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 第229节

  荀谌拱手,说道:“今豪杰并争,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于得人。将军若欲有为,起乘其弊可也;若不然,固将择一所从。”

  “然将军拥十万之众,却内不能平荆州,外不能从雄杰,以至于兵弱敌强,岁岁兴军,诸将厌患,去留自在。将军威武不足,为所陵侮,遂至杀没。”

  “又侵虐百姓,强赋于民,百姓怨叛,山贼并出,攻州突郡。使将军欲流离丧亡尚不可得。”

  “以我之见,非我等弃约也,而是将军已失天下之望。”

  “而征南将军、领扬州牧吴侯,神武天资,章明王纲,威加万里,江东境内,大小承风,绥边抚裔,实有其人。尽有江淮,乃天命之所归。”

  “为将军计,宜及时而降,勿为子孙遗祸也。”

  刘表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我若乞降,可得安否?”

  荀谌默然,于是刘表遂知亡命乃是定局。

  但荀谌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吴侯已然许诺,君可得诸侯之礼。”

  诸侯之礼,当然不是对他有活着的诸侯礼遇。

  而是他可以以诸侯之礼下葬,孙策许他全尸,也不会对他枭首。

  孙策这一点还是很恩怨分明的。

  孙坚在战场上战死,乃是将帅宿命之所归。如今在战场上,自己子为父报仇,也算大仇得报。

  但刘表当初获得了孙坚尸体,也没有凌辱,而是送还给了桓阶,让其带回江东安置。

  这一点,孙策还是要还给他刘表的。

  所以许他以全尸,给他诸侯的礼遇。

  他可以选择自己体面,吞金而亡。也可以选择江东帮他体面,赐他三尺白绫。

  随后刘表又问道:“我降之后,妻子可能得安?”

  荀谌郑重得保证道:“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将释私怨,以明德於四海,将军无疑也。汝妻子,孙将军养之。若汝不信,亦可由我接到河北,由袁将军养之。”

  刘表涕泪长叹:“吾其死,命也!”

  于是次日,刘表乃率其将吏出城,诣江东军门请降。

  江陵城内上万守军,皆解甲而降。

  孙策令蒋钦及严入城,收其府库,颁赐将士。

  而作为荆州长期以来的州治,城中府库十分丰裕!

  城中除了有精兵万余,谷尚可支一年!

  此外还有金银两万余斤,绫罗绢绮等五十余万。

  器械甲杖数以万计。

  孙策记得袁谭和袁尚反思官渡之败,便曾反思:“我铠甲不精,故前为曹操所败。”

  所以孙策取出府库中的铁甲盆领铠千副,赠给了荀谌,以谢其为江东劝降江陵之功。

  江陵既降,襄阳守军亦在将领向朗、王凯等人率领下开

  城投降。

  于是整个南郡尽为孙策所平,刘表自缢于江陵,孙策下令以诸侯之礼葬之,然后表其子刘琦为昭义中郎将,领武陵太守。但不之郡,以市尉司都尉何夔改任武陵郡丞,行太守事。

  何夔此前一直掌管江东的市尉司,负责整个江东商业税的征收。

  步骘担任三司使之后,市尉司便被归入了三司的掌控。

  让何夔这位名臣只担任有司曹官,有些浪费了。

  这可是一位能文能武,性高洁不屈的理政良臣啊。

  历史上他出仕曹魏,曹操个性残暴,掾属办理公务,常常受杖刑;何夔经常带着毒药,决心宁死也不受侮辱,因此终究没有遭受杖刑。所以被外迁长广太守。

  此郡滨山海,当时黄巾未平,豪杰多背叛,加上袁谭又授予其官职,引其作乱,使得豪强皆叛。

  长广县人管承,徒众三千馀家,聚为寇害。郡中欲举兵攻之。何夔曰:“今兵迫之急,彼恐夷灭,必并力战。攻之既未易拔,虽胜,必伤吏民,不如徐喻以恩德,使容自悔,可不烦兵而定。”乃遣郡丞黄珍往,为陈成败,承等皆请服,遂郊迎奉牛酒,诣郡。

