本王就是那天选之人,涉世未深但运气好呢?”

  “哼,”虞世南冷哼一声,他都不知道这竖子哪里来的底气:“运气好?运气好昨日怎么还落了单,被陛下按在太液池旁暴揍呢?”

  “不是,虞师,这事儿您也知道啊?!”李宽猛地瞪大眼睛:“难道说您当时也在?藏身御花园?我说虞师,您这可多少有点不合适了嗷,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嫔妃……”天可怜见,他就是昨日傍晚散了学,闲得无聊去东宫拿了鱼竿,想去太液池钓钓鱼找找乐子,哪知道自己成了守株待兔等在那里的李二陛下的乐子呢。

  “竖子!为师哪有你想的那么龌龊?不过说起来,楚王殿下您如今可是风头正盛啊。”虞世南想起这事儿就好笑,见李宽依旧眉头紧锁,不由没好气道:“别瞎猜,老夫当时不在。是你的好弟弟,魏王李泰,他今日上朝时守在金水桥,见到一个大臣就抹眼泪,说他可怜的二哥昨夜遭老罪了,被陛下打得差点下不来床,魏王说:他看着宫里的御医给你上药时的惨状就觉得心痛,所以恳请诸位大人上朝时能为楚王殿下您求求情,毕竟他魏王人微言轻的,无法说服陛下高抬贵手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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