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塞儿眨眨眼:“两面三刀的人不坏么？我骗着你，心里却向着燕王。”
张天笑笑:“那是以前不是么？”
唐塞儿忽然笑了，虽然蓬头垢面邋里邋遢，但她那灵动的眸子，俊俏的鹅蛋脸，甫一微笑，宛如冬日盛开的花朵。
这是一种心安和开心的笑容。
唐塞儿呆呆的望着前方，冷不丁的道:“张天，我要死了是么？”
张天一愣，刚要开口，却被唐塞儿打断。
“不要试图救我啦，你有更大的事要做，怎么能为了一个不想干的女人如此卖命呐？”
“哎呀！我真的不太喜欢说这些煽情的话，反正就那样啦。”
“张天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是喜欢了你呢。”
唐塞儿声音很低，有些语无伦次，柔弱甜甜的说着。
第430章
张天笑了笑，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唐塞儿趴在腿上的脸蛋，侧脸看了张天一眼，认真的道:“是真的。”
她自怨自艾的继续道:“我是配不上你的，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你就像天上的日月星辰，我只能在地上看着，羡慕着向往着，但我却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哎，我从没有这样在意过一个人啊，牵挂他，惦念他，喜欢知道他的事情，喜欢打听他的消息，喜欢看着他，喜欢想着他……”
他说着，又一次将头颅托在双膝之上，淡淡的道:“我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二十来年，要么杀人，要么还是杀人，再要么就被利用着杀人，陈凡他们跟了我好长时间了，可他们被你杀了，我心里竟没有一丝怨恨。”
“反而我会觉得你杀伐果断，手段凌厉……我感觉我可能心里有些扭曲了，又或许……这就是喜欢一个人了吧？对吗？”
“张天……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喜欢我……一点点？”
她声音很轻。
张天点点头。
唐塞儿笑了，那张满是灰尘的小脸，笑起来仿佛一朵静静绽放的昙花般幽谧而圣洁。
“可惜，以后我偷看不到你啦，哎，命途多舛身不由己啊，不过幸好，还有你爱我，你是真喜欢我的吧？”
张天有些心疼，他很难想象唐塞儿直到这个时候，言语中依旧带着几分怯弱和害怕，害怕被欺骗。
张天眼角有些发热，再次点头。
唐塞儿长长放心地吁了口气，然后忽然笑道:“好哒。”
“时间不多啦，你走吧，别看到我死的样子。”
“如果可能的话，等我死后，给我……收拾好么？我比较喜欢水葬，把骨灰洒到大海里面，我喜欢山东的海，很大，很清彻，很漂亮。”
唐塞儿早就知道，张天能在今天来这里，而且来之后没有对自己说任何话。
她大抵就知道了，她的性命可能要到尽头了。
如果她不愿意死，如果她还想挣扎，凭着她的武功，她应该能逃出去，最起码不会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处死。
如果她拼了全力，蒋不会是她对手的，锦衣卫这些小旗也不会是她白莲圣女的对手！
和邹普胜一战之后，唐塞儿更强了，她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她并不比邹普胜差到哪里去！
她精通所有杀人的技巧，暗杀，搏杀，猎杀……她都懂，并且都经过实战的训练！
她很强！强到极点！
可她不想给张天带来麻烦，她已经给张天带来了这么大麻烦，如果她逃跑了，朱元璋会将所有怒火发泄到张天身上。
如果她再杀朝廷任何的人，张天可能会皇储都保不住了。
毕竟私通白莲圣女是大事。
她不想看到张天这样，天下需要张天，大明的百姓也需要张天。
这样的男人，就该高高在上的活着！
她甘愿为张天做这些事，更甘心心甘情愿的去死。
很奇妙，明明相处没多少时间，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呢？
唐塞儿想不通啊。
或许……这就是爱情？
应该是吧。
“我好困。”
唐塞儿说了一句，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实在太困了，她一直在等着张天到来，现在，她将说有的话都说完了。
