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272节

  卫菅毓先是蹙眉,继而又舒展。这般身量,除去李惟俭还有谁人?她早知黛玉的婚事十成十会落在李惟俭身上,因是便想着,干脆不如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相处良久,卫菅毓自是知晓黛玉的性子,知其断不会不守礼。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枉做恶人?

  想明此节,卫菅毓莞尔一笑,颇有些现场磕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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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菱洲,缀锦楼。

  李惟俭落在院中,眼见东屋、西楼,楼下又丫鬟、婆子齐聚,顿时挠头不已。正束手无策之际,忽而见一身形出得楼来。李惟俭掩身游廊、花木之后,瞥得出来的乃是司棋,顿时大喜。

  当下啜嘴略略发声,引得司棋扭头观量,这才缓缓自花木间现身。

  司棋顿时瞠目,继而是惊喜,随即扭头观量了一眼,冲着李惟俭摇了摇头。李惟俭颔首,复又藏身游廊,便见司棋回返楼里。

  过得半晌,几个丫鬟、婆子一并出来,朝着东面的大屋歇息去了。又须臾,司棋方才出来,四下观量着,隐晦的朝李惟俭招了招手。

  李惟俭蹑足而行,轻手轻脚进得楼里,司棋倒退入内,紧忙将房门关了,返身就喜道:“四爷~”

  李惟俭低声道:“二姐姐可睡了?”

  司棋摇了摇头,道:“倒是躺下了,白日里哭过一大场,晚上连饭都不曾吃。”

  李惟俭颔首,说道:“你表弟的事儿回头让你婶子领人直接去厂子,回头儿我与二嫂子言语一声,径直将身契放了。”

  眼见司棋应下,又欲言又止,李惟俭探手挑了其下颌,笑道:“好生照料着二姐姐,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儿。”

  司棋又应下,赶忙引着李惟俭拾阶而上。其间低声说道:“绣橘也在”

  见李惟俭纳罕,司棋就道:“她早前去太太房里错手打碎了花瓶,还是我寻了姥姥帮着遮掩过去的……四爷若是不放心,不妨回头儿一并将绣橘也收了。”

  “哈?”李惟俭哭笑不得道:“当我是配种的公猪不成,是个姑娘就要拢在身边儿?”

  司棋顿时开怀,笑道:“就是这么一说,四爷没这心思就算了。”

  二人上得楼上,抬眼便见绣橘束手立在梳妆镜前,见了李惟俭慌忙屈身一福。李惟俭颔首,司棋上前嘱咐道:“你去下头看顾着。”

  绣橘应下,紧忙下楼望风去了。心下不由得忐忑不安,此番若是四爷与二姑娘闹出人命来……可如何是好啊?

  楼内分作内外,外间摆设桌椅、梳妆镜等物,隔扇月洞内便是绣床。李惟俭观量过去,便见床榻上背对着自己,侧卧着一丰盈身形。

  司棋返身朝着李惟俭颔首,自去楼梯口守着,李惟俭便挪步进得里间。待离得近了,方才听闻隐约抽噎之声,好似哭得久了有些鼻塞。

  眼见一旁桌案上便有帕子,李惟俭抄起来悄然递了过去。

  素净的帕子晃了晃,便被二姑娘探手取了,擦了擦鼻水,旋即瓮声瓮气问道:“什么时辰了?”

  “大抵戌时末。”

  那背转的身形一僵,忽而快速翻转过来,又惊又喜看向李惟俭,继而掩口惊呼:“你……你”

  李惟俭落座床边,探手扯了那丰盈的手,有些怜惜道:“二姐姐,我来瞧你了。”

  迎春心下委屈,抽了抽,却不曾将手抽出来,只偏头红了眼圈儿道:“你如今还来做什么?”

  李惟俭便道:“二姐姐还不知我心意?”说着,扯了那丰盈手儿贴在自己胸口。

  迎春只道:“知道又如何?总归敌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李惟俭便道:“二姐姐不知,我伯母耐着性子赴宴,大太太却满口都是算计,还不曾如何就提及彩礼。非是我那大伯母瞧不上二姐姐,实在是大太太”

  迎春便呜咽道:“是我命不好,呜呜……”

  李惟俭抄起帕子来,仔细为其擦拭眼泪,又道:“如今虽说闹的有些僵,可往后未必没有转圜之机。二姐姐也知,当年京师大疫,家中只活了我一个。

  大伯母此番进京,为的自然是我那婚事。方才与大伯母言谈,虽只说开枝散叶之事,话里话外却有并嫡、兼祧之意。只是……怕是要委屈二姐姐了。”

  二姑娘迎春却不做他想,满心都是惊喜,抬眼泪眼婆娑看向李惟俭:“果真?”

