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66节

  “水务方才铺展,四下富商看中的是水务来日的盈利,又不只看眼下。而若看来日盈利,须得看水务在京师水道占了几分。若水务占上九分,富商岂不趋之若鹜?”

  忠勇王思量了半晌:“好似有些道理。这般说来,那股子交易所……能开张了?”

  李惟俭笑着颔首道:“前几日便能开张了。”

  忠勇王眉头舒展:“好好好,那就择个黄道吉日,且看这股子能卖出去几分吧。”

  什么营生最赚钱?自然是垄断!

  若水务垄断京师水道,自然会给水务公司股子以信心支撑,这股价节节攀升,股子自然就好发卖。

  忠勇王重新坐定,这才许舒出一口气,微笑道:“对了,你那主意圣人考量良久,今儿给了准信,可行。”

  李惟俭便道:“如此,王爷可暂且引而不发,待股子发售再徐徐放出。”

  “唔,本王知道了。”忠勇王面上苦闷。这于经营一道完全不通,执掌内府更是赶鸭子上架,若有可能,忠勇王只想着重回军中。带兵打仗可比如今这来回算计着爽利多了!

  罢了,这主意既是李惟俭出的,想来也只有李惟俭最知晓该当如何,他按部就班就好。

  心中暂且放下股子的事儿,想起前几日,忠勇王便道:“对了,那日陈首辅进京师,本王当面儿可是举荐了复生啊。且等忙过这些时日,首辅必要见一见复生。”

  “啊?”李惟俭面上古怪。心道,那陈宏谋他躲还躲不及呢,哪里敢往跟前儿凑?只是瞧忠勇王笑吟吟的模样,好似出自一片好心。他便只好苦笑着应承下来:“哎,那便多谢王爷举荐了。”

  话是这般说,李惟俭心中却拿定了心思,待见了陈宏谋,他干脆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

  忠顺王府。

  长史周安随着承奉司太监沿着抄手游廊而行,一路过得宫门,转过后罩楼,入得后花园中。行不片刻,便到得一处所在。那额匾上题着字‘百善轩’。

  太监道:“周长史,王爷便在内中等候。请吧。”

  周安随意拱了拱手,抄手入得内中,便见年近五十的忠顺王靠坐软塌之上,一旁还有个妙龄女子伺候着海船运来的果子。

  见过礼,忠顺王随意摆了摆手:“说罢,何事啊?”

  周安瞥了一眼那女子,忠顺王便冲着那女子摆摆手:“你且先退下吧。”

  女子应了,扭着腰身款款退下。周安看得心中燥热,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王爷,候家又寻了下官,比照先前又提了一钱银子。”

  忠顺王不由得心动不已:“三两六钱?嘶……这帮子老西儿是真阔绰啊。”

  周安拱手道:“王爷,姓侯的的说了,这价只留两日。若王爷不松口,只怕姓侯的就去寻别家了。”

  忠顺王道:“三十万股?”

  “是。”

  忠顺王一拍桌案,道:“卖了!一两银钱入的手,转手翻着翻的赚,天下间竟有这般好营生。唔,就只卖三十万股子,余下的先观望一番,说不得过些时日这股子还得往上涨。”

  “是。”周安应下,心中如释重负。亏得王爷应承了,若此番还要拿捏,他周安可不知如何安抚侯家人了总不能将那到手的银冬瓜退回去吧?“下官这就去回那姓侯的。”

  周安正要退下,却被忠顺王唤住:“不急……唔,那姓李的秀才,手里头还有不少股子吧?”

  周安哭笑不得道:“王爷,先前那好事儿可没有了。如今吴海平雇契可是在李惟俭手里。”

  忠顺王就道:“本王能不知道?咱们这回也不欺负人,就照着一两银子一股的价钱买,这总不算欺负人了吧?”

  “这……下官先试试吧。”

  周安心中哀叹,这等唾面自干、反复无常的小人之举,实在让人腹诽。只怕如今的王爷,再也回不去过往了吧?

  ………………………………

  荣国府。

  这日李惟俭早早回了自家小院儿,略略休憩,先教了晴雯识字,又随口提点了两句香菱该看的书册,转眼便过了申时。

  李惟俭换过衣裳,正要去往东跨院儿,便有丫鬟寻来,却是二姑娘迎春房里的绣橘来请他赴宴。

  李惟俭领了红玉随着绣橘一路朝着东跨院儿行去。照说都在荣国府里,李惟俭要去东跨院儿,总是在内宅行走更近一些。实则全然不是,这大老爷贾赦的东跨院自成一体,在外间开了个黑油大门,绕过马厩后身,行得一阵才算是到得东跨院儿。

  因是三人并未在内中行走,反而自侧门出来,走私巷,绕了半圈这才进得黑油大门里。

  东跨院分作三重,最外间一重仪门,旁边儿便是贾赦的外书房。此后再过两道仪门,才算是内宅。

  李惟俭负手随着绣橘,行过二重仪门便纳罕道:“绣橘姑娘,这酒宴莫非设在内宅里不成?”

