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233节

  贾蓉脱口说罢,越琢磨越兴奋!

  李惟俭是谁?公认的李财神啊!姓李的还是酸秀才时,每日家就钻进书房里写写画画,那水务、西山煤矿、水泥务还有蒸汽机厂子,说不得都是那时候琢磨出来的。

  对了,还有那暖棚,瞧着不起眼儿,一年也是四五万的银子!

  宁国府发引秦可卿,几乎掏光了家底儿。贾珍又声色犬马,可怜贾蓉正经八百的宁国府嫡子,每月竟只二十两的月钱。二十两够干什么的?去锦香院见人姑娘一面儿,打个茶围就没了。

  贾蓉心下也不奢望什么水务、水泥务,只消偷来个暖棚那般的营生,就心满意足了。

  越想越兴奋,贾蓉搓手俯身压低声音道:“蠢材,你听仔细了,姓李的书房里写写画画的纸笺才值钱!你若偷个有用的,那九百两就此一笔勾销。咱们的事儿,就此揭过!”

  赖尚文将信将疑道:“果真?”

  贾蓉嗤笑一声,道:“我?会哄你个奴才秧子?”

  赖尚文不言语,只盯着其袖笼。贾蓉面色一红,咳嗽一声,改口道:“这不是给你这厮个教训嘛。少他娘嗦,干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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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府。

  闲适一日,一早儿用过早饭,便有小丫鬟叽叽喳喳说道,侧园中腊梅绽放。恰好昨儿夜里有下了一场雪,晴雯、香菱便商议着与园中游逛。莹自是附和不已,傅秋芳年岁最长,如今已然二十二,自是不好意思与晴雯等耍顽,红玉又忙着去照看暖棚,因是李惟俭便领着晴雯、香菱、莹、碧桐到侧园中耍顽。

  游逛一番,眼见几个女子堆起了雪人,李惟俭便负手自行游逛起来。忽而瞥见吴海宁远来,李惟俭便踱步到得近前。

  吴海宁躬身作揖为礼,说道:“老爷,还真让您猜着了,家中果然有奸细。”

  “打更的曲四,昨儿休沐跟人在茶楼里密会了一番。丁二哥盯着那人,几次险些跟丢,最后眼瞅着那人进了慎刑司。”

  李惟俭:“……”

  他不由得暗忖,慎刑司为何会盯上自己?莫非是跟前明锦衣卫一个德行,朝野大臣家中都有坐探?

  左右他不做亏心事,因是便道:“不用理会这人。还有旁的吗?”

  “有。”吴海宁又道:“那胡账房绕着皇城兜转三圈儿,这才去了中顺王府,待了小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李惟俭乐了:“我就琢磨着忠顺王不会老实。”

  自打早前在股子交易所大败亏输了一场,忠顺王可谓流年不利。换了长史不说,跟着扬州盐案,彻底断了其大半财路。圣人、忠勇王,乃至于严希尧,忠顺王都不敢招惹,李惟俭毕竟根基不稳,因是忠顺王便将主意打在了李惟俭头上。

  不拘是拿了错漏,亦或者是盗了方子,那都是一本万利的营生。因是那账房虽是新长史找寻的,可每回都是忠顺王亲自接见。奈何二年下来,李惟俭半点错漏也无,那胡账房更是进不去书房,只能徒呼奈何。

  这会子吴海宁还没弄明白李惟俭的心思,因是便道:“老爷,慎刑司那头儿且不说,那胡账房……是不是寻个由头打发了?”

  “打发了干嘛?留着有大用。”

  时过境迁,吴海宁躬身领命,也不多问。

  李惟俭转而又问道:“巴多明那头儿,有准信儿了?”

  吴海宁便道:“丁大哥昨儿还说了,那西夷没事儿就爱往武备院左近转悠,时常在茶楼上一坐就是大半天。”

  “嗯。”李惟俭踱步思量,半晌才道:“回头儿透个风声,就是老爷我从荣国府搬走时,遗落了不少图样子。”

  “是,小的回头儿就去办。”顿了顿,又道:“老爷,方才赖尚文回来了,鼻青脸肿的,嘴里一直骂着贾蓉。小的套话,那厮说,贾蓉耍诈,骗他签了一千两的借据。我看那小子贼眼乱转,一准儿打什么坏主意呢。”

  李惟俭笑容更盛。好,太好了!图纸被盗,偷东西的是赖尚文,幕后指使的是贾蓉,得了信儿告发的是忠顺王。那忠顺王可是跟贾家有仇啊,得了这等机会,定会下死手整死贾家!

  从头到尾,他李惟俭都置身事外,谁也挑不出他的错儿来。

  “很好,下去先将老爷我交代的事儿办妥了。”

  吴海宁领命而去。李惟俭停步竹林旁,又暗暗思忖内中细节,忽而就见吴海平快步寻来。到得近前便道:“老爷,方才得了信儿,忠勇王领着武毅镇这会子都过了香山了。”

  李惟俭纳罕道:“不是说还有一日光景吗?怎地这般快?”

