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末年做藩镇 第71节

  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自己这边太弱,根本没有让对方尊重的资格。

  “外臣王阿海,见过陛下。”

  “天使请起。”

  李乾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问道:“大金的兵马,什么时候可以到?”

  “这个,可能有点不凑巧。”

  王阿海抬起头,看著李乾顺回答:“我国国内事务繁多,兵马难以抽调,再加上燕地镇远军主帅刘陵,与我国都统、将军都认识,看在以往故旧情面上,他们实在是不忍心与其交兵,希望陛下谅解。”

  李乾顺深吸一口气。

  神特么不忍心!

  看到他的脸色后,王阿海不慌不忙地补充道:

  “听说陛下在此地的大军有十余万,足以据守武朔,待得今岁年末时,我国便会正式派使者,交割故辽山后之地,到时候,希望夏主能按时将云中地交来。

  若是宋人守住武朔,到时候所商定好的千里山后之地,可能也会大打折扣。”

  李乾顺微微点头:“攻取云中不难,现在,就算是宋人也不好跟朕说什么了,朕,有理由继续南下和向东攻打。”

  “什么理由?”王阿海好奇道,他清楚知道李乾顺不过是个两面讨好的小人,如果没有把握,一般不会这么肯定的说话。

  李乾顺抬起头,凝视著王阿海:

  “朕的儿子死在了宋人的手里,算不算理由?”

  “宋人?不是镇远哦”

  王阿海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心想著李乾顺只要把这口锅栽在宋人头上,就算接下来西夏国内反对再进行战争,李乾顺也有的是理由去推动。

  这种人,让他想起了雪山上等待猎物断气的鹰鹫,只要猎物一死,它们就会迫不及待地扑在尸体上大快朵颐。

  “外臣告退。”

  “天使慢走。”

  “什么,后撤?”

  韩世忠收到命令的时候愣了一下,他虽然是现在才正儿八经地开始领兵打仗,但他毕竟不是才当丘八的人,多年的积累和经验,让他很快就开始熟悉军中事务。

  自己这边打赢了,哪怕夏主南下在即,接下来就应该围绕神武县一带构筑防线,到时候镇远军、宋军主力聚集防守,他夏人有多少兵马够送的?

  高凤心里憋著气,上下打量著韩世忠,闷声道:“你领著所有剩余骑兵北上绕到朔州,与大帅本部兵马汇合,我领著你剩下的兵卒和旌旗南撤。”

  夏人那边看的是将旗,一旦打著韩世忠旗号的军队拔营南撤,夏军八成会继续追击他们一贯如此,因为他们指望能靠著战争劫掠到财富,再往南一点,随手就能扒拉到宋人的口袋。

  当然,领著南撤兵马的肯定不是弃子,因为高凤南撤退到的是大宋河东路北疆边境,他们接下来肯定是不用继续干仗了,可以等个几天,然后启程回燕地。

  高凤纳闷的是,自己虽然败在刘陵手里,但那也是时也命也,自己这个多年的老将,刘陵不带著打仗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拿他换韩世忠回去,显然是要用韩世忠打仗!

  我哪里比不上他!

  他看著韩世忠,韩世忠看著他,一时间,高凤心里多了种“明明是我先来的”的委屈感觉。

  “这是大帅的命令,你不服,回去找他说去!”

  韩世忠听出了高凤话语里的不满意味,但他还以为是高凤觉得自己在质疑大帅,所以才面露不悦。于是他赶紧赔笑道:“高将军说的哪里话,既然是大帅的命令,韩某奉命便是。”

  “哼,赶紧走吧,你还打算留在这吃顿饭不成?”

  韩世忠站在原地,对著高凤拱手道:“高将军代末将率军后撤,此乃危险之举,末将自是感激。但,希望高将军一定要提防夏人,防止其已经有了准备。”

  “我多年为将,岂能不知要仔细?”高凤不耐烦地坐在主将的位置上,沉声道:“走你的。”

  一小队骑兵在营中狂奔,随即两个骑兵大营都开始拔营而出,里面的辅兵民夫则是留下,汇入剩下的兵卒队伍里,高凤撤军的命令传递下去后,他站在城头看著离去的大队骑兵,身后响起脚步声。

  朔州守将韩正走过来,躬身施礼后,盯著高凤问道:“镇远军为何要后撤?”

