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末年做藩镇 第114节

  朱淑真摇摇头。

  她知道自个的家里是什么情况。某种程度上,她跟耶律太后还是挺像的,两个女人只能下意识地忽略自己的以前,因为如果认真起来的话,她们连最后一个依靠都要没了。

  三位帝姬里面除了年纪最小的那个,另外两个,一个顺德帝姬对汉王早有好感,一个茂德帝姬,本身就已经嫁为人妇,朝廷那边谣传汉王喜人妻,所以她也不得不来了。

  好在,她也算是个懂事的。

  只不过最小的那个仁福帝姬,本身还以为自个真是下嫁的,多少是有些架子,对朱淑真也不大看的上眼。

  除此之外的两个宗姬,一个许给了前军都统耶律燕山,另一个则是准备回燕地后赏赐给有功将领,大概率是韩世忠。

  战事已经临近末尾,撤军的时候,汉军上下还在提防,但作为主帅的汉王已经可以开始把这趟回家的路途当做“冬游”。

  一路上,写写词,听听曲,调教帝姬,在大名府吃了顿饭,宋人官员们对三位帝姬自是尊重,但对于朱淑真,不少人还颇为谄媚的称呼其夫人。

  反正战事已经停了,自家朝廷都服了软,那自个还硬著骨头做什么?

  以后词照写歌照跳,不少人脸上看不到半点羞耻。

  冀州城前,城门早就打开,在诸多官员的队伍中,宗泽苦笑一声,当众脱下官袍,然后对著手捧圣旨的使者跪下,自己钻进了囚车里面。

  刘陵隔著老远,但目光仿佛穿透面前的人群,一下子就看到了他。

  说实话,刘陵一开始也想过,利用大宋朝廷做推手,逼迫宗泽归降自己,但先前这老家伙宁肯事后背负杀头罪名也要倾尽全力抵抗他,刘陵那时候就清楚宗泽是不可能降的。

  好在,等宗泽被押送到京城后,宋人大概率会处死或流放他。

  童贯大抵是已经死在了燕地,只不过至今没有找到尸首,至于你宗泽,也快了。

  但杀你的不是作为敌军的我,而是你一心想要保护的国家和朝廷。

  刘陵收回目光,对面前的宋人官员呵了一声,道:

  “你们大宋啊,只有童郡王和宗知州二人还算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周围的宋人官员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装著没听到,但都不约而同地记在了心里。

  刘陵想了想,最终还是示意人群散开,缓步走到囚车前。

  他第一次完完全全看到宗泽。

  这个老家伙看起来更像是个普通老人,只不过他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垂落在身侧,看到刘陵走过来时,他眼里立刻出现了极其明显的恨意,骂道:

  “燕狗!”

  刘陵轻笑一声,“对,我是燕狗,你有本事来打我啊?”

  宗泽乾瘪的胸膛一阵起伏,他伸手攥住囚车的栏杆,对刘陵诅咒了两句,见刘陵压根就不在意,只得闭上眼睛,不再说什么。

  刘陵对旁边打了个响指,宗泽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穿著大宋宫装的少女走到刘陵跟前,后者伸出手,将其揽在怀中,少女眯起眼睛,一脸温顺。

  “瞧,这是你大宋的帝姬。”

  顺德帝姬依偎在刘陵怀里,看到表情怔忪盯著自己的宗泽,她眼神颤了颤。

  刘陵拍拍帝姬的磨盘,示意她一边玩去,然后蹲在囚车前,与宗泽脸对脸,笑道:“你之前算我想撤军,所以特意佯装投降,又派人让井陉多加防备,其实策略上是没错的,哪怕是我后来南下,也不是没有赢的机会。

  所以,你想不想知道你输在哪?”

  宗泽没有说话,刘陵笑了笑,自顾自继续道:“你本来就是抗命,而后你家朝廷心里其实也不愿对我服软,所以后来给你补了个冀州知州。但你要知道,既然开头就走了小路,那就要一路走到头,走到死!

  你大可以继续抗命,譬如说我南下的时候,你率军去收复北面已经失陷的河间府,或是将河北剩下的兵力民心集于一手,那么等战事结束,朝廷也不会怎么你。

  或者今日,你大可以在我北上撤军布置伏兵或是刺客,反正你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多肮脏多下作的手段你都得用,要不然,你为何要挣扎这一下?”