  绣橘就笑着道:“也是赶巧儿,大老爷今儿会友,说是入夜方才能回来。二姑娘与大太太说要宴请俭四爷,大太太说不可怠慢了,便将地方从西厢挪到了正房里。这会子大太太去到老太太跟前儿伺候着,只怕也要过了晚点才回转呢。”

  “原来如此。”

  过得二重仪门到得内宅里,李惟俭抬眼打量,便见正房不过三间,两侧各有耳房一间。东跨院儿到底逼仄了些,比不得贾母院儿宽绰。

  绣橘加快几步,朝着内中喊道:“姑娘,俭四爷到了。”

  话音落下,内中丫鬟、婆子迎将出来,二姑娘迎春停在门前,瞥得李惟俭一眼,连忙垂首一福。

  “俭兄弟来了。”

  “二姐姐。”

  李惟俭笑着招呼一声,细细打量,便见迎春穿着浅金镶边翠绿撒花缎面圆领袍,内着白色交领袄子,下身配墨绿绸缎马面裙。

  司棋与一旁的小丫鬟见过礼,正要开口,那陪着的婆子早已起身笑道:“诶唷唷,都道俭哥儿是个风流倜傥的,今儿得见了,果然真真儿的。”

  李惟俭心下不喜,看着那婆子笑吟吟没言语。

  司棋心中厌恶,却想着昨儿连番许了好处,这才请动姑娘的奶婆子帮衬,总不好现在就拆台。于是赶忙找补道:“俭四爷,这是我们姑娘的奶嬷嬷。”

  “哦。”李惟俭笑着颔首。依稀记起来,好似电视剧中这老婆子没少作妖,最后还跟司棋闹了起来?

  司棋连忙道:“俭四爷快里边儿请吧,酒席早就预备好啦。”

  李惟俭颔首,随着司棋入内,略略一瞥,便见桌案上菜码精致,想来是用了心思的。

  他净了手这才落座,笑着言语道:“今儿让二姐姐破费了,待来日,我做东回请二姐姐一遭。”

  二姑娘迎春心中羞涩,闻言只偏着头攥紧帕子道:“俭兄弟这话,我都不知如何接。能请到俭兄弟,算不得破费呢。”

  此时那奶婆子便道:“我瞧着这般多人候在跟前儿,俭哥儿与二姑娘说起话来也不爽利。不若咱们也寻个地方吃些酒高乐高乐?”

  司棋帮腔道:“是呢,二姑娘腼腆,这人一多便不会言语了。我看,留我一个就得,你们且先去耍顽,若人手不够了我再去寻们。”

  绣橘一手扯了小丫鬟,走两步过来扯住红玉,笑道:“红玉,西厢里也预备了酒席,咱们也去吃一杯酒去。”

  “这”红玉面上犹豫,紧忙看向李惟俭。

  却不待李惟俭回应,已被绣橘扯着出了正房。

  李惟俭略略蹙眉,旋即又舒展,隐隐嗅到了不对。回首看向二姑娘迎春,却见其与自己对视了一眼,旋即又好似小兔子般垂下了螓首。

  莫非自己想多了?

  司棋笑吟吟提着酒坛凑过来,为李惟俭斟满,又为迎春斟了,说道:“俭四爷不知,我们姑娘此番可是下了心思呢。这菜色都是亲自过问的,酒水也是打点了银钱得来的。您瞧瞧,上好的桂花酿,一坛可顶得上我两个月月例呢。”

  说着,司棋连忙朝迎春使眼色,二姑娘便端起酒杯,忍着羞怯抬起螓首:“俭兄弟,我敬你一杯。”

  李惟俭心中迟疑着端起酒杯,说道:“二姐姐,你我如今年岁还小,吃过这一杯酒就算,可不敢多饮。”

  迎春就道:“正是,我也不会饮酒,早前儿害怕陪不好俭兄弟呢。”

  李惟俭笑着与其捧杯,先是瞧着迎春遮了口鼻一饮而尽,他这才先是尝了尝,跟着一饮而尽。

  略略咂嘴,好似没尝出旁的滋味?

  司棋又要斟酒,李惟俭阻拦道:“不忙,且容我与二姐姐吃些菜。”

  司棋笑着道:“我先斟满了,到时候喝不喝的,俭四爷与我们姑娘商议着就是了。”

  李惟俭笑着应了,抄起筷子吃了些菜,挑着那射雕中的桥段与迎春说了几句,待过得一盏茶光景,李惟俭便心下觉着不对。

  脸面发烫,心中燥热,心中竟生出扑将上去将迎春就地正法的心思来!再看二姑娘迎春,一张俏脸泛起红晕,一双眸子里春水荡漾、眼波流转,竟盯着他挪不开眼神儿!

  这是被下药了啊!

  刻下李惟俭不做他想,起身留下一句‘二姐姐稍待,我去更衣’,随即抬脚就走,且越走越快。

  求订阅、求月票~

第74章 作茧自缚

  侍立一旁的司棋扭头打量,便见李惟俭越走越快,她心下狐疑,连忙看向酒桌旁的二姑娘迎春。

  但见刻下迎春面若桃花,脸上春意泛滥,当下心中便知,准是那和合散生效了!

