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这艘破船确实是没指望的了,魏延说的有道理,拖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如果还想在这场乱世洪流苟活,并且真正拿回属于自己的荆州刺史,就只能是用刘关张的首级来纳投名状了。
可惜,这个念头才跟黄忠说起就被他痛心疾首的拒绝了,“主公,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皇叔自辅佐主公以来,虽然是折损了几阵,可到底对主公也是有助益的。
更何况他们并没有任何的逾越之举,主公让他们去巴丘,他们便老老实实的过去了,仅为图存便对其痛下杀手,主公啊,此乃小人行径,断不可取的呀!”
黄忠这人忠心是没的说,至少在刘琦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是坚定的支持着这位长公子的。
可这不代表他是愚忠,他有自己的风骨,也有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除了安丰大败对于关羽的纵容,其他事情上刘备为人处事堪称是仁义无双了,这一点黄忠是颇为敬佩的。
让他无端对刘备下手,黄忠确实做不出来。
“黄将军……”刘琦有些欲言又止,如果没有他帮忙,想拿下刘关张,还真是不太现实。
虽然,开口前也猜到了黄忠可能是会拒绝的,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坚定罢了。
“主公,非是末将不奉主公军令,哪怕主公真的想改投吕林,那也可以派人知会于皇叔,让他自行抉择去处,又何必对他们赶尽杀绝呢。
这跟卖友求荣有什么区别,末将请主公三思。”黄忠语重心长的劝道。
“黄将军所言甚是,我会细细斟酌的。”说完,刘琦有些失落的转身离开。
刘琦当真也是没什么立场和原则的人,让黄忠这么一说,他竟然就真的动了放过刘备的念头。
当然,最大的忌惮还是张飞与关羽,黄忠是唯一能与他们一战的人,他不参与进来,万一到时候起了正面冲突,这两人可都是号称能在千军万马的阵营前斩将夺旗的人,刘琦担心荆州刺史的位置没坐上自己就身首异处了。
不过,等在议政厅内的魏延可不这么认为,“公子啊,先前有安丰之战,阳安山一事又让黄太守对公子误会颇深,而偏偏黄太守又深得林司空欢心,孙家满门被灭这件事已经可见一斑。
如今,贾太常有心援手于公子,不拿出点诚意来,公子让贾太常如何向林司空开口呢?
他甚至会怀疑公子的诚意啊。
他刘关张再是骁勇也终究是三人而已,只要公子将他们三人诱来临湘,到时候喝个伶仃大醉,两厢府兵数百,如何杀他们不得?
用他们的人头换荆州刺史,保公子无忧,这是公子最后的机会了,切不可错过呀!”
刘关张死了,刘琦功劳会大很多,他魏延的功劳也会更大。
最重要的是,魏延觉得以刘琦手头上的兵力,杀刘关张就跟捏死一只臭虫这么简单,又不是非他黄忠出手不可。
反倒是刘琦这种性格,不仅摇摆不定,而且缺乏魄力,难成大事啊。
刘琦思来想去一番,贾诩已经明确说了就是要他刘关张的首级,偏偏这又是能力范围的事情,如果办不到,到最后就算投诚过去了会是什么结果还真不好说。
“那好吧,我这便书信一封,就说是有政务要与他商议,到时候且看他来人几何,我再伺机而动。”
刘琦有些惴惴不安,如果来的是刘备还好,关羽张飞都来的话,那不把他们灌醉是真的不敢动手,这两人的气场就不是刘琦能遭得住的。
“那末将便预祝公子功成,届时朝堂之上贾太常只会为公子争取荆州刺史一职。”
魏延又从怀里拿出一张帛布,“噢对了,这是贾太常令人送来的天子密诏,请公子过目。”
刘琦接过阅览,正如魏延上回所说的那样,无非就是痛骂刘备不当人子与曹操勾结,密令新野县令刘琦将其擒杀。
有了这封密诏,自己在道义上就站得住脚了。
同时,也侧面印证了贾诩不是在给自己画饼,刘琦脸上的惶恐退去了不少。
“公子,我待久了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末将就先回江夏静候公子佳音了。”魏延拱手后便转身离去。
看着魏延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密诏,刘琦脸上浮现一丝涩笑,他感觉自己这半辈子都是被裹挟着做事,就没有一件事是真正从心所欲的。
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选择了。
“五百人,应该够了……”刘琦喃喃说完,便把密诏收入了怀中。
……
荆州,襄阳城,蒯府。
蒯家兄弟手里都拿着一份天子赏格,神情有些复杂。
“异度,你有多久没见着德珪了。”蒯良询问道。
“有一段日子了,主公担心荆州文武抱团叛离,每次我们见面,主公就会出现,那还见什么呢。”
