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前,我以为敌人远在关中,没想到,我的心腹大患,就在这征虏将军府!
“如今中原沦陷,神州陆尘,不说让你们舍家为国,为何只顾着为宗族争利!”
说着,桓熙站起身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腰间的佩剑,怒道:
“我意已决,敢谏者斩!
“丑话说在前头,谁敢私底下阻挠均田令,从中作梗,请试我宝剑是否锋利!”
桓熙突然发怒,惊得反对者们两股战战,纷纷闭口不言,他们毫不怀疑这位权臣之子是否真的有胆量杀人。
而此时,众人也终于明白,桓熙为何非得在推行均田制之前,进行军事改革。
他将梁州最精锐的一万将士尽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就是预见了士族豪强们对待均田制的反对态度。
也就是有这支军队在,桓熙才能力排众议,在朱序等人的支持下,强行下达均田令。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桓熙不确定是否会有豪强利欲熏心,冲动之下聚众叛乱。
但他将战兵布置在汉中周边,就已经做好了率众平叛的准备。
对于桓熙来说,目前最要紧的,便是尽快恢复梁州生产,为自己将来角逐关中,创造一个富饶的后方根基。
第29章 流民隐户
伟人曾说过,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随着桓熙不惜将话挑明,强行推动均田令,隐藏在征虏将军府的派系矛盾,也被揭露出来。
大致来说,征虏将军府有两大派系,即本土官吏,又称梁州系,以及追随袁乔、桓熙来到梁州任职的外来将佐,又称荆州系。
两大派系的矛盾由来已久,最早能够追溯到袁乔镇守梁州期间。
袁乔幕府之中,重要僚属大多来自荆州旧部,梁州士人难有出头之日。
如今桓熙为梁州刺史,情况并没有发生改变。
哪怕袁乔的长史、主薄、司马等高级幕僚都被桓温调走,也只是在给桓熙的亲信腾位子。
桓熙甚至宁愿将主薄一职空着,也不曾提拔、征辟梁州贤士。
他清楚,自己想要在梁州推行改革,足兵足食,就必然会触犯梁州士族的利益。
若是以本地官员为主薄,委以重任,到头来只能助长反对改革的呼声。
与其如此,倒不如虚位待贤。
桓熙当然可以选择躲在幕后,让朱序等人在改革的道路上替他冲锋陷阵,背负骂名。
可问题是,支持改革的荆州派如果没有桓熙的支持,在梁州犹如无根的浮萍,又怎么斗得过世代扎根于此的本地官员。
因此,桓熙只能亲自下场,重用荆州将佐,打压梁州士人。
均田令颁布以后,反响空前热烈,流民们欣喜若狂。
但士族对此,却另有看法。
汉中高门有三家,为南郑李氏、程氏、赵氏。
其中,以李氏声望最隆,在东汉后期,也曾显赫一时,有李、李固父子二人先后位列三公。
当然,这些都是老黄历了。
赵、程两家与李家同在汉中郡治南郑县,三家累世联姻,在上百年的时间里始终一同进退,克服了许多难关。
眼见桓熙对待梁州士族的态度不甚友好,往后还不知道有什么苛刻的政令等着他们。
李徵作为李氏家主,自觉有责任承担起梁州士族领袖的担子,他将程氏家主程晟、赵氏家主赵荥请来府上,说道:
“今日将二位请来,就是想问一问二位对均田令的看法。”
程晟闻言,哼道:
“我不知道李兄将我唤来,究竟意欲何为,但桓刺史声称,敢谏者斩,如果李兄是要往将军府谏止均田令,请恕程某不能相随。
“若是想要串联各家,一同驱逐桓刺史,且不说城中军士忠于刺史,即使侥幸成功,荆州桓公问罪,又该如何是好。”
李徵当场就急眼了。
这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李府,程晟这番话要是给传了出去,让桓熙误会,李徵都不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我何曾说过要对桓刺史不敬,你休得胡言乱语!”
程晟嗤之以鼻:
“既不敢劝谏,又畏其兵锋,今日我们三人就算在这里说破天,也于事无补,不如尽早散了,各自回府,想来,桓刺史也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说着,程晟起身就要离开,却被赵荥拉住,他打圆场道:
“既然桓刺史已经下达均田令,自然不可能收回成命。
“可如今我们梁州士人不受信任,处境艰难,也是事实,总得大家聚在一起,想个法子渡过眼前的难关。”
程晟只觉的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他没好气道:
“还能想什么法子,依我看,与其绞尽脑汁,倒不如盼着桓刺史早日收复关中,迁往长安。”
说罢,程晟不顾二人阻拦,扬长而去。
李徵看着他离开,冲赵荥抱怨道:
“我好心邀他商议,赵兄你瞧瞧,他是什么态度!”