昨日一天的精神折磨，已经快让她濒临崩溃，昨夜等了张天一夜，她终于等到张天来了。
有些释然。
她缓缓闭上眼睛，不想再去想生活着死。
“唐姑娘？”
张天轻声呼喊一句，唐塞儿没有作答，只是睫毛微微抖了抖，双眉紧紧拧在一起。
张天看着唐塞儿单薄的衣衫，全身紧缩的可怜模样。
他缓缓脱下披在身上的鹿绒披风，给唐塞儿披上去。
张天默默的盯着唐塞儿，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也没过多久。
他缓缓站起身。
“为了家国大义，为了日后大明千千万万的子民，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唐赛儿嘴角微微勾起，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对张天来说，其实是更大的一种折磨。
他曾许下宏愿，要将这个大明，将他心中的汉家王朝，打造成钢铁一般。
他曾也许下宏愿，要开一道新的历史洪流，让大明的钢枪火炮，坚船利炮，能走向欧洲，开辟美洲，征服世界。
他还许下宏愿，希望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
曾经有那么一批支持他的人，蓝玉、常茂、傅友德、李景隆、何广义、廖镛、廖钺、解缙、铁铉……
他的政治筹码大到惊人，凭着这些最优秀的大明朝臣，大明男儿，何愁开不出一个盛世出来？
他拥有最好的年代，有过最美好的亲情和爱情。
他也苦厄过，见识过泯灭的亲情和人性。
有人算计他，有人心疼他，有人攻讦他，有人歧视他。
这么多人站在我的背后，这么多力量指着我存活，还有历史的车轮，也等着我去推动，王朝的命运，汉人的命运。
他领先这个世界任何人的超远卓越的见识，他也知道哪些人会对汉家王朝有莫大的威胁。
他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他不该为了这点儿女事情婆婆妈妈。
他该回到朱元璋身旁，对老爷子认个错，如此一来，才能继续安稳的走下去。
女人而已，他张天又不缺女人，不是吗？
徐妙锦、赵檀儿，甚至远在占城的胡青璇，只要他想要，千里之外，都会有人派来和亲！
锦绣江山在等着他，汉人的命运前途在等着他去改变……他还有好多事要做
张天一步步朝外诏狱外走去。
锦衣卫诏狱前围着许多许多人。
以蒋为首的锦衣卫，足足数千名，横亘在张天身前。
“嚓！嚓！嚓！”
呜咽的寒风吹过张天的面颊，枯躁、单调，带着凛凛的寒意。
风似乎柔了一下，扑到他的脸上，隐隐有些凉意。
是雪花。
面前的人似乎定格了，都在盯着张天。
张天想了想，弯腰从靴子里抽出犀牛角匕首。
他看着前方的数千锦衣卫，淡漠的道:“我今天要从这里走出去。”
蒋愣住了，定定的看着张天，道:“殿下……何苦……违抗老爷子的命令。”
张天将匕首塞入牙中，将腰口的犀牛皮带解开，缓缓的朝后裹紧。
背上，趴着的是唐塞儿，安静，恬然。
是的，张天做出了选择。
总该要做出选择，他曾对朱元璋说，如果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他想不清楚一个男人还有什么资格顶天立地的站着。
他将唐塞儿和自己背部勒紧了一些。
将犀牛匕首拿在手中，这一柄犀牛匕首是朱元璋送的。
“殿下，您考虑过老爷子的心情吗？您明天还要大婚！殿下！您是不是疯了啊？值得吗？”
蒋歇斯底里的大叫。
雪花飞舞，锦衣卫诏狱前的广场一片银装素裹。
张天摇头:“我没疯，或许是疯了吧，或许我能更好的活着，但活着却带着无穷后悔自责，我做不到，我不觉得我该泯灭我的人性，也不该为了达到目的任何不择手段的事都做。”
“江山，美人，哈！”
言语一顿，张天急促朝前奔袭，“滚开！”
气势陡升。
“4.5拦住殿下，记得，杀其背上女子，谁若伤了殿下，自己提头去见皇爷！”
数千名锦衣卫如潮水一般围住张天。
这是一场不平衡的战斗，又或者说这是一场平衡的战斗。
因为没人敢伤害张天。
锦衣卫不敢用弓弩，只能肉搏朝张天冲去，双目中只有张天背后的唐塞儿。
唰唰唰！
砰砰砰！
张天迅猛出手，迅猛抬脚，一片片锦衣卫倒下，再次站起来，继续如人潮一般朝张天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