蒯越苦笑了一声,“不过先前德珪上表痛斥吕林那件事,以林墨的城府心术肯定明白不过是受到了主公的威胁罢了。
所以才会有这份赏格吧。”
蒯良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这份赏格来的确实恰到时机,等同于让德珪又重燃了投奔的希望,毕竟他的手下可是有八万水师,主公怎么监视也不可能做到密不透风。
更何况,整个荆襄大地,除了德珪,也就仲业能带水军打仗,可仲业在水师里的威望远不及德珪,想来这也是主公不敢替换德珪的原因吧。”
一开始让蔡瑁上表指责吕林,看起来是可以完全断绝了蔡瑁的投敌心思,事实也确实如此,上表之后,蔡瑁就知道这条路已经被彻底堵死了。
可现在情况又发生了变化,这份赏格上写的非常清楚,只要你拿了这份赏格来投奔,过去的事情那是既往不咎的。
而且,他们也相信吕林不是随口说说的,陈群、杜袭和杜畿这几个人就是最好的标榜。
过去他们可没少给曹操出力,但去到许昌后一个个都被视若上宾,官复原职。
“兄长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试探下德珪的意思?”蒯越挑眉问道。
“倒也没必要。”
蒯良眯着眼摇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主公肯定是会有所行动的,这个时候谁冒头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等着吧,为了平稳大局,主公甚至会不惜杀鸡儆猴。”
蒯越缓缓颔首,“还是兄长看的透彻。”
“不过,这份赏格我们还是可以先留着,关键时候可能有用。”蒯良不赞同立刻采取行动,但后路还是要留着的。
二人正聊着的时候,蒯府的管家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惊骇道:“不好了家主,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二人连忙将赏格收好,蹙眉问道。
管家咽了咽口水,“城外蒯家的祖坟被人挖了!”
“你说什么?”蒯良蒯越闻言倏然站起。
祖坟被人给刨了,在这个信奉风水龙脉学的时代里,这分明是要断了蒯家的香火啊。
这世上最缺德的事情就莫过于此了。
“不止是蒯家,听说还有蔡家、黄家和庞家的祖坟也都一并让人给挖了!”
管家大口大口的喘息,“现在,其他三家都在召集人赶过去查看,家主啊,我们也快带人去看看吧!”
“岂有此理!”
蒯良一甩衣袂,怒气冲冲的喝道:“立刻让府兵集合,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决意与我们四大家族为敌!”
蒯越也押着腰间宝剑,颊肉颤抖道:“刨人祖坟就是要绝人之户,不管是什么人,查出来了,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第三百七十六章 釜底抽薪,一石三鸟
蒯家的祖坟是在襄阳城外往西二十多里外的一个山岗处,龙盘虎踞、玄武遮屏,端的是一副风水宝地。
此时,这方二百多年的古坟已经被掘开,周边有甲士守着。
远方烟尘席卷,策马而来的蒯家兄弟在坟前跳了下来,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祖坟,兄弟两人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拳紧攥,神情痛苦,眸子里泛着晶莹的泪光。
在这个时代,皇帝尚且会在一登记就修建陵墓,为什么?就是迷信于风水学啊。
蒯家的祖坟被人挖了,在他们看来就是要蒯家绝户,非生死不共戴天的大仇绝对不会这么干。
蒯良、蒯越扪心自问在这荆楚大地做事从来都会留着一线,哪怕是对手也不会往绝路上逼,到底是什么人要他们蒯家绝户。
“走,进去看看!”许久,面容狰狞的蒯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兄弟两人近乎是相互扶持着往面前的墓道走去。
盗墓的手法非常粗暴,没有像传统的盗墓贼从一旁打洞然后往墓穴里横向穿透,这显然是很赶时间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走在墓道里的蒯良心中暗暗分析。
身后的关键举着火把跟了进去,透过火光可见,里头空空如也,所有的陪葬品都被掏空,就连棺椁也被挖开,看起来像是穷疯了的人干的。
“兄长,这是何物?”在墓穴里巡视了一圈,蒯越很快就有了发现,棺椁下方有一枚物件。
蒯越举过火把查看,是一枚类似兵符一样的物件,上刻‘摸金’二字。
看清楚了这两个字后,兄弟两人面露惊骇神色,默契脱口道:“摸金校尉!”