赵荥宽慰道:
“李兄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一直都是这副臭脾气,又何必为此置气。”
二人正说话间,李徵长子李顺惊慌失色的闯了进来。
李顺气喘吁吁道:
“父亲!不好了!庄园里的隐户全都跑了,如今正聚在府衙前,与流民们一起等待落籍。”
李徵本就积攒着一肚子的火,如今听得消息,更是勃然大怒:
“我平日待他们不薄,供给三餐,他们怎会背我而去!
“定是有人从中挑拨,速速替我将人都给带回来,为父要彻查此事!”
李顺正要应声,却听赵荥叹道:
“不必查了,挑拨之人,李兄招惹不起。“
李家父子满心疑惑的看向赵荥,赵荥解释道:
“其实,并没有人在刻意挑拨李兄与隐户的关系,但源头还是出在桓刺史身上。
“隐户为李兄耕种,只能得到一日三餐。
“可桓刺史推行均田令,一夫一妻可得露天一百二十亩,只需要缴纳三石粟米作为租税。
“换作是李兄,是会留在庄园当隐户,还是落籍为民,向官府申请分田?”
李徵不能答。
赵荥也没有沾沾自喜的心情,因为他家也存在大量的隐户,想来,自家隐户也快逃得差不多了。
如果没有均田制的出现,这些隐户也许会感激豪族的庇护。
虽然一年到头,辛勤劳动,也积攒不下余粮,可好歹能让自己有口饭吃。
然而,如今更好的生活就在眼前,谁又能继续忍受豪族的剥削。
就在三人相顾无言之时,听得一名稚童在不远处拍着手高唱:
“迎新年,迎新年,新年不比往常年。
“桓公多惠政,赐我种子又分田。
“年租三石粟,欣喜送公门。余者为己用,家家有盈余。
“劝君辛勤多耕种,丰衣足食在力田。”
赵荥惊讶问道:
“何人唱此童谣?”
“是我那孙儿。”
李徵叹道,他清楚,这首童谣必定是出自桓熙,或是其亲信之手。
等童谣传唱开来,民心也将为桓熙所有。
童谣很快传遍梁州八郡,相应的,各地衙署每天都被前来落籍的人,围堵得水泄不通。
百姓常年躬耕,他们清楚一夫一妻在得到一百二十亩土地之后,用心耕作,一年能产多少粮食。
而租税是恒定的三石粟米,不会因为你种得多,而加征租税。
也不会因为的懒惰,导致田亩歉收,而减免租税。
至于遭逢天灾,那就另当别论。
桓熙推行均田制,意味着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极大的激发了民众的生产积极性,桓熙的改革才初步展开,梁州就已经出现了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出差陪人喝了些酒,今天状态真的不好,我先休息了,明天回家,我会尽快把状态调整回来。
第30章 今天请假
事情结束得晚了,还在回去的车上,今天肯定是没时间码字。
这样兼职确实不是个事,我明天上午回公司办离职,周末两天出差少的更新,我会离职后加更补上。
第31章 有父善后
新年将近,即使是喜庆的氛围,也没能缓和征虏将军府内,两大派系的对立局面。
合则聚,不合则散,部分僚佐见自己得不到桓熙的重视,向其请辞,决意离去。
桓熙并不挽留,也不曾为难,反而厚赐盘缠,临别之际,感慨道:
“我们之间并非存有私怨,只是政见不同罢了。
“今日别过,愿诸君各奔前程,早日寻得真主,能够一展所学,万莫相憎。”
众人好聚好散,离职的僚佐感受到桓熙的善意,自然也不会留在梁州与他为难,正应了桓熙那句各奔前程,有人往建康求用,也有人选择结庐隐居。
究其缘由,倒不是桓熙赠送的那份盘缠,而是在他推行均田令后,左手掌握民心,右手把持军权,就连李、赵、程这种兴盛上百年的本地高门,都要避其锋芒,又何况是别的家族。
征虏将军府送走一批人,桓熙效仿魏武帝,颁布求贤令,声称,只求才能,不问出身。
如今的东晋,选官、用官都在遵循曹魏大臣陈群提出的九品官人法,更看重出身,而非才能,因此,民间又有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说法。
此举在民间引起热议,每天都有许多寒门学子前来将军府毛遂自荐。
其中,当然包括有士族中的庶出子弟。
士族之间同样有三六九等,例如南郑李氏就不能与琅琊王氏这样的门阀相比较,而家族内部的嫡庶之别,则更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