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璜必须给他个教训!”
朱符猛地转身,恶狠狠道:
“派人去苍梧郡,就说他抗命不遵,朝廷大军将至,若再拖延,定以谋反论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顺便告诉孔芝,此次筹备粮草他最尽心,待事毕,我定会在大将军面前为他美言。”
朱符话说的挺狠,但如今他能做的也就只是在小本本上把各人的名字记上,等着来日秋后算账。
就这样,苏曜一纸行文下来,孙策的影还没见,交州全境就剧烈的震动起来。
虽然众太守们对于这个借题发挥的刺史大人颇有不满,但也没人敢真的出兵反抗。
甚至就连之前态度强硬的苍梧太守史璜,见到其他州郡的太守们纷纷配合,也不敢再唱反调,悄摸悄的背着交州刺史朱符把积年欠缴的贡物押解装车。
且说苍梧虽在深山,但却有水路之利,郡中封水(贺江)横贯南北,直通荆州零陵,转道发运洛阳。
不过此行不止是入贡,史璜还捎带着参了朱符一本,告他借朝廷之名,行敛财之实,在交州横征暴敛、作威作福。
在史璜的密奏中,他将朱符下乡“抢收税款”的行径描述得极尽恶劣,还添油加醋地说朱符以筹备粮草为由,中饱私囊,把半数物资都屯进了自己的私库云云。
没错,告御状也就是史璜能做的极限了。
不管他们再怎样,交州至少在领导人的层面上,没有任何摇摆,都直接承认了苏曜朝廷的统治。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交州地处荒蛮,人口稀少,财力有限且周边蛮夷众多,根本不是个称王称霸的地方。
当中央衰落的时候,闭门自守,割据一方已经是他们能做的极限。
如今苏曜势大,横扫天下,中央权威如日中天,这些人顿时也就收起了之前那些想入非非的心思,纷纷搞起了补救措施。
而相比于交州的归顺,益州的反应就微妙很多了。
“怎么可能?!”
“袁公路死了?刘景升降了?”
“这是哪里来的谣言,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绵竹,州牧府。
益州牧刘焉晚了一个多月才得知淮南的战况,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根本不信。
毕竟就在不久前,他收到的消息还是袁术大破袁绍,形势一片大好。
要知道,就在之前年初的时候,刘焉还特地趁着那边苏曜在河北大战的时机,派出督义司马张鲁与别部司马张修带兵出葭萌关,偷袭汉中,驱逐并且杀害了不听从他命令的汉中太守苏固,夺取了这个川蜀门户。
再之后,张鲁在刘焉授意下,截断斜谷道,屡次杀害朝廷使者,断绝贡赋,言说是“米贼断道,不得复通。”
紧接着,当时的犍为太守任岐不满刘焉,与从事陈超等人举兵攻焉,趁着刘焉大军注意放在汉中的时候直接打到成都,火烧成都邑下,一度声势浩大。
然而,他们的反抗最终以失败告终。
就在五月苏曜刚刚出兵干涉袁术与袁绍大战的时候,刘焉抽调青羌兵出战,一举击杀了两人。
在做完了这一切后,益州反焉势力已基本肃清,刘焉心情大好,只觉得自己已是高枕无忧。
接下来,不管中原打生打死,自己坐拥益州都是进可攻退可守,是立于不败之地,可以从容看戏。
然而,如今这消息传来,让刘焉直接怀疑人生。
说好的大家一起抗苏呢?
怎么转眼间就剩老子一个了?!
他们可是握有半壁江山啊,怎么这瞬间荆扬之地就全都归了苏?
这也太离谱了吧!
“查!给我派人去查!”
“一定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于突来的传言,刘焉不敢相信,恐惧至极的他立刻派出了两路人马前去核实情况。
其中一队人从江州(重庆)出发,走水路赴荆州,直接去刘表老家。
另一队人则走陆路,出葭萌关,过汉中自长安入洛阳,直接赴京探查。
在洛阳朝廷,还有刘焉的三个儿子,长子左中郎将刘范,次子治书御史刘诞,以及客居洛阳的幼子刘璋。
没错,刘焉虽然主动提出废史立牧,成为了第一个担任州牧的封疆大臣,但是朝廷当时也不是没有防他,除了其三子刘瑁随父刘焉入益州外,刘焉的其他三个儿子和其孙辈都被留在了洛阳。
这一次,刘焉派人入京,一方面探查苏曜底细与天下大势的动向,另一方面就打算寻找机会,看能不能把自己的儿孙们给偷偷带回益州
第924章 京师大变样
开元二年,冬十一月中,洛阳。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战乱之时就更是如此。
终于,花了将近一个月的赶路时间后,成都的使者终于抵达了洛阳的城郊。
在洛阳城西的官道上,一队车马缓缓驶来。为首的青布马车中,一位身材高大、容貌甚伟的男子掀开车帘,眯眼打量着越来越近的洛阳城墙。
“张别驾,前面就是洛阳城了。”随从在车外恭敬禀报。
望着城门外排着长龙的人群和盔甲鲜明的守卫,张肃深吸了口气:“天下中枢,果然气象不凡。”
张肃,字君矫,蜀郡成都人,乃是后世“张松献图”事件中主角张松的兄长。
此时张肃作为益州别驾,被刘焉寄予众望,派来出使苏曜。
表面上,他是来向朝廷进贡,表示益州归顺,暗地里,则是要探查朝廷虚实,联系诸位公子,为刘焉解决后顾之忧的同时为益州的下一步谋划提供依据。
张肃喃喃自语说:“听说那苏曜已平定淮南归来,不知这位大将军,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马车缓缓驶向城门,排队等候。
随着距离的接近,张肃很快注意到城墙上新添了许多奇怪的装置那是由木材和铁器构成的复杂机械,每隔十丈就有一座,在阳光下泛着森寒的冷光。
“那是什么.”张肃瞳孔微缩。
“回别驾,那是大将军发明的‘神臂弩’,据说能射三百步之远,便是身披重甲也能一击洞穿。“随行的当地向导骄傲地解释,“自大将军推行新政以来,京师洛阳早已今非昔比。”
张肃心中暗惊,脸上却不露声色:“有趣,有趣。”
在一段时间的等待后,终于车队行至城门前,守城士兵上前盘查,张肃的家仆当即递上益州牧刘焉的文书,言明来意。
“成都来使入贡?”