  宗泽盯著他看了片刻,居然露出一丝笑容,低声道:“下官,为何从汉王言语里听出一种惋惜的语气?”

  “我对朝廷和其他人都夸你宗泽是大宋第一大丈夫。”

  宗泽微微颔首,回答道:“看来下官回去后是非死不可了。”

  “我是真心这么觉得。”汉王温和道。

  宗泽叹了口气,道:“大王何必再对将死之人说笑,若真是如此,那宗某是不得不死了。”

  就在说话的时候,刘陵身后的亲兵们忽然都拔刀在手,紧接著亲兵首领喊了一声“保护大王”,外围的官僚和人群中都想响起了惊呼声,紧接著,几具砍的稀烂的新鲜尸首被拖过来。

  宗泽看了那些尸首一眼,随即闭上眼睛。

  刘陵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那些刺客,抬脚踹了踹,笑道:“我还真以为会有个大侠纵轻功飞出,一招取本王项上人头而走。”

  宗泽安排的这几个刺客,大概也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毕竟,这儿又不是武侠小说里的大宋,什么真气什么内功,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而且所谓江湖,在真正的金戈铁马面前,屁都不是!

  外围,在知道有刺客刺杀汉王时,宋人官员们大半都惶恐起来,因为周围的镇远军士卒已经全部开始抽刀,将刀刃对准了他们。

  明明是在自家的地盘上,但这些人硬生生像是没根一样,摇摇晃晃地站著,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倒。

  宗泽深深低下头,满脸恨意已经全部化作疲惫,在刺客里面有一个年轻人,是他的门生,大半辈子都跟在宗泽手底下,只是个小官,没沾到什么光,但在知道今日要刺王杀驾后,他还是主动希望能够加入。

  刘陵挥挥手,喊道:“来啊,这些都是大宋的忠义之士,要以国士之礼葬之!”

  

第172章 快,把本官绑起来送给岳将军!

  张孝纯在知道朝廷的旨意时,生平第一次有种不愿意接旨的冲动。

  我手底下还有两万余兵马,井陉和河北各处大半关口还都在我们手里,现在朝廷居然要一句话就让我交权送地?

  使者把诏书递给他后,又提醒了一句:“宗知州因为先前抗命,已经被朝廷派人拿下,还请张相公莫要自误。官家在早朝时候说了,不过是一场失利,等来年重整旗鼓,我大宋还能收复失地。”

  张孝纯回到座位上,怔怔看著旨意上的内容,许久没有说话。

  使者告辞离去。

  过了一会儿,张孝纯目光从诏书上移开,仿佛下定决心,忽然对外面喊道:“来啊,把岳飞喊过来!”

  他喊完后,嘴唇就颤抖起来,他手按在面前的诏书上,抚摸著上面的字迹,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没过片刻,一阵脚步声传来,张孝纯抬起头,看到那个壮硕的汉子走进来,这次,他态度温和了许多,轻声道:“朝廷已经下旨割地言和,河间府乃至于北面六州全部割让给刘逆,至于说沿途河北各地府库里的钱粮,则是任由刘逆带走。”

  岳飞微微皱眉,在看到张孝纯的脸色后,他意识到什么,便又继续静静听著。

  张孝纯的手离开诏书,整个人站起身走到堂下,又转身看著大堂上方的匾额,发出一声叹息后,回头看向岳飞。

  “鹏举,你是河北相州人,此次河北两路受创严重,不知道燕贼劫掠了多少钱粮人口北上,你的家人可曾托人送家书过来?”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飞不过是一小校,更何况连番调动和大战,就算有书信,怕是也送不到小人的手上。”岳飞淡淡道。

  “过两个月,你大概也能收到一两封家书,但很多将士,已经永远收不到了。”

  有人死在燕地,家眷写信也收不到,

  有人的家眷死在了河北老家,所以就算他们从燕地活著逃回来,从此也不会有人再给他们写信了。

  张孝纯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伸手,啪的一下打在自己脸上,紧接著又是一下。

  他的脸上出现了两个鲜红的掌印。

  “我愧为一朝宣抚,坐著恁大的官位,却只带了这么点将士活著回来。”

  “我在营中的时候,不敢去劝说童贯,不敢去阻挠他,只有在最后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现在想想,我要是拿把刀把那条老阉狗杀了”

  岳飞立刻道:“请宣抚慎言。”

  “慎言?”