  司棋轻咬下唇,蹙眉瞥向快到二重仪门前的李惟俭。心中暗忖,这俭四爷也是个心性坚韧的,见势不对扭头就走。可他若是就这般走了,今日这事儿又该如何了结?

  二姑娘性子软,好说话,这且不提;那俭四爷可不是好招惹的。倘若此事揭破,只怕邢夫人必推了个干净,到时罪过全是她司棋的!

  想明此节,也顾不得与迎春打招呼,司棋拔脚就追。

  厅堂里,迎春目光愈发迷离,心中念着的满满都是李惟俭。许是药劲儿上了头,迎春身子瘫软,来回扭动着,只没口子的嘟囔着‘俭兄弟、俭兄弟’,过得须臾便自椅子上落在地上,双腿夹紧了来回翻滚。

  且说外间,李惟俭行得极快,司棋起先还是快步追着,到得后来干脆小跑起来。赶在一重仪门前,司棋追上李惟俭,探手扯住李惟俭,喘息着道:“俭四爷糊涂了,那茅厕可不在外边儿,四爷且随我来。”

  软糯的半边儿身子挨在身上,姑娘家的脂粉香味儿止不住的充斥鼻腔,李惟俭强忍着心中躁动,猛力甩脱,自顾自朝前行去。道:“你想差了,我是衣裳不合适,真真儿的回去更衣。”

  司棋不依不饶,又追将上来,只缀后半步道:“俭四爷一个人也是不便,我送俭四爷吧。”

  前行几步,眼看仪门近在眼前,李惟俭自知心下愈发躁动,只怕再过上一会子便没了清明。于是用仅存的清明暗自思忖,自家小院儿里几个丫鬟,香菱暂且不知,那莹与晴雯自是肯的。

  只是自己如今这般迷了心智,只怕寻常人都承受不住,可不好此时便将两个姑娘家祸害了。

  且二姑娘迎春早前陪自己同饮了那酒,想来是不知酒中下了药的,那思来想去,也唯有身边儿一直劝酒的司棋最可疑。幕后指使的是谁?不外乎贾赦、邢夫人这两个蠢货,此这二人最没底线。

  但凡自己稍有逾越之举,那二人怕是便要扑上来,非得撕咬下一大块肥肉不可。

  李惟俭拿定心思,忽而驻足,扭头赤红着一双眼睛看向司棋,冷着脸说道:“我前番替潘又安求了情,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地反过来还要害我?你猜我如今去老太太跟前儿告上一状,会有何下场?”

  “啊”司棋骇然。

  她虽胆大妄为,却也知荣国府中的规矩。这般刁奴欺主之事若是不揭破也就罢了,揭破了必将她撵出府去。不给身契,又打发出府,要么饿死街头,要么就得坠入那烟街柳巷,做那皮肉生意。

  司棋想着来日下场,顿时浑身颤栗,哆嗦道:“四爷,我没”

  李惟俭却不容她发话,冷声道:“旁的且不说,潘又安那笔账如今该算一算了吧?”

  司棋迎着那双灼热,好似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的双眼,暗暗吞了口口水。转念一想,她本就想与俭四爷亲近,如今岂不也算得偿所愿?

  至于二姑娘一事,不妨过后再计较。退一万步,便是二姑娘与俭四爷有缘无分又如何?以俭四爷这般能为,她与俭四爷有了露水姻缘,俭四爷总不好让自己没个下场。

  想明此节,司棋四下打量。那邢夫人为了方便行事,将东跨院儿里的丫鬟、婆子带走了不少,如今便只有个婆子看守在仪门前。

  司棋压低声音道:“四爷跟我来,我知道一处地方。”

  说罢,司棋转身便走。李惟俭呼吸愈发粗重,强忍着缀在其后。二人临到二重仪门前,司棋忽而推开一处厢房,内里露出堆积的朽坏家什。又四下打量,眼见无人,这才闪身进了厢房里。

  李惟俭紧随其后,入内便上前揽住了司棋。司棋生得高大丰壮,个头儿比李惟俭还高了半头,却是有一膀子力气,勉强挣脱开,反手关了门,这才任凭李惟俭上下施为。

  只须臾,司棋便遭受不住,低声哀求道:“四爷……四爷……还请怜惜些……哼……”

  李惟俭早没了清明,司棋起先还能咬紧牙关,待后来实在禁不住,只得抽了汗巾子捂了嘴。

  ………………………………

  正院儿厢房里,红玉瞥见李惟俭先是快步离去,跟着那司棋又追了上去,当下便心中觉着不对。

  她起身便要追过去查看,却被奶婆子绊住,待好容易摆脱了奶婆子纠缠,红玉急忙忙朝外寻去,直到出得黑油大门也不曾瞧见那二人的踪迹。红玉心中愈发不安,小跑着绕私巷回了东北上小院儿,进得小院儿里,瞥见莹便问:“莹,哈……哈……四爷可曾回来了?”

  莹正用磨刀石打磨两柄木刀,每日家操练,木刀刃口处总会磕碰出一些毛刺来。闻言顿时一怔,“哈?”莹眨眨眼:“公子不是与你一道去赴宴了吗?”

首节上一节66/401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