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 第27节

  都有刀枪奋举,不时有流矢射过,人命在这一刻轻如草芥。

  双方惨烈厮杀,一直从午至申,孙策已经率铁骑冲击了三阵。

  十余名骁勇剽悍的玄甲骑兵如今只剩下了八九人,士卒更是人人带伤。

  士卒尤在死战,而战马却是已经坚持不住了。

  孙策长槊贯扫,一名举刀迎来的士兵长刀高举过头,还未劈下,长槊三尺锋刃已经狂暴的切开了他的胸膛,涌出大量鲜血。

  这是一名丹阳士卒,他的确是足够凶狠,在私斗中,哪怕受创必死,也要砍出一刀,他这一刀砍在了孙策战马后腿上。

  身中数箭,气喘吁吁的战马终于坚持不住,奔驰中一个踉跄,倾倒在地,马上的孙策来不及抽身,便被战马压在了身下,摔得头晕目眩。

  其他骑士们皆是大惊,大吼道:“将军,当心!”

  因为战马倒下,孙策周围已经围上来了数名手持剑戟的敌军士卒。

  孙策根本无法站起来,敌卒刀剑、长戟锋刃俱下,对着孙策玄甲乱劈,甚至兜鍪上都中了一刀,甲片变形,震得孙策大脑轰鸣。

  陈武怒吼着舞矛杀至,其怒武奋发,悍不畏死,不惜受创也要击杀敌卒,吓得敌卒根本不敢与其拼命,瞬杀三人后,余下两人仓惶而逃。

  杨骁亦紧随而至,跟鲜于烈一起跳下马,将孙策从战马尸体下方拖了出来。

  鲜于烈血手在孙策布满血丝的双眼面前不断摇晃,激动的大吼。

  但孙策眼帘里一片血红,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大脑里不断轰鸣,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此刻孙策心跳如鼓,血脉贲张,也根本没有恐惧害怕,更没任何空暇去想自己是不是失聪了。

  直到过了许久,战场上喧嚣的喊杀声才断断续续传来,孙策依稀听清了鲜于烈所言:“将军,上我战马,我们杀出去!”

  孙策晃了晃脑袋提槊站起来,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被敌军围着砍,他肯定是受伤了。但此刻全身都血脉贲张,他根本感受不到哪里疼痛,又好像全身都在剧痛。

  战马倒在疆场上,是猛将再常见不过的情况。孙策也没有多想或者畏惧,战事依旧焦灼,他根本顾不上这些,骑上战马便说道:“我们杀出去,换马再战!”

  而樊能所部将士亲眼目睹了敌方猛将倒下之后又重新横枪立马,当其前者,死伤相继,皆是哀嚎惊惧,不敢直视。

  孙策所到之处,敌军的攻势甚至都有所迟滞。

  毕竟这样一名所向披靡,四向奋击的敌军猛将在身后,换任何人来都无法安心攻击,不得不担忧会不会下一刻就有铁骑从方阵后方践踏而至,锋利的长槊从后方贯穿自己胸膛。

  樊能在后方急得跺脚,对方中军这个方阵已经坚持了一个多辰,己方数次攻击都未能彻底击破敌众,精锐异常。

  对方将领究竟是供给他们的什么酒肉饭食,他们才能如此坚韧勇毅?

  牛渚营的将士们都轮番修整了数回,健壮勇力似乎都未必比得上他们。

  樊能现在都怀疑,敌军那个被率先击溃的方阵,是不是孙策的诱敌之计。实际上,孙策就是想用精锐劲旅在这里拖住自己的主力。

  双方激战一两个时辰,江东大军猛攻中军,其他两翼情况究竟如何,他都已经不敢去想了。

  局面到了如今,想要获胜,就必须击溃当面敌军,夺敌大纛。

  然后数千精锐向敌军右翼合围,配合己方左翼两千余将士,可以顷刻间将敌军薄弱右翼团团包围,彻底击溃。

  最后再包围敌军的左翼重兵集团,以实现最终大败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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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江东首战(终)求追读求月票

  孙策全身浴血的返回了中军大纛下,他有心安慰周瑜,这一战罪在丹阳兵,与他关联不大。

  却发现周瑜虽然脸色肃穆,但毫无消沉之念,其气度弘雅,指挥若定。

  见到孙策反而雄姿英发,主动开口:“伯符,已是你一击定乾坤的时候了,去左翼,不必担忧中军。樊能无良将之才,击败丹阳郡兵之后竟未尽发全军,死战不退,而依旧轮番进攻,数挫于山下,我断言,其今日必无能为矣。”

  孙策看向前方漫山遍野的敌方大军,疏忽间也豪情大发,开口大笑。

  果然势力中还是要有周瑜这种天下奇才,胆略兼人,睥睨敌军。

  哪怕敌军密密麻麻,如泰山压顶,但亦一句就理清战场形势,给所有人以必胜之心。

  孙策与所有骑士换乘了另一批战马,然后大笑着对周瑜说道:“公瑾,待破敌之后,我们把酒同欢,不醉不休!”