  张孝纯呵呵笑了起来,眼底却开始悄然泛红。

  “我是个没用的畜生,畜生叫喊的时候,又有哪个人会在乎?天子,天子,代天牧民哈哈哈,可这国家被牧成了个什么样子?我大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恩相,现在朝廷旨意若是已下,我等唯有遵旨。”

  张孝纯霍然转身,死死盯著岳飞。

  “北伐,虽说是我国败盟在先,但他刘陵作为臣子,也同样是不忠不义!多少同袍多少兄弟死在他的手里,岳飞,你也是河北人氏,想一下,你的家这时候可能都没了!

  再好好想想,我们手底下有多少人永远躺在了燕地!”

  他嘶吼起来。

  “三年前,两次征辽,今岁又是一次北伐,前后三场大战死了多少人,朝廷朝廷,朝个鸟的朝廷,这旨意,本官不接了!”喊完后,像是不解恨一样,张孝纯大步走到书案前,将诏书拿在手里,猛地撕扯个粉碎。

  “岳飞,你实话告诉本官,若是本官现在要抗命据守城池,你愿留下么?”

  之所以把岳飞这个河东平定军的小校郑重其事地拉过来问话,是因为先前岳飞的表现也确实有点亮眼。

  先是从已经覆灭的白马山大营中带著几个溃卒逃出,然后十几日的时间,他又在燕南不断招揽溃卒,硬生生又聚集出了千余兵马。

  而后汇入张孝纯所部的时候,燕人耶律大石派遣了一支滦州军追击,也是岳飞率军出击,双方兵力持平,岳飞领著一帮残兵败将,居然在正面将其打崩了。

  张孝纯对岳飞的第一印象其实不好,甚至觉得这厮长相也一般。

  但他知道,这厮是个有本事的,相处久了之后,更是觉得这厮居然有点君子之风。

  岳飞沉默片刻,就在张孝纯以为他要沉默到底的时候,对方开口道:“朝廷言和,相公言战,飞并非不可为国家死,只是忧虑相公不能始终。

  小人倒是有一个办法。”

  “你且说。”

  “相公可对外称自己已经被我率军挟持,被迫抗命守城。到时候若是守住城池,功可归相公,若是守不住,相公可以将罪过推到岳飞身上,到时候也能活下去。”

  岳飞缓缓道:“小人无非是个匹夫,国家可以没有岳飞,但是不能没有相公。”

  “岳好,很好!”

  张孝纯嘴唇颤抖起来,他想了想,道:“我先授你都统的位子,昭告全军,然后你就赶紧带人把本官拿下,接著本官会率军死守真定。”

  真定府里面有井陉等诸多关隘,连通河东,极其要紧,只要守住这里,刘陵就没法顺利吃下河北州地。

  岳飞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恩相若是愿意相信岳飞,不如将上下二万将士都交由末将统率。”

  张孝纯微微皱眉,转过身回到主位坐下,沉声道:

  “你才领军不久,本官怕你弄不动这般多的兵马,这样吧,等对外宣称抗命之后,本官额外给你三千兵马,你率军南下到祁州鼓城,到时候你坚守城池,若是祁州守不住,你可以再后撤到真定府。”

  “恩相言重了。”

  岳飞躬身施礼。

  “我说不得城在人在,也不会说什么大话。但三年前,我跟随大军征辽,刘都统一朝即退,致使十万大军全军溃散,我那时候也在其中,不得不跟著其他人逃回。

  一个月前,岳飞又跟随童郡王出征北伐,白马山一战,几千平定军同袍死难,我那时候又不得不带著几个兄弟逃出来,结果发觉童郡王和那么多大军都失陷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张孝纯的眼神中,带著一种清亮和决绝。

  “末将岳飞,这次不会再退了。”

  几天后,张孝纯从床上坐起来,默默地等候著,他先是郑重其事地穿上官袍,然后,将官印也拿出来放在桌上,就怕来人找不到。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房门被一脚踹开,张孝纯看向那些面带亢奋的兵卒,主动伸出手。

  “有什么事都好说,本官都答应你们。”

  他按照计划好的那样被“带到”岳飞面前,后者咳嗽一声,还是有些不适应眼前的阵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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