  吴海平道:“只怕是京营将士归心似箭,这才快马加鞭,加紧了脚程。”

  香山距京师不远,步行大半日脚程。刻下西征大军归心似箭,只怕未时便能到京师。

  忠勇王可是李惟俭的大腿,不论怎么论都要出城迎一迎。李惟俭当即回返内宅,与傅秋芳交代了,傅秋芳紧忙将全套礼服自箱笼里搬了出来。

  又过一个时辰,有小黄门来告知,西征大军凯旋而归,圣人出城十里亲迎,又于太庙受降献俘、祭告列祖列宗,其后午门露布诏天下。

  李惟俭顿时哭笑不得,后两者也就罢了,听闻东归大军正好与渤泥国皇室走在一道儿,可出城十里亲迎……这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忠勇王险死还生,政和帝这是觉着对不起亲弟弟,方才如此大张旗鼓?

  既得君命,李惟俭不敢怠慢,换过祭服,料想坐车只怕不便,干脆骑马领了护卫朝城外而去。

  这一路上果然拥堵不堪,此时还没下朝,得了信儿的官员、百姓纷纷往西拥塞而去,路上还撞见了不少内府同僚。

  待到了城外,不过等了一个时辰,御驾并文武百官便浩浩荡荡而来。四千禁军随行护卫,又有大汉将军列阵出行,御驾所到之处,百姓纷纷跪伏在地,山呼万岁。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的光景,方才迎出十里外,文武百官两侧分列,遥遥便见打西边儿官道黑压压来了一票人马。

  队伍到得近前,忠勇王翻身下马,只一抬手,武毅镇便单膝跪伏在地,山呼万岁声不止。

  政和帝龙颜大悦,亲自端了酒盏与忠勇王对饮,又亲手为其卸了甲胄,其后把忠勇王的胳膊一道儿要上御驾。

  忠勇王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推脱,圣人方才止住念头。其后两队汇做一队,鸣锣开道,御辇绕城而走,到申时方才到了太庙。

  其后受降献俘、祭告太庙、午门露布自是不提。待一切忙活完,这会子天都黑了。武毅镇将士自去京营安置,圣人早早赐下酒肉,命其酒宴三日方才罢休。

  文武百官各自归家,政和帝实在想念兄弟,干脆扯着忠勇王去了皇城。

  忠勇王心下无奈,寻思着还是跟着点儿亲哥哥吧,不然圣人大喜之下说不得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呢。

  此时就听圣人道:“说来错非李惟俭,老四这回可凶险了。”

  想起当日种种,忠勇王连连点头:“圣人说的是,说难听的,那会子臣连遗书都写好了。不想竟被李复生用歪主意给救了回来。”

  圣人笑吟吟道:“四弟何以为报啊?”

  忠勇王只是苦笑摇头。

  圣人便打趣道:“我看梦卿过二年也到了年岁,不如”

  “没门儿!”忠勇王顿时吹胡子瞪眼,旋即发觉不对,这才改口道:“李复生不是早定了亲事?梦卿总不能给人做并嫡妻吧?”

  圣人顿时仰天大笑,虚指忠勇王笑道:“老四啊老四,知你宝贝女儿,可也没这般宝贝的。按你这性子,莫非留梦卿一辈子不嫁人不成?”

  忠勇王讪讪道:“李复生太过风流,不合适。”

  圣人止住笑,说道:“再如何说,也是救命之恩。嗯……朕倒是有一法,算是能略略回报一二。”

  “哦?还请圣人明言。”

  政和帝笑吟吟道:“林海的闺女如今成了孤女,只怕日子不好过啊。”

  忠勇王琢磨了下,随即恍然:“原来如此,臣明白了。”

第231章 手帕交

  转天,圣人叫起大朝会。西征将士,一应抚恤、封赏,着礼部加紧办理。又有因功晋升者,着兵部仔细勘核。

  户部尚书上奏,请发内帑二百万以封赏有功将士,圣人准其所请。当是之时,朝野上下其乐融融。

  偏生有礼部右侍郎出班奏道:“……西夷在各省起盖天主堂,潜往行教,人心渐被煽惑,毫无裨益。请将各省西夷除送京效力外,余俱安插澳门,应如所请,天主堂改为公所。误人其教者,严行禁饬。”

  圣人蹙眉,当即应允驱逐各地西夷传教士。

  本道此事就此了结,不料数日后,新任金陵知府奏报,有传教士妄传教皇之令,煽动百姓闹事。

  圣人大怒,曰:“中国有中国之教,西洋有西洋之教;西洋之教不必行于中国,亦如中国之教岂能行于西洋。如金陵误入教之百姓等,愚昧不法,背祖宗,违朝廷,甘蹈刑戮而不恤,岂不怪乎!”