  又有矣平贼从钱,众亦数千,何夔率郡兵与张辽共讨定之。东牟人王营,众三千馀家,胁昌阳县为乱。何夔遣吏王钦等,授以计略,使离散之。旬月皆平定。

  显然这是一位对平定地方叛乱颇有见解的能臣,而且允文允武,运用一心,能因地制宜,施以良计。

  旬月之间就平定大量叛乱,再合适不过武陵这里的形势了。

  随着刘表败亡,刘磐覆灭,武陵亦将传檄而定。

  这里是最后一处没有叛变刘表的郡国,孙策特意以刘表之子刘琦为武陵太守,就是安定当地人心。

  郡县长吏和豪强既服,剩下的就是如何平定趁乱而起的武陵蛮了。

  而何夔的能力在这里正是用武之地。

  武陵郡人口巅峰之时也不过二十五万,这二十五万还是包括部分武陵蛮的数字。

  武陵蛮的人口和战力都是无法与山越相比的。

  历史上黄盖曾经担任武陵太守,当时武陵蛮夷反乱,攻守城邑,郡兵才数百人,黄盖遂因开城门。武陵蛮以为郡兵不敌,便直入城中。贼半入,黄盖乃击之,斩首数百,余皆奔走,尽归邑落。诛讨魁帅,附从者赦之。自春讫夏,寇乱尽平。

  黄盖一介武人都能如此轻易的平定武陵蛮,便可知武陵蛮的威胁着实不大。

  何夔只要到郡上缴抚并用,必将旬月而平。

  孙策本来是想用马良去安抚武陵蛮的,不过拿下襄阳之后,他查了一下户籍才知晓,这位马良如今还是个十几岁的孩童,正在骑竹马打仗呢,他那个千古闻名的弟弟马谡,如今更是只有九岁。

  倒是赏识马谡的诸葛亮,如今早已在江东学习多年,待明年就要加冠了。

  而孙策所赏识的另一位大都督陆逊,如今也已经十七,只比诸葛亮小两岁。

  吕蒙十七岁早就操刀上阵砍人了,霍去病十七岁也已经骠扬大漠,征战千里。

  要不是陆逊是世家子弟,孙策也想把他征入军中历练一番。

  而仅看这些千古奇才,就知道孙策如今打下江表、尽得荆襄,收获多少人才!

第243章 庞统加入,荆州人才归之者千余

  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皆待贤人而成名。

  孙策打下荆襄,最重要的收获,自然是这楚国之地所有的人材。

  刘表一介儒人,虽然不习兵事,但在文教方面的确是教化俨然。

  他此前在荆州期间,建立学官,博求儒士,关西、兖、豫学士归者盖有千数,刘表皆安尉赈赡,给其资全。又使綦母、宋忠等撰立《五经》章句,广求遗书,延朋徒焉,于是负书荷器,自远而至者,三百有余人,使得古典毕集,充于州闾。士人如云,文教大兴。

  所以当世荆州学校的规模和制度皆远远逸出郡国学术范畴,完全可以说是洛阳太学的南迁。

  而在荆州境内,也是真的有大量的汉末顶级士人和学者,比如王、司马徽、庞德公、刘巴、邓羲、石韬、孟建、杜袭等人。

  这些人无一不是名动天下,且学术教化非常卓越的人杰。

  如果仅是这么讲,可能很难有个确切的印象。

  以王的履历为例,其人外静而内明,不应州郡、三府之命。公车征,不到,避地居于武陵。归之者一百余家,弟子数百人。

  而司马徽更是荆州有名的教育家,博学多识,精通奇门、经学,荆州南阳人刘、襄阳人向朗都曾经是司马徽的学生。庞统、尹默、李仁等都曾向司马徽讨教学问。

  如今在州郡出任将校长吏者很多人都是这些大儒学者的学生弟子。

  孙策入主江陵之后,亦乏行文,纷纷征辟这些学者。

  但如司马徽、庞德公一类,皆力辞不受。

  孙策更亲往司马徽田舍之中拜访,力请司马徽出山。

  司马徽与其妻子躬耕于垄上,孙策指田垄而问之曰:“先生苦居畎亩,而不肯官禄,后世何以遗子孙乎?”