  李惟俭道:“我何曾骗过二姐姐?若不信,只管将这里剖开,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迎春当即探手掩其口:“好端端的,说这些作甚?”心下念及并嫡、兼祧之事,大抵绕不过生父、继母,便又蹙眉道:“可就算如此,只怕也绕不过他们。”

  李惟俭宽慰道:“虽说有些不孝,可大老爷如今二次中风,说不得再有下回就……”顿了顿,又道:“没了大老爷,许给大太太一些好处,料想再不会从中作梗。”

  迎春素来没有主意,这般顺着李惟俭所说思忖须臾,心下便觉果然如此。

  虽说斩衰总要二十七个月,可总比随意许了人,从此与俭兄弟远隔天涯来的强。因是二姑娘心下略略熨帖,抬眼可怜巴巴地瞧着李惟俭。

  李惟俭笑了下,问道:“我既招惹了二姐姐,便再不肯放手。二姐姐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回来。”

  迎春嗔道:“我,我何曾逃了?”

  “我若不来,你定会逃了。”

  迎春闻言便噘嘴不言语,李惟俭轻轻一带,便将其揽入怀中。

  扑在李惟俭怀中,略略瘫软了片刻,迎春便探手怀抱李惟俭的腰身,脸贴在其胸口说道:“我方才还想着,若是……若是……总之不如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却听李惟俭认真道:“二姐姐头型圆润,料想就是做了姑子也极好看。”

  迎春顿时不依,探手轻轻敲打其胸口。

  闹过一会子,心中郁气渐消,内中不免旖旎起来。迎春扭动身形,抬头红着脸嗔看其一眼,刻下一只怪手正在身前萤柔上作怪。

  李惟俭顺势便俯身印了下去。

  迎春早前便尝得个中滋味,略略撩拨便经受不住,旋即迷失在那旖旎里。

  眼见二姐姐瘫软得面条也似,李惟俭情知便是这会子要了,只怕她也是肯的。加之李惟俭此番又素了二十来日,也亏得他心智极强,方才强忍住。

  好半晌,待迎春闷哼一声一口咬在其肩头,良久又缓缓松开,李惟俭这才轻声道:“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二姐姐莫要胡乱思忖,万事都有我呢。”

  “嗯。”方才自云端坠落的迎春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待李惟俭果然起了身,望向其的目光里满是不舍。

  李惟俭又俯身亲了下其额头,这才倒退着出了卧房,临到楼梯口朝着迎春摆摆手,旋即快步而去。

  床榻上的二姑娘长长舒了口气,紧忙披了衣裳落下床来,到得窗边推开窗户往外观量。见始终不见李惟俭人影,紧忙又到后窗观量,果然便见李惟俭绕水边而走,须臾便掩于夜幕里。

  恋恋不舍关了窗子,回返床榻之上,二姑娘心下忽而生出不孝念头来,那作恶多端的生父为何前一回不死了呢?

  忽而脚步声渐近,回神便见司棋快步而来,到得床边低声道:“姑娘,四爷走了。我跟四爷说了,下回再来从后头来就是,往后上了更便将不相干的都打发到东屋去。”

  “嗯。”迎春应下。

  司棋忽而鼻头耸动,古怪地看向迎春。迎春顿时羞得面色如血,埋头道:“莫说了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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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惟俭一路硬挺着回返自家,寻了莹胡天胡地一番自是不提。转天一早,用早饭时傅秋芳便面色古怪地频频探寻过来,可到底不曾说什么。

  说来她不过妾室,自家老爷夜里跑去隔壁偷香窃玉,这等事儿无论如何也不该由她说。又想着李惟俭是个知晓分寸的,便干脆没提及。

  李惟俭只道没瞧见,用过早饭,便去到后头大伯母房中请安。

  二人落座方才说了几句,寡婶刘氏便领着两个堂妹来了。

  李惟俭起身见过礼,李纹、李绮见了李惟俭自是欢喜,一口一个‘四哥’的叫着,叽叽喳喳问长问短。

  此时梁氏便道:“险些忘了说,俭哥儿,你婶子说只住两日,回头儿便去老宅住下。”

  李惟俭顿时蹙眉:“这是什么道理?”

  刘氏就道:“俭哥儿如今身居要职,我又如何好多加叨扰?”