曹操麾下有一支摸金校尉,这是不公开的秘密了,虽说大家伙都没见过这支部曲,可都知道早年间曹操军费告急的时候,就会动用这支部曲挖坟绝陵,盗取陪葬品。
“好哇,曹贼摸金竟然敢摸到我们蒯家的祖坟上来了,走,找他算账去!”蒯越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祖坟被挖,蒯越还顾得了你是曹操不是曹操,哪怕是刀悬于脖颈他也不会怂。
更何况这件事一旦传开,荆襄大地的文武,绝对不可能有人继续为曹操卖命的,对于蒯家的影响力,蒯越还是很有信心。
蒯良皱着眉头,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不过在被盗的祖坟里发现了摸金校尉的兵符,这于情于理都应该要曹操给个说法的。
兄弟二人又火急火燎的赶回了襄阳城,去往将军府之前,蒯越还不忘转身叮嘱管家,“你先去支应各房管事,若是不见我们回来,便将此事宣扬出去,我就想看看他在这荆襄之地呆不呆的下去!”
“老奴这就去办!”
很快,兄弟两人就来到了将军府门口,还恰巧遇上了庞德公和黄承彦,想来都是为了同一件事吧,索性就结伴而入。
进去后才发现,蔡瑁、蔡中、蔡和兄弟已经等在那里了,三人的脸上都透着噬人的怒火。
“曹操呢?”蒯越直接开口问道。
蔡瑁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曹操也急急忙忙的从内堂跑了出来,“庞家主、黄家主,异度,德珪,我方才已经得知你们四大家族祖坟被盗一事,你们放心,敢在我治下行此丧尽天良之事,就算出动所有军队,我也要把这批人给找出来!”
看着曹操一脸不知情的模样,几人心想演的还挺像的。
黄承彦冷哼一声,扬额冷冷道:“曹将军去抓,只怕这辈子也抓不到了吧。”
“黄家主此言何意啊,莫非是对曹某的能力有所怀疑?”曹操一脸茫然的问道。
“贼喊抓贼,还抓什么?”庞德公恶狠狠的盯着曹操。
“这……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庞家主须知,有时候谣言也能杀人!”曹操虽则双手负背,可昂首挺胸,丝毫不怵。
“闻听曹将军麾下有一支摸金校尉,善掘坟墓,以资军用,此事莫非不是曹将军所为?”就连蒯越开口都不再称作主公了。
站在这将军府内的人,可都是荆襄大地上足以呼风唤雨的存在,几人这么一联手,哪怕是许褚站在了曹操的身后,气势上他们也丝毫不惧。
敢于这么大张旗鼓的来问罪,除了实在气恼,也需要做给族人们看的。
如果祖坟被挖了,身为家主却没有一点动静,那只怕要考虑换人了。
“异度,你说这话到底是凭空臆测,还是有人向你们造谣了,若是被人迷惑,我不追究你们的妄言之过,可你们要是仅凭心里那点猜疑就结伴而来兴师问罪,那你们是不是太不拿我曹操当回事了!”曹操眸子一凌,拿出了人主的气势,回望着所有毒辣目光。
“要证据是吗?”
蒯越冷哼一声,从怀里拿出了那枚专属于摸金校尉的摸金符往桌上狠狠一拍,“蒯家祖坟里发现的,你怎么说!”
随后,蔡瑁和庞德公也将一枚摸金符丢到了桌上。
黄承彦手里握着摸金符,想放又没放下去,因为这个时间里,他也意识到问题不对劲了。
曹操演技还是相当到位的,他先是拿起一枚摸金符检查了一下,眉头紧锁道:“确实是摸金校尉所有……”
随后痛心疾首道:“诸位,实不相瞒,早年间因为军资问题,操确实有组建过一支摸金校尉,可后来已经解散了。