  高凤看都不看他,只是冷哼了一声。

  韩正固执地继续道:“城内还有难以撤退的百姓,伤兵,再者,无论是朔州武州,还是脚下的区区神武县,现在都是大宋的领土。我是辽国降将,现在兀自能固土守城,汝等都是精锐战卒,为何反而一战即走?”

  “我镇远军又不是宋军。”高凤开口了。

  这又不是他们的地盘。

  韩正:“”

  他深吸一口气,还想继续劝说。

  人,毕竟各不相同,不是所有人都能顶著三姓家奴的名头而毫不知耻。

  韩正多年镇守朔州,在降宋后,他已经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名节名声了,只希望能够守住朔州,保一方太平。

  高凤打断他的话,懒洋洋道:“我镇远军行事,无需向你解释。你只要知道,宋军在河东路顿足不前,云中府除了我镇远军,已经再也没有能帮你的大军。”

  “你领著这些伤卒和百姓赶紧跟我往南撤,虽然路上会死不少人,但更多的人,能活下来,宋人那边也不是傻子,你手底下这些平民百姓,他们也还是愿意放在治下的。

  你呢,兴许还能保著官身,以后在宋国做个官,好过你战死在这里。”

  高凤认为自己已经是压著耐心好言劝说了,但这时候,韩正忽然问道:“既然镇远军大军在云中,那么其他的镇远军在哪?”

  对方没有回答,韩正从他眼里读出了危险的意味,但他没有退缩,而是不管不顾地继续道:“神武县后面还有两座城,为何要连著神武县全部放弃,我听说镇远军的刘大帅是当世英雄,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怕了夏人!”

  韩正笑了笑,轻声道:“你让我带著伤卒和平民百姓,你明知道这样会拖延行军速度,但你还是这么做了。”

  “高将军,你这么做不是好心。”

  高凤脸上的神情明确无误地禁止他再说下去,韩正敲了敲城墙,回忆著自己当年第一次站在朔州城头时看到的风景。

  朔州城是他的故乡,那里,现在应该被夏人毁了吧?

  “不过也幸好,因为这证明了我们不是弃子,我们是诱饵。”

  “高将军,但这还不够,您肯定是不想死在这里的,所以最终表露给外人看的动静,就不够真实,夏主,很有可能会察觉到一些端倪。”

  韩正伸出手,敲了敲高凤胸前的甲胄,听著清脆声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甲胄,心里有些羡慕。

  “到时候,请让末将带著那些残兵断后,末将,来帮您补完这些瑕疵,让他确信杀他那个狗儿子的韩将军,就在这里。”

  在韩正的判断里,如果夏主确信韩世忠真的就在前面不远处,那他肯定是会继续追击的。

  韩正有些伤感,有些惆怅,他仿佛看到自己被逼著跪在夏主面前,高呼著“我为韩将军断后,虽死而无憾!”

  他想再跟高凤说点知心话,这些话在李嗣本死后,他已经没人可以诉说了。

  万一高凤感动,两个人彼此交交心,也算是让他死前有个寄托。

  但下一刻,高凤点点头,很果断地同意了。

  “好。”

  韩正

  一条简单的军令传递下去,就是千军万马地调动。

  夏人,如蝗虫般涌了过来。

  李乾顺打著为儿子报仇的旗号,领著大军南下,做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刘延庆先前伐辽丧师被降为一镇节度,安置别地,实际上就是冷落。

  他现在又得以起复,还是靠著童贯的势力,所以他只要尽可能地保证自己不犯错,不丢兵马,那他这趟出来就已经赢一半了。

  那怎么不犯错呢?

  答案是什么都不做。

  到时候他可以用路途遥远、粮草难继等多重问题搪塞朝廷,毕竟有童贯在上面顶著,只要理由说得过去,刘延庆到时候拿到手的就是几句不疼不痒的责罚。

  相比之下,他刘陵才是真正的被架在热锅上烤。

  夏人兵力是他镇远军的好几倍,你退一步,就是丢地之过。

  刘延庆心里很得意,觉得自己把刘陵这狗东西算计死死的,辛兴宗站在他旁边,这主意是他先提出来的,现在果然行得通。两人肆意嘲笑著刘陵这次狠狠吃了个哑巴亏。

  就在这时候,副将快步走进来,急切道:“武州和神武全部失守,夏军南下了!”