  战场地形是孙策特意挑选的,大量丘陵的起伏,使敌军密集的方阵根本无法展开,远不如鸳鸯阵战队灵活,尤其经历了漫长厮杀后,整齐的方阵早已支离破碎。

  而破碎的地形更是加剧了指挥难度,樊能在中军甚至连右翼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根本没法调兵遣将。

  可以说敌军右翼的锐气早已被消磨殆尽,还在坚持的唯一原因是打了这么久,孙策大军也已经疲惫了,推进的速度缓慢下来,所以战线崩溃的较慢,后方士卒还没有感受到压迫。

  但战局无疑是孙策大军的左翼更加占据优势,孙策的攻势要比樊能狂暴果决太多,左翼已经全军奋击。

  在各个方阵阵线上,程普、黄盖、韩当、芮良、黄炳、徐琨、袁雄、蒋钦、周泰、宋谦、邓当等大量猛将都在浴血奋战,陷阵突陈。

  在这些猛将的率领下,诸军争奋,杀伤甚重。

  哪怕再有一支百人规模的新锐之师为增援,发起猛烈突击,都能打破这僵局,摧枯拉朽的撕开一道口子。

  所以当孙策率领玄甲铁骑迎着夕阳出现在左翼的矮坡上时,整个左翼将士,都发出了兴奋的呐喊,无数人振臂欢呼。

  而敌军看见山坡上这些刀枪明亮、旌旗飘扬的敌方铁骑,无数人心中哀嚎,甚至绝望崩溃。

  想到这种紧绷、疲惫的状态下,又要承受一次敌军铁骑的狂暴攻势,无数士卒都胸膛压抑的疼痛,难以呼吸。

  孙策其实也很累,甚至胳膊都有些抬不动了,也不知道是伤的还是累的了。

  但他还是鼓起最后的力气,大吼一声:“诸将士,胜负在此一击,随我陷阵杀敌。”

  受其骁雄之气激励,余下所有玄甲骑兵都扯着嗓子,拼命的大吼一声,狂暴的冲下山坡。

  刚刚轮换过的战马力气要健壮得多,近十名玄甲骑兵在战马的奔腾下,直接践踏

  进敌众之中。

  已经被正面敌军猛将打的胆战心惊的樊能士卒,受此重创,十余人瞬间战死,这处方阵直接崩溃,再无法坚持下去,士卒们纷纷逃命。

  而胜利就是战场上最好的激励手段,玄甲骑兵们突破了一个方阵,立即策马狂奔向下一个方阵践踏而去。

  一片混乱的战场,根本挡不住玄甲骑兵的践踏,一个又一个方阵的士卒军心崩溃。

  而这混乱战场上,周泰更是奋武而进,率部突进到了敌军大旗之前,一斧将敌军大旗砍倒。

  大旗被砍断,这是可以影响整个战局走向的至关重要战果。

  孙策都不禁大声喝彩:“彩!这是哪位猛将,为我立此大功。”

  无数精兵猛将奋战多时,终于在这一刻取得了决定性的战果。敌军大旗倒下,士卒军心终于溃散。

  尤其是正在交战的士卒,他们确定大旗倒下后,军无主将,自己就再也无法得到支援了,他们第一时间溃散。

  不过逃得更快的反而是后方的士卒。

  他们暂时还看不清前线局势,只能通过各种旗帜方向来辨别己方是优势还是劣势。

  而将旗都被砍断了……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讯号。此时不逃,等敌军杀过来恐怕就逃不掉了。

  此刻敌军右翼完美展现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那是一种泰山压顶,大厦将倾的大势,本来还苦苦坚持的阵线,几乎是瞬间土崩瓦解了,各个方阵的溃兵同时逃窜,密密麻麻的根本无法阻挡。

  此刻就算樊能亲自过来也难以挽回大势。而遗憾的是,破碎、起伏的地形下,樊能甚至不清楚右翼已经崩溃。

  直到孙策大军追着溃兵一路冲到了土坡之上,一面面旌旗在空中猎猎飞舞,绵延数里。

  正在猛攻周瑜大纛的樊能中军士卒才震撼的发现,自己身前、侧翼、后方都已经密布敌军旌旗,整个中军彻底处于了包围状态!