  旋即敕令各地严查私自传教之事,改天主堂另做他用,若遇冥顽不灵者,可格杀勿论!

  圣命既下,隔天报纸便行刊载。

  李惟俭用早饭时看到此节,顿时心下一动。暗忖,这不巧了吗?巴多明那厮如今每日在荣国府左近晃悠,靠着小恩小惠收买荣国府仆役,虽至今无所得,却矢志不移。料想早早晚晚得跟贾蓉那厮撞在一处,到时……嗯,须得将声势闹得大些。

  忠勇王回返京师已然五日,圣人准许其歇息一月,仍领内府大臣之职圣人倒是想让忠勇王入五军部任大元帅,忠勇王自知不妥,连连推却,圣人不得已方才罢了此念。

  用过早饭,与傅秋芳交代一声儿,李惟俭坐着马车便往忠勇王府邸而去。此地距离王府不远,行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李惟俭下得马车来,那太监陈福便笑眯眯迎了出来:“李爵爷何来之迟?王爷可是等爵爷好几天了。”

  李惟俭便笑道:“我这不是想着王爷方才回来,总要歇息几日吗?就没上门搅扰。”

  陈福就道:“见旁人自然要费神,见李爵爷自是不同。亏得李爵爷今儿来了,不然下晌老奴可就要去家中请李爵爷了。”

  李惟俭笑着揭过此事,随着陈福往内中行去。这王府广阔,三路五进不说,后头花园更是极为广阔。

  自西二府门入内,又过两门到得一书斋,额匾题着‘拾趣斋’三字。李惟俭暗自思忖,拾趣?怕是识趣更为妥当。

  都道伴君如伴虎,圣人屡屡抬举,忠勇王都往后缩,怕的不就是好好儿的兄弟情意生出间隙吗?

  陈福入内通禀,便听忠勇王浑厚的声音道:“知道来了?让他滚进来!”

  陈福笑着返身将李惟俭引入内中,就见忠勇王正临案提笔落墨,扫了一眼,李惟俭顿时暗乐不已,敢情王爷这两笔字还不如自己呢。

  心下腹诽,李惟俭当即躬身见礼。

  丢下笔墨,忠勇王看向李惟俭道:“舍得来瞧本王了?”

  李惟俭笑道:“这不是想着让王爷多歇息几日嘛。”

  忠勇王吹胡子瞪眼道:“本王又不曾七老八十,用得着歇息?还没找你李复生算账呢。那虫草服用果有奇效,本王想着回程采买一些送与圣人,结果搜遍西宁方才搜罗了二斤出头。一问才知,敢情你李复生走的时候搜罗了十几斤!”

  李惟俭干脆闷头不言语。

  忠勇王乐了:“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就不说送些过来?”

  李惟俭一摊手:“都送出去了,王爷就是想要也没有。”

  “”忠勇王顿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李惟俭则暗自思忖,不知为何忠勇王火气这般盛。却哪里知道,此前圣人提了一嘴,继而昨日忠勇王次妃也提了一嘴,话里话外都道李惟俭是良配。忠勇王可是出了名的女儿奴,一想到宝贝女儿梦卿要嫁给李惟俭,这火气顿时噌噌往上蹿。

  忠勇王沉吟半晌,决定不跟李惟俭计较,因是便道:“过几日便要领衔武备院,复生心中可有定计了?”

  “武备院自有规矩在,臣知之不详,如今不好置喙。”略略停顿,又道:“王爷也知臣擅实学,因是想着不妨先着手将武备院动力尽数换成蒸汽机。”

  “还有呢?”忠勇王自是不满意。

  李惟俭思忖道:“此番青海之战,因连日阴雨,致使朝廷大军困顿,皆因火铳、火炮不耐雨战之故。因是臣有心研发一款不惧风雨的火铳。”

  “哦?”忠勇王来了兴致,道:“这倒是奇了,火铳还能不惧风雨?”

  李惟俭一抖手,自袖笼里掏出一物来:“王爷请看。”

  忠勇王干脆绕过桌案,探手将那物件抄在手上。仔细观量,不过是个铜皮筒子,前头还有个锥形铅弹。

  正纳罕着,就听李惟俭道:“臣想着,这爆竹点燃了丢水中也能炸,料想只要将水汽隔绝了,不就不畏风雨了”

  “废话。还有呢?”

  “是以臣想着干脆装个弹壳,将火药封闭起来。”

  “封闭起来又如何引发?”

  “王爷再看。”李惟俭又掏出一物来,瞧着不过是指甲盖大小的纸团,随手朝地上一丢,啪的一声清微炸响。

  忠勇王眨眨眼:“是了,复生此前去过茅山,这掌心雷竟被复生学了去。”

  “哈?”

  李惟俭自是不知,这掌心雷宋代就有。大抵是道士用硝酸盐混合雄黄之类的,用纸张包裹了含在掌心,打人身上嘭的一声炸响。没啥杀伤力,却能吓人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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