一位高大的军官验过文书后点了点头:
“之前确实收到了报告,不过最近朝中事情很多,你先去城西官驿候着吧,到了那边自有人接待,切莫惹是生非。”
张肃见此人态度倨傲,略有不爽,正准备出言呵斥,突然发现此人肩上有一特别的肩章,双剑交叉好像拱卫一颗星星,再见此人军服也与周围兵士明显不同,似非常人,连忙一边应声一边打听此人来头。
说话间还狠狠的夸了夸他的军服非常雄壮云云。
那军官本来面色不虞,听他这般夸赞,神色稍缓,抬手整了整肩章,语气也带了几分自豪:
“某乃骁骑卫右郎将文丑,眼下轮值洛阳城防。如今大将军治下,京师繁华,商贾如云,货物如雨,南来北往的官宦士子络绎不绝,汝等外乡来使,最好安分守己,莫要惹出什么乱子。”
“?!”
张肃听闻眼前之人竟是文丑,顿时大吃一惊。
比起突然崛起的苏曜,显然袁本初的大名更为天下人熟知。
张肃也是早就听闻袁绍麾下颜良、文丑两人勇冠三军,却没想到如今文丑已在洛阳任职。
看来袁绍被苏曜收编传闻不假,其势力之前竟让袁绍的心腹旧部都来洛阳守门。
吞了一口口水,张肃连忙拱手,言辞愈发恭敬:“久仰文将军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文丑摆了摆手:“行了,赶紧进城吧,别挡着后面的人。”
张肃不敢怠慢,连忙命车队进城。待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才长舒一口气,对随从低声道:
“没想到刚入洛阳就遇上这等人物。这大将军麾下果然猛将如云,连袁本初的大将都为他所用。”
进入洛阳城后,张肃更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宽阔的街道上人流如织,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如此一幕让他大为震惊。
张家乃蜀中名族,张肃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杂鱼,他之所以这次出使洛阳,恰是因为他早年曾有过随父游学洛阳的经历。
在他的记忆与常识中,大汉两京皆是实行坊市制度,东市西市规整如棋盘,坊墙高耸将市井喧嚣死死框住,日暮击鼓便闭市宵禁,乃是一派肃穆庄严的景色。
可眼前所见,却是截然不同。
只见街道两侧商铺林立,行人摩肩接踵,甚至还有小贩推着独轮车沿街叫卖。
更令人惊讶的是,坊墙竟被拆除大半,沿街民居皆开门设店,各家店面上布匹生丝、成衣锦缎、瓷器漆器、珠宝玉石和茶叶药材等货物那是琳琅满目。
“这这成何体统?”张肃忍不住脱口而出。
随行向导却笑道:“别驾有所不知,自大将军主政以来,便废除了宵禁制度,允许百姓自由经商。如今洛阳城日夜喧嚣,比从前繁华十倍不止。”
正说话间,一队身着统一制服的差役列队而过,臂上绣着“市监”二字。
不待张肃询问,向导便主动解释道:“这是户部下新设市监司的人,他们专管缺斤短两、以次充好之事。若有纠纷,立时可找他们裁决。”
张肃暗自心惊,这般市井气象,哪里还有半点帝都威严肃穆的模样?倒像是.倒像是那战国临淄那般的商贸之都。
他们蜀人为之自满的繁华成都与如今的京师一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场面,让张肃都不敢相信之前洛阳城刚刚遭逢了数场战乱和浩劫。
正惊疑间,忽闻前方传来朗朗读书声。循声望去,只见一处开阔院落中,数十名少年正齐声诵读。
院门上悬着“洛阳蒙学”的匾额,落款竟是当朝太傅卢植。
“这蒙学”
“是大将军新政之一。”向导如数家珍,“凡洛阳百姓子弟,年满六岁皆可入学,不但无需束拜师,书本教材皆是学堂免费提供。如今这样的蒙学,城中已有十余所,大将军谓之小学,学业优异者还可继续进修中学,甚至入太学读书。”
张肃只觉头晕目眩。
免费教化百姓?这苏曜是要效仿王莽收买人心不成?
车队继续前行,经过太学旧址时,更见一番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
在那里,数百工匠正在扩建学舍,新起的藏书阁已可看见其雏形。
“太学也要扩建吗?”
“正是。”向导点头,“大将军开科举,说要将天下英才尽入彀中,现有的学舍显然是不够用的。您看那边”
向导指向远处一排新建的院落:“那是新设的格物院,专研百工技艺,旁边还有个新的医学院,听说华佗先生都在此授课呢。”
嘶
张肃深吸口气,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马车的扶手。
张肃忽然明白了为何这位大将军会如此快的扫荡天下,使社稷转危为安。
大将军苏曜,如今看来,他根本就不是外界盛传的那种边鄙蛮人、赳赳武夫,而是一个深谋远虑的治国之才!
刘使君要以一州之力,与这样的人作对,恐怕是非常困难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