  “有镇远军挡在前面,怕什么?”辛兴宗笑道。

  “不是听说武州部分镇远军已经南撤到府州,府州知州折可求在外求见大帅,希望大帅赶紧率军北上,要不然,西北恐有震动之危!”

  “放肆,胡言乱语!”

  刘延庆一拍桌子,沉声道:“事情都是他刘陵惹出来的,跟我军有何关系,速速派人,去北面拦截南撤的镇远军,再派使者去跟夏主解释。”

  “喏。”

  折可求站在外面,副将走出来跟他很客气地说了几句,折可求当即如同失魂落魄一般,缓缓离开帅帐。

  一旦夏人南下,他坐镇的府州几天内就会遭到攻打,你刘延庆肯定不急,兵权反正在你手上,你头顶上还有童贯罩著,你前面后路都有路走,我怎么办?

  行,你了不起,你牛!

  折可求慢慢地朝前走,就算手里有事,他也懒得去做了,走了一会儿,走到将士们住的地方,见一群人正围在一处营帐旁高声说著什么。

  他示意旁边的亲兵走开一点,自己穿著常服,那些正在争论的人虽然看见他靠近过来,但还以为他也是普通士卒。

  一个很嚣张很嘴臭的声音传来。

  “那个刘延庆就是个狗怂的货色,听说两年前在白沟河那边听到辽人打过来,吓得尿了汤,直接弃军而逃,他辛兴宗更是狗怂噙出来的”

  说话的,是个略有些年轻的男人,穿的好像是都将的服饰,折可求打量著他,这人嘴里污言秽语,反正是辱骂刘延庆那一套,周围士卒听的直乐呵。

  都是同袍,大部分人彼此间还是有情面的,毕竟上战场后靠著这份情面,说不定真的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夫妻晚上还敢互相皇帝皇后喊著说点情趣话呢,何况是一帮粗莽丘八,但敢光明正大说这些,也证明那人情商著实太低。

  “哼,都是姓刘,咱们顶上这大帅,明明的就不如那位刘大帅,爷爷要是有路子,早就去”

  见说的实在是不像话了,而且要是有心人捅到刘延庆那边,算他一个鼓动士卒的罪名,这人百分百倒大霉。

  折可求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身后的亲兵都走过来,周围的士卒看见他那样子就有些慌了起来,外围的十几个兵卒撒腿就跑,那男人心里一寒,嘴里当即停了下来。

  “叫什么名字。”

  折可求冷冷问道。

  “末将曲端。”

  “什么官职?”

  “泾原路通安寨兵马监押”曲端现在可谓老老实实,折可求当即冷笑一声,“屁大点的官,也敢在此胡言乱语,滚回去,自己领三十军棍。”

  “您是”

  曲端确实是狗胆包天,这时候心里还有点侥幸,毕竟他也算是个军官,要是眼前这个中年人是装的怎么办?

  “本官,知府州折可求,怎么,难不成要本官亲自替你动手?”

  “原来是上官”曲端当即满脸懊丧,赶紧躬身施礼,老老实实回去领棍子了。

  折可求看著他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军中上下,不是自己不敢打,也不是将士们不敢打,可偏偏朝廷就像是没脑子一样,派了个不敢打的刘延庆做都统制率军,还有那辛兴宗,哎呦,这两人就好像是苍蝇和屎一样

  接下来几天内,折可求不断地派人给童贯送信,终于有了回信,童贯下令让折可求自领一军去府州坐镇,刘延庆去北疆驻守。不准轻举妄动,除非夏主亲自率军攻打边城,要不然不准主动交兵。

  同时,他也下令允许镇远军撤入北疆。

  临行前,折可求找到熟人,从他手上把曲端要了过来。

  “这次去北面,必然是一场血战,”折可求沉声道:“你也别怪老夫,若非手底下实在是没什么将官可用,此行危险,若是能守住城池,老夫会为你专门向朝廷报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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