  李惟俭还不曾开口,傅秋芳就道:“可是妾身有照顾不周之处让婶子不满了?若有,妾身这边厢道恼了,只是搬走之事再也不要提。否则,不说外间人说老爷如何‘枉顾亲情’,便是老爷心下也不舒坦呢。”

  刘氏怔住,道:“这是我思虑不周了。”

  李惟俭便笑道:“既如此,婶子与两位妹妹就好生住下。”转头看向傅秋芳:“回头儿你将婶子与两位妹妹的月例定下,婶子此行仓促,不好多带仆役,再去外头选几个妥帖的丫鬟。咱们家虽不铺张,却也不好太过寒酸了。”

  傅秋芳应下,道:“如此,伯母与婶子便定下二十两月例,两位妹妹一并都是十两。”

  刘氏推说太多,梁氏笑着摇头:“我就算了,不过盘桓一些时日,总要回返的。”

  李惟俭道:“好容易来一趟,伯母总要多待些时日才是。”

  梁氏就笑说:“在家中与你大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这出来月余,心下竟颇为惦念。也不知那老……嗯,你伯父会不会又犯糊涂。”

  李惟俭顿时哈哈大笑。梁氏笑了几声,转头又劝刘氏:“总是俭哥儿一番心意,多了少了的,你收着就是。他赚下这泼天的富贵来,只怕几辈子都花不完呢。”

  李惟俭笑道:“可不就是?正要劳烦婶子帮衬帮衬。”

  刘氏哭笑不得,只得收下心意。想当日李惟俭顽劣时,刘氏多有训斥,却每回都唠叨着为李惟俭烧上一道河鳗。原没指望过回报,不想却也因此得了俭哥儿的济。

  此时,红玉笑盈盈进来,见过礼方才道:“姨娘,绸缎铺子的女东主来了。”

  傅秋芳便笑着与李纹、李绮道:“婶子与两位妹妹随行带的衣裳不多,我便自作主张请了人上门量体裁衣。”

  刘氏又是一番唠叨,被梁氏催着领了两个女儿,自去前头丈量尺寸。

  房中只余李惟俭与梁氏二人,那梁氏便沉吟道:“俭哥儿如今也算功成名就,不知可有心仪女子?”

  李惟俭忙道:“实不相瞒,确有一人,便是已故巡盐御史之女,昨儿大伯母也瞧过的。”

  梁氏讶然,道:“便是那位林姑娘?你详细说来,内中到底如何。”

  她此番专程来京师,为的就是李惟俭的婚事,且先前一早就应允过两家,总不能不相看吧?

  李惟俭不敢隐瞒,当下便将缘由一并说出来。待听闻严希尧瞒着弟子提及并嫡之事,梁氏顿时舒展眉头:“此事林姑娘可知晓?”

  “林妹妹知道的。”

  “那就好办了。”

  李惟俭犹豫道:“不拘如何,侄儿若再娶亲,总要等林妹妹过了门再说。”

  梁氏笑道:“这有何难?我只相看那与林姑娘年岁相当的就是。待过上二三年一并过门,如此也算一段佳话。”

  眼见李惟俭如释重负,梁氏便训斥道:“这等大事,为何不来信说明?”

  李惟俭紧忙道:“大伯母不知,这其中另有隐情。”

  当下又将林如海临终嘱托,贾家情形一并说将出来。

  听罢,就见梁氏冷笑一声道:“那贾赦我虽没见过,可凭着那邢夫人德行,料想必能做出此事。林姑娘无依无靠,只得寄居荣国府,这事儿是得先行隐瞒了。只是往后如何,你可想过?”

  李惟俭洒然笑道:“不过些许银子,舍了又如何?我只管将林妹妹接过门就是。”

  梁氏拍腿满目赞赏:“好!这才是大丈夫所为。”顿了顿,又道:“往后也该当如此,莫学你大伯那般读书读迂了,满口圣人道理,心下却小肚鸡肠。”

  小肚鸡肠……李惟俭顿时止不住的笑,大伯母还真真儿是一语中的,他那大伯可不就是小肚鸡肠?

  笑过,梁氏又道:“如此一来,那两家倒是妥当。”

  “不知要相看哪家贵女?”

  梁氏笑盈盈道:“一者,鸿胪寺卿苏汝之女,年方豆蔻,年岁只比林家姑娘略大了些。”

  鸿胪寺卿正四品,算得上清贵。那苏汝翰林出身,不党不群,名声极佳。

  李惟俭颔首,算是认可对方门第。

  梁氏继而又道:“另一者,保龄侯的侄女,年岁比林姑娘还小了一岁。”

  李惟俭眨眨眼,顿时瞠目结舌。

  梁氏禁不住笑道:“这可不是我找寻的,是有人说动了你大伯。”

  李惟俭心下暗忖,史家一门双候,早前便频频放出善意,隐隐有缔结姻缘之心,奈何那会子史湘云年岁太小,因是一直没成行。

  眼见李惟俭一路蹿起,刻下已然成势,这才急切间寻了李守中,也不知如何说通的,李守中竟认可了这么亲事。

  是了,忠靖侯是帝党,那保龄侯先前可是旧党。错非史鼎拦着史鼐,只怕史家爵位也如贾家一般给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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