  所有士兵的攻势都为之一顿,身体僵硬的停在了原地。

  樊能此刻心都凉了大半,他甚至来不及破口大骂,若不想死,现在必须要稳定军心。

  他策马在军阵中大吼道:“所有人不要慌,稳住阵线。已经日暮,敌军也已经疲惫不堪。只要稳住战线,我们一定能坚持到鸣金收兵。”

  樊能亲自激励士卒,并且将大纛高高扬起,扎在了军阵中间,成功稳定了军心。

  士卒们性情非常朴素,只要将领愿意同生共死,这个重义轻利的时代,士卒们很多人也愿意死战到底。

  但很快战场上就出现了战场上最磨灭人心意志的一幕。

  生而为人,最绝望、最狠决的也不过拼上性命而已。

  可有些事,就算拼上性命也根本无能为力。

  孙策大军左翼展开向着敌军后方包围,一个个方阵长矛如林,长戟密布,甚至没有经多少惨烈的厮杀,敌军自己就把自己给挤死了。

  为了躲避孙策军队密集锋利的长矛,敌军士卒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起,就算是想要拼命都挥舞不开兵刃。

  长矛方阵对战中,正面厮杀敌方还勉强能行动,可是来自侧方和后方的攻击,他们连调转矛头都做不到。

  军用长戟跟长矛可不是一两米刚刚有人高的那种短矛,都是三四米长,在狭小的空间内矛杆都卡死在了同袍缝隙当中,士兵们想拼命都没机会。

  无数士卒真的是自己把自己给撞死在了孙策大军的锋刃之上。

  战事打到这种程度已经没必要继续打下去了,就算项羽来了也无法挽救败局,趁包围形成的最后一刻,樊能带十余骑突围而走,他甚至不敢回空空荡荡,一片寂静的牛渚营,而是选择继续逃向远方。

  入夜之后,迟迟得不到指挥的牛渚营士卒终于确定主将已经弃军而走,全军士气崩溃,有人就地投降,有人溃散而逃。

  激战了数个时辰,孙策大军终于以少击众,大败强敌,漫山遍野的响起将士们的欢呼。

  尤其左翼将士,正面打垮了规模接近两倍于自身的敌军,攻势如潮,从头至尾,影响决定了整场战事。

  他们最为兴奋狂热,也是他们率先如潮水般涌入了牛渚营,密密麻麻的长矛和一面面猎猎飞舞的旌旗从辕门处鱼贯而入,昭示着这处长江防线上最重要的营垒,最关键的军事重镇已经易主,彻底落入了孙策手中。

  从这一刻起,孙策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自己再非是朝生暮死,不知晦暗的狗盗徒贼之类。

  很快牛渚营内一处处篝火燃起,大量的火把点燃,一时间竟然举火如星,亮如白昼。

  周瑜在乱军之中找到孙策,关切的问道:“伯符状况如何,有没有受伤?”

  放松下来之后,孙策感受了一下,说道:“全身酸痛,具体哪里受伤恐怕得脱下甲胄才能知道。”

  周瑜笑着说道:“无妨,你可以去大营里卸甲了,这里交给我。”

  孙策点头,嘱咐道:“公瑾雄才冠世,今日局面下都能稳住战况,区区战后安排,我自然是放心。唯有一点注意一下,传令下去,将士们不回戎帐,禁止卸甲。”

  卸甲风,这是中原军队最常见得疾病之一了。

  就是打完仗,一身热汗,立即卸甲,贪凉吹风引起的疾病。中原最骁勇的将军中李存孝、常遇春都曾身患此症。

  军中人才济济的好处就是,不论清点物资,安置俘虏,还是抚慰伤兵,都有大量将领为孙策分忧。

  芮祉、吕范、刘由等将领第一时间率军吏进入大营,开始统筹战后事宜。

  也就用不着孙策拖着受伤之躯,巡视军营,最后入睡。他进入到樊能的大帐之中,真是大涨眼界。

  大帐内不算太凌乱,中间昂贵的巨大地毯上有几处染血的脚印,一座木架倒塌在其上,洒落一片瓷

  器碎片。

  所谓“软围毡毯”,这种占地数丈的珍贵手工毡毯就算是在后世天朝,那也不是普通中产人家可以享受的。

  至于平民之家,根本没有接触这种东西的印象跟习惯,几十平小房间不摆家具都铺不开这种昂贵奢侈品。

  可以说,在这个时代,仅是这张昂贵毡毯就能给孙策全军改善一个月的伙食。

  江南长期远离北方战乱,的确是有享受之风。拥有这一切,也难怪士大夫们一直不愿支持北伐。

  孙策踢开床榻上散乱的黄金和竹简,缓缓的坐了下去,腰间随即流出了大量鲜血,扯动伤口,让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呻吟一声。

  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昏暗大帐内显得更加突兀,只有风吹过帷帐稀稀疏疏的声音能稍稍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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