  司马徽曰:“世人皆遗之以危,今独遗之以安,虽所遗不同,未为无所遗也。”

  于是孙策知难以请出司马徽,而拜请其在荆州广传文教,收授弟子,亲自令南郡太守李严出税赋,为司马徽修建学宫,选战争中将士遗孤三百人送往学宫进学。

  司马徽见孙策果真如此重其学识,不惮其才能及声名,乃向孙策举荐荆襄贤士庞统、潘等人。

  而另一位名士王也被孙策所重,孙策派人到武陵亲自将其接到汉寿县,以避荆蛮之乱,又赠其纸张八百石,助其设学馆,传其学问。

  遂为孙策扬名曰:“孙郎,天下之雄也,必能兴霸道,继桓、文之功者。今江表有熊罴之士,步骑十万,奉辞伐罪,天下指麾可定,必绥宁海内,使万邦归德。夫泛驾之马,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以天之灵、贤士大夫定有天下之才者,宜与其共平之。”

  有司马徽和王两人的推举扬名,荆襄士人,投奔孙策麾下者逾千人之数!

  除李严这种有功之士直接担任南郡太

  守之外,还有刘先担任零陵太守、桓阶担任桂阳太守、刘巴担任江夏太守。

  此外还有魏延、向朗、文聘等出任中郎将。

  庞统、蒯越、傅巽、王粲、杜袭、和洽等人出仕州郡。

  甚至荆襄大族蔡氏也派人在孙策麾下效力,是蔡瑁的族兄蔡琰。

  这个蔡琰不是那个千古美女蔡文姬,而是襄阳大族蔡氏的嫡系族人,字文。他还有个兄弟蔡瓒,字茂。跟蔡瑁都是同一辈人。

  孙策跟刘表、黄祖有仇,但跟荆襄这两个大族蔡氏、黄氏可并没什么仇怨。

  蔡瑁、黄祖虽死,但两族都接受了现实,派出子弟在孙策新的统治下出仕效力。

  而孙策打下荆襄的另一个好处是,不仅仅有大量荆襄名士为他效力,像关西、汝南、颍川一带流落南下的士人,例如石韬、孟建、赵戬、裴潜甚至司马懿的族兄司马芝都被孙策所录用。

  不过这些人里面,孙策最重视的还是庞统,除了他年纪轻轻之时便被司马徽评价为南州士之冠冕以外,历史上吴庞统错失成蜀庞统亦的确是一大遗憾。

  更关键的是,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这名声也着实不是浪得虚名。

  江东能臣顾雍之子顾邵曾经跟庞统谈论,问:“卿以知人而闻名,则吾与卿孰愈?”

  庞统毫不客气的回答:“论陶冶世俗,甄综人物,吾不及卿;然论王霸之馀策,览倚仗之要害,吾似有一日之长。”

  而论王霸之策正是孙策如今所最需要的。

  所以孙策入主江陵之后,还未平定整个荆南,就亲自召见了庞统,与其问策。

  庞统很丑的说法,那是演义杜撰的,孙策见到庞统之后,发现他不仅不丑,看起来还很朴实,或者更确切的说,憨厚淳朴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孙策诧之,不明白司马徽究竟是发现了他的什么才能,才能将他誉为南州士人之冠。

  不过孙策深深明白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所以还是很郑重的说道:“今汉室倾危,四方云扰,孤拥江表之业,思有桓文之功。君既惠顾,何以佐之?”

  庞统立即拱手,语气清雅,不徐不缓:“臣以负薪之资,拔于田亩之中,奉职府台,参与机要。将军神武天资,以臣可责以鹰犬之功,谘臣以方略,臣不敢惮畏权讳,避祸求福。”

  “以臣之见,如今将军兴霸王之业,荆扬始一,疆域初定,民人失所,加以饥馑,今日荆州虽名曰粗定,实难安之。况尚有长沙宿贼。其长沙、桂阳、武陵、零陵四郡界未绥,依作寇盗,专为亡叛逋逃之薮。”

  “以臣之见,当今之急者当宜明纲纪,定人心。”

  孙策闻言,若有所思,问道:“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庞统点头,说道:“如今荆州初附,人心不稳,民不知所安。盖因汉道凌迟,纲驰网绝已久。我

  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

  “将军欲兴荆扬霸业,必以振纲肃纪为第一义,而后治化丕臻、遐迩悦服也。”

  孙策不禁为之点头。

  汉末以来,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是诸侯争霸?还是民生饥馑?亦